“姓名?”

“易晚。”

“年級?”

“剛剛大四。”

“專業?”

“純數。”

……

“易晚, 我們沒有侵犯你的隱私的意思。把心理谘詢內容透露給你的班主任,是學校的規定。每年一次的大學生心理評估,和對應評估的心理谘詢幫助,也是學校的規定。”

“為什麽知道你在學校論壇裏的發言記錄?呃……易晚, 我們都是為了更好地幫助你。”

“你年輕, 成績優秀, 是青春的朝氣, 國家的未來。你們這代年輕人, 肯定是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而且也想得太多了。我教你一個人生經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

易晚從學校的心理谘詢室裏走出,“負責任”的心理老師和班主任為他聯合安排下了每個月一次的心理谘詢。每次一小時,隨便聊點什麽,有助於易晚的心理狀態。

X市的九月很熱,又幹又熱, 烤得易晚的臉生疼。他坐在心理谘詢室外的樹蔭下, 猶豫要不要給喻容時打個電話——喻容時今年夏天就已經博士畢業了,入職了一家高新企業。他這段時間又要跑畢業手續,又要忙著搬家入職,挺忙的,但還好和易晚還在一個城市。

按了一下,又掛了。

等易晚回過神來時, 他發現自己剛才不是在猶豫,而是在發呆。因為他其實什麽也沒想。心理老師已經從辦公室裏出來, 背著她的香奈兒cf, 從另一邊的樹蔭下走了。她穿著即使海淘也要幾千元人民幣的真絲連衣裙, 踩著jimmy choo的小白鞋。心理老師沒有開寶馬或保時捷之類的車來回家, 因為她家距離學校就隻有十分鍾步行距離,在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心理老師家在本地有三套房子,她的丈夫在煙草公司上班,家裏有五套房子。這叫珠聯璧合的強強聯手,雙方都“努力”並“旗鼓相當”的婚姻。

易晚發呆的時候越來越長,也越來越頻繁了。這次他一個人在學校裏慢慢地走。小廣場上立著各個活動的展板,無論話劇還是辯論賽,展板中央下方總有很醒目的一行字寫著“有素拓”。也有急急慌慌地準備去晚上的水燈節的、穿漢服的學生。大一學生臉上還帶著天真的笑容,大三大四的學生已經在臉上藏起了“擇偶”的目光。他們也想像心理老師一樣擁有“旗鼓相當”的愛情。

手機信息跳個不停,又有人開始呼朋喚友地開始準備參加美國大學生數學建模大賽了。易晚在大一大二時常常收到這樣的邀請。他gpa夠高,還是數學係的。後來就沒有同年級的人給易晚發邀請了,因為他是個怪人。

怪人不參加競賽,不主持,不搞講座活動,不攢素拓,不競選團支書,於是每年綜合測評總在堪堪拿國獎和拿不到國獎之間徘徊。他在大一時因為優秀的外表被拉進了很多社團,最後苟延殘喘地參加著的隻有一個半死不活的數獨社。每年百團大戰,他是課桌前一個沉默的背景板。

他甚至連學校的優秀少年計劃也不參與,課程倒是每次都會去,但上課時仿佛也不怎麽認真聽。易晚總是在課堂上看著“祖傳的”課程ppt發呆。如今是201X年,ppt被忘記刪除的一角標注著201X-Y年的日期,Y10,他手裏則翻著課程的課本,首次出版於15年前,翻譯自30年前的一本英語教材,很多疏漏。

實驗手冊比課本的年齡更老。就像實驗樓。12年前的學生們做什麽實驗,他們還做什麽實驗,所以在網上隨處都能查到標準的實驗報告回答。易晚經常在實驗報告上被打低分。因為他會回答每個問題,回答完所有問題也隻能寫五頁。易晚一直不明白那些能拿A的同學,是怎麽靠一個簡單的鍾擺實驗寫滿25頁的實驗報告的。

