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早上的功夫, 熱搜爆了三條。
這件事堪稱年度大瓜,無數圍觀群眾吃得津津有味。
而爆出這個瓜的是圈內知名狗仔,出了名的要真相不要錢, 在爆瓜之前他已經提前預告,今天會爆某大流量,預熱工作做得很到位,因此消息出來後立即熱度登頂。
狗仔先是放出今年八月拍到的,常勳和水木正豐千金酒店開房視頻, 裏麵兩人拉上窗簾後共度一夜,第二天常勳才離開酒店。
當時他的公關直接告黑, 用一些“侵犯隱私”“不實消息”等說辭, 堵住了粉絲的嘴。
然而這次的視頻更加清晰,完完全全沒法洗白。
接著,狗仔又放出南島綜藝之前, 常勳去馬爾代夫度假, 在海灘上和水木正豐老總擁吻。
這種錘已經不叫勁爆了,能把粉絲電擊到原地跳起發瘋的程度。
馬爾代夫事件更錘的是, 常勳去那片島後還發了vlog。
粉絲被打得措手不及,而吃瓜網友們開始順藤摸瓜。
扒出早在常勳進公司時就去過老總家吃飯,扒出老總曾經探班常勳片場, 扒出常勳和千金用過很多同款, 這些同款還被他的cp粉用來磕過別家……
打臉雖遲但到, 而且處處都在打臉。
最為狗血的是,千金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去年還差點被老總借著送去留學的借口, 被迫和常勳分手。
在熱搜飆上第一後, 千金飛速把常勳給取關了, 並在ins狠狠內涵,說自己被惡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她發完這條ins,常勳的三個大粉站姐宣布關站。
大家這才明白,這三個大站全都是她運營出來的,連連感歎如此抓馬。
這個瓜在短短半天內,經曆了爆`炸式發酵,一度把app都給卡住了。
顧鳴赫驚得合不攏嘴,難以置信地問:“我的媽呀,他可真夠6的,劈腿父女倆還能兩邊同時要資源,現在大家都喊他高級鴨子,依我看辱鴨了。”
林南之說:“嘔嘔嘔,毀三觀,太毀三觀了!想起這種人以前是辭述哥的朋友,我就為辭述哥感到不值。”
大家都吃瓜吃得一頭勁,向晚看向溫辭述:“對了辭述,你先前和他走得近,聽說過這件事嗎?”
溫辭述很茫然,他不僅沒聽說過,而且常勳連一點馬腳都沒露過。
突然,他靈光一閃,想起一個關鍵點——常勳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秘密”,才向原來的溫辭述下手的?
溫辭述頓時豁然開朗,明白了為什麽第一次見到常勳,他話裏話外都帶著試探,原來是怕他把這件事抖出去。
常勳對原來的溫辭述做了什麽,是害死他,還是把他藏起來了?
後者可能性很小,否則他早在溫長盛麵前揭穿自己了。
溫辭述有了個可怕的猜想,不由眉頭緊皺。
林南之以為他感到為難,忙說道:“向隊,辭述哥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問他他也不知道。”
向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的鍋,一時沒想起來。”
“其實我覺得,像常勳那種人,跟辭述根本不是一類人。”顧鳴赫分析道,“他是那種唯利是圖誰都不信的人,而且很想在辭述麵前保持他淡泊名利的外表,所以這些事他壓根不會告訴辭述。”
溫辭述心想,常勳是不會告訴他,除非是他自己發現的。
如果那個溫辭述無意中撞破了常勳的秘密,他那麽依賴和信任常勳,在接觸真相的情況下難免情緒失控,有可能會放出一些要揭發他的狠話。
那麽常勳一激動,失手把他推下山洞,就再合理不過了。
不過他還是感到奇怪,那麽大個人去哪兒了?
倘若他還活著,肯定不會就這麽看著自己,頂著他的名號混得風生水起的。
此時溫辭述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他看了一眼就掛了。
自從鍾可欣提醒過幾次之後,他就不再隨意接陌生電話,防止被媒體或者私生騷擾。
可沒過多久,那個號碼又打了過來。
溫辭述再次掛斷,隨即手機第三次響起,他意識到可能是認識的人,於是起身去練習室外麵接電話。
接通之後,那頭傳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
一個男人的,粗獷沙啞的聲音。
帶著微妙的耳熟。
“喂,溫辭述嗎?”絲毫不帶丁點兒客氣的口吻。
溫辭述的雙眼驀然放大,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聲音——因為那是他在將死之時,最後聽到的屬於大靖的聲音。
一切模棱兩可的猜測都得到了證實,他木然站在原地,大腦陷入片刻的空白。
封效滿真的和他一起穿過來了,他不是一個人在這個時代。
接踵而來的各種疑問充斥著內心——既然如此,是不是說明穿越時空並非偶然?是蓄意還是人為?如果這樣,那是不是或許真的可能再次發生?
封效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定了一個存在問題。
這一切必定不是偶然。
那邊等得不耐煩,又“喂”了幾聲。
溫辭述百感交集,開口道:“封效滿,果真是你。”
那頭聽到他念出自己的名字,竟然笑了出來。
“很久沒聽見王爺的聲音了,甚是想念。”封效滿的語氣有些陰沉,緊接著說道,“下午兩點半,星耀對麵的咖啡店,你一個人來。”
說完,不等他