但實驗老師很推崇,說他們這才叫認真。因為這實驗確實簡單,確實沒有任何創新點需要做,所以能寫25頁,就尤其認真,這是值得學習精神。易晚想不明白為什麽簡單沒用的東西寫25頁就值得推崇。和這件事一樣的還有很多大作業的項目和報告。很多同學在youtube上找到類似的東西,下載下來,複製代碼,有時候都忘記刪去原作者署名,然後加上幾個“機器學習”的名詞,於是就能拿一個項目展一等獎,簡曆上又多幾行。

很多時候這些東西甚至和數學一點關係都沒有。老師們於是把它叫學科交叉,易晚不知道自己在學什麽。

再說回簡曆。很多數學係的同學大一大二就開始四處投簡曆了,可見他們覺得大學裏的課確實沒什麽用。隻是他們投簡曆的方向往往是:谘詢公司,金融公司,乃至於自動駕駛、ai lab等高級地方。數學係的同學們為自己的同學在三大谘詢公司找到工作自豪,為自己的同學能申請上斯坦福計算機學的碩士感到自豪。他們說:“我們專業和計算機/金融也差不了多少。”

他們中的很多人是靠數學競賽金牌保送來的學校。在自主招生或強基計劃裏,他們對招生官曾說:“我愛數學發自真心。”

是愛,是嗎。其實也可以理解。大家的生存壓力都很大,而大一大二過時20年的課本也讓人感覺不到愛數學的可能。可即使那些獲得頂尖出路的學生們也在焦慮。進谘詢公司的焦慮去國外頂尖學府讀博的學生,在讀博的學生焦慮那些去大公司年薪百萬的學生。就像高考考到750就是最好,他們不清楚自己現在的人生有沒有達到最好的分數。

他們覺得自己是木桶,一條木頭短了,所有水都會漏出。沒有標準是最可怕的標準,他們隻能想方設法地看周圍的人在做什麽。最可怕的事就是同齡人突然在一個他們之前沒注意到的領域做出了成績。於是他們又一窩蜂地去做,否則這就將成為另一部分人淩駕於他們之上的優點——說不定哪天,它就會起到作用,讓他們在某個篩選裏被篩下去。

比如社團活動,比如數學建模大賽,比如校團委活動,比如科研,比如實習。所以到底為什麽要做呢,隻是因為別人做了,是這樣的。

大公司和頂尖學府的反饋也是這樣的。無論國內外。所有人的簡曆都越來越漂亮。這於是說明了,他們的擔心好像也不無道理:隻要差了一點點,就會被社會拋下,萬劫不複。越是優秀,就越害怕失敗。

有時候事實也是這樣:你畢業,進大公司,月薪三萬,以為自己是成功人士。貸款500萬,買一套房,月供一萬五。這房必須買在好學區,否則孩子上不了好小學。後來裁員了,你為了不被裁員加班,猝死。貸款斷供,你的父母捧著你的骨灰盒,和房子的拍賣信。

有時候生活確實就是這麽脆弱。還好,易晚的父母都不要他了——這聽起來有點黑色幽默。隻有想到叔叔嬸嬸,易晚會有點愧疚,叔叔嬸嬸在他上大學後發生了新的變化,他們仿佛認為易晚作為一個本科生能在最好大學的招生處也呼風喚雨,一定能找到好辦法把堂弟也送進來——或者,至少能給堂弟介紹好工作。

所以易晚得有好工作。

易晚隻想這一部分。他不想人際交往、人脈之類的。易晚一直都感受不到這部分。雖然他知道這也是很多人焦慮的源泉:大學是個好平台,人脈總會有用的,所以誰我都得認識,萬一之後用得上呢?

班主任也找易晚談過幾次話。她也很關心易晚,是真切的關心,但不是關心他的學術。她說:“領導力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尤其,你還是這樣好的學校裏的學生。你不能老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領導力是什麽,是領導學科向前發展的能力嗎。班主任於是說:“你不懂,現在社會的任何地方,都需要全才。”

而且你要領導的是社會,讓社會走向將來。

能被用分數量化打分的,全項滿分的全才。

班主任的勸告是起了一點作用的。易晚走累了,在操場邊坐下,呆呆地看著跑步的國防生。他想起班主任以前勸告他,所以他第二個學期開始,選了很多數學相關的選修課。不過直到最後,易晚才發現一件事:決定教授能不能留在學校裏的考核不包括教學指標。甚至有教授一上課,就先用三節課講述自己的生平吹牛,然後開始用蠱惑人心的語氣宣傳自己的實驗室。

但易晚還是大三了。而且成績很好,按照學校20%的保研率,易晚可以保研,至於保研專碩、學碩還是直博,都隨他的願。學校現在擔憂人才流出的現象,鼓勵直博,很多教授們也樂得收下一個月薪2000的,每天晚上11點才能離開實驗室的高智商苦力。

還有的教授沒錢,養不起博士。

易晚的手機響了,是一個大一的學妹,問他願不願意和她一起參加美國大學生數學建模大賽。看來學妹還沒聽說過易晚怪人的名頭,還想邀請易晚當隊長。易晚回複說:“你不是學傳媒的麽。”

學妹說:“大家都在參加啊!”

易晚問:“為什麽要找我。”

學妹說:“學長,我擅長寫作論文。另一個師兄擅長編程,你擅長算法。我們一定要拿到O獎。”

O獎,最高獎項。但學傳媒的,為什麽必須要來參加這些比賽呢。

易晚拒絕了。拒絕完之後他又發呆,想自己可能真的是缺乏領導力。而且這時易晚想起來班主任非要為他安排這一串心理谘詢的原因了。

他的室友跳樓了,從圖書館九樓,一躍而下,高高降落,粉身碎骨。學校每年有約定俗成的“學生自殺指標”,不能超過X個。他的室友是第X個,主任們於是人心惶惶,絕不能讓X+1出現。

班主任覺得易晚很可能是第X+1。

其實易晚大概知道他室友跳樓的原因。室友被頂掉了本校保研的名額,因為一些“素質拓展”。後來,他尋求其他學校的保研機會。他剛剛以為穩住,對麵就發郵件,說對不起有另一個學生,攜帶7篇sci超越了他,(大概率學二代)這名額給不了他了。一下子從第一檔學校掉到三檔都沒有保底,室友家境不好,父母都指著他畢業後就能給家裏買房,他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樓。

其實老師想多了。易晚的精神狀態很安靜。他現在被一名大牛教授收作未來的博士,實際上跟著大牛教授手下的一個小老板(同實驗室的老師)幹活。數院裏到處都是蹭時代熱度的機器學習,(而且大部分都隻是在調參數)易晚想做純數學,隻有這個實驗室在做這個。這對於他來說,已經非常好了。

而且大牛很慷慨。他讓易晚盡早熟悉環境。易晚從大三下期開始,到這一整個暑假,到現在,都在實驗室裏幹活。他翻遍了大牛的出版,大牛真的有些東西。他十年前提到過的一個理論讓易晚非常心醉神迷。

那是一種可以被簡稱為“統一性理論”的東西。非常幹淨,這是易晚的感覺,他第一次看見這個概念,就被那像句號一樣簡單又完滿的美所吸引。盡管很多人評價這隻是個數學遊戲,證明了也沒什麽用,而且很難證明。但易晚也很喜歡。

這可能就是大牛放棄它的原因。

大牛在其他學校當客座教授。和易晚交流隻是郵件寥寥。易晚知道本科生有自己的本分,他想在正式讀博後再提出這個工作。而且現在以他的能力,他還看不懂這個。

科研應該從基礎開始。

易晚在香樟樹下眯起眼,就像曬太陽的小貓。天下之大,總有他容身的一角。直到他收到小老板的微信。

他騎車去實驗室。

數院的實驗室當然沒有其他學院那麽豪華。更何況,是做純數的。小老板這次看起來很和藹,不像平時那樣。易晚一直等到他圖窮匕見的時候,小老板說:“有個高中生……另一個老師的侄子想來學點東西。你現在在做的那個項目,帶一下他。讓他做一點簡單的,讓他也署個名字。”

還好,不算太壞。

小老板又說易晚你知道麽?前段時間xxx,對,你們學院蟬聯了三年國獎和唐立新獎學金,又主持又校園十大風雲人物,廣告大賽獲獎還音樂節表演的那個,發郵件說也想讀咱們大老板的博士,那架勢,勢在必得,還找人來說關係。估計是聽說大老板評xx快定了吧。大老板今年的名額除了外校那個定好的,就還剩一個……

易晚的呼吸急促起來。小老板說:我幫著你給推了。

呼吸又平緩。小老板說行了,別謝我,我看你表現乖,又真的有天分才這麽做的。而且那人一看家裏就不缺錢,也沒太多心思在學術上,準備想搞學霸自媒體呢……之前讓你看的那幾篇英文文獻看完了嗎?

易晚說:“看完了。”

這一刻他有點真心地想為小老板做些什麽。是他為自己爭取到了這個繼續下去的機會。直到小老板說:“好。那幾篇文獻都比較新,你……”

總結出小老板的大意。

翻譯,“引用”,把它們巧飾地“譯”成中文,發到中文期刊上。小老板一作,易晚二作。易晚愣了愣,說:“可是……”

沒什麽可是。很多都是這麽幹的。小老板說:“你自己跑個其它案例的證明,不就行了?”

他又說,自己之前幾篇也是這麽幹的。小老板確實是真心喜歡易晚,才把這個機會給他。這在學界裏也真不算什麽不道德行為,又不是吹噓大腸杆菌……最後他還看出易晚的猶豫,居然特別耐心地給他提了幾個“修改”的想法——這樣一弄,確實是什麽危險都不可能有了。

易晚離開時發現實驗室裏的施學姐不在。博士學姐家庭不好,一年四季都在實驗室裏卷著幹,蓬頭垢麵,隻為了一個未來,一個教職……

而且施學姐有個男朋友。兩人從大一就開始談。羨煞旁人。

他說:“學姐呢?”

小老板說,學姐和學長分手了。學長讀完兩年研就出去工作了,學姐還在博三、博四、博五、博六……學長說學姐的努力是沒方向的愚蠢,是努力白努力,學姐的眼界還是一個鄉下姑娘,陷在實驗室的一畝三分地裏。但世界已經很廣闊了,他看見了更多更高的平台。學姐隻會拖後腿,就算畢業了又怎麽樣?好點的,也就是一年十多萬。在這個城市,能有什麽用?

可學長學姐曾經真的很好。大學六年,學長一直在用自己的一半生活費來補貼學姐。學姐去哪裏打工,他就跟著也去打工。哪怕他的家境也沒有那麽差。也是他讓學姐好好學習不要想著去打工,他會負擔起一切的。

小老板的結論是:兩個人的優秀不對等,是走不長久的。學長離校四年就好幾次跳槽成小主管,學姐配不上學長。眼界認知不同了,就會被拋棄,或者至少是分開。

小老板說:不是說學姐不好,但人都是要長大的。

長大。

易晚從實驗樓離開,走到湖邊。湖邊鬆風陣陣,傍晚路燈在水波裏忽明忽暗,照著兩邊情侶。有情侶分手絮絮低語,有人為中秋晚會出謀劃策,有人在背托福單詞,有人在為考研傷心……各有各的難過。

他坐在長椅上,想著小老板的話。易晚意識到小老板是真的為他好,換一個人,哪有那麽耐心為了他的猶猶豫豫再說這些。所以小老板是真的好。

因為小老板真的對他好。所以他是幸運兒。因為他是幸運兒,所以他是難過者。

這種感覺……是傷心難過嗎?

“我看到一個未接電話,所以過來了。”有人坐在他身邊,“這幾年你一不高興就在這裏坐著。果然,一過來就找到你了。”

聲音溫柔。

“出什麽事了嗎?”

易晚呆呆地看著他。

喻容時總是比他大好幾歲,喻容時總是比他更早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喻容時從來不把他自己的煩惱事和他說……

可他隻是說:“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麽,因為我看不到。”

就像他曾經分辨喻容時的表情對應的心情一樣。

“我是在不高興嗎。可是我很幸運了……很幸運。”易晚說,“幸運是不難過的,是嗎,所以也不是難過。”

他被人輕輕擁入懷中。

“是傷心。”喻容時說。

易晚在他的懷裏發出輕輕的呼吸聲。

“是想要我陪你。”喻容時說。

——所以你會陪我,直到世界盡頭嗎?

喻容時開車帶他。喻容時已經開上奔馳了,而易晚還是站在校門口的少年一樣的模樣。眼睛黑白分明,懵懂,明澈又茫然,與世界格格不入,好像任何東西都會路過他。他像是大雪封山的,滿是森林的護林人小屋裏,壁爐的火旁長大的孩子。像是對焦模糊的背景裏唯一清晰的小鬆樹。

他好像一直這樣格格不入地拒絕著世界的靠近,拒絕自己的變化。本真,冷淡,單純,又傷心。

傷心。

喻容時帶他到他們小時候常走的小河的盡頭。小河盡頭是廢棄的工業園區。接近森林,有碧綠的草坪,軟綿綿的,從芬芳的泥土裏鑽出頭來。周圍沒有一個人,方圓十裏也沒有一個人,隻有鳥叫,隻有星空。喻容時從後車廂裏拿出一大塊露營布,鋪在草地上。他和易晚一起躺在芬芳的草的環繞中,看星星。

星空是簡潔的,抽象的。沒有光汙染的世界,星空有黑,有白。恒星有的剛出生,稚嫩得像孩子。孩子長大,成為次巨星。有的燦爛燃燒,是紅巨星。有的已經蒼老,在坍塌成白矮星。還好,宇宙還不夠蒼老,這些反應還在發生。還有喻容時和他講宇宙的故事。尼安德特人已經毀滅。但幾萬年後也有人講星星和宇宙的故事。

喻容時喜歡帶易晚來看星星。

易晚躺在他的身邊,側著臉,臉頰上有小小的脆弱的絨毛,呼吸裏帶著濕濕的氣息。他的身上有檸檬味洗衣粉的香氣。他把身體翻了過來,靠近他。

他主動地抱住喻容時,吻他,蜷縮身體,像一把瓷做的湯匙。這一切都是第一次發生,卻像本來就應該發生一樣理所當然。他蜷在喻容時的懷裏,像彼得潘棲息在他的島,隻是嘴唇不熟練地吻他。喻容時回應他,低低地呼吸,在他的耳邊問他:“可以嗎?”

可以吻你嗎?可以變成那樣的……關係嗎?

太奇怪了。他們之間從沒說過愛,但好像已經自然而然地成了一種擁有排他性的關係。易晚用行動說了是。他伸出一點舌尖,輕輕地去碰對方的牙齒,用濕濕的睫毛去蹭對方的臉頰。

於是喻容時也抱住他,回吻他,就像溫柔的大海一樣把他的氣息淹沒。夜晚讓每個人的視力變差,鼻尖是青草的清香,易晚想起了看過的話劇,輕輕地唱著歌。

【對我笑吧,笑吧,就像你我初次見麵。】

【對我說吧,說吧,即使誓言明天就變。】

【享用我吧,現在,人生如此漂浮不定。】

【想起我吧,將來,在你變老的那一年。】

(歌詞引用自《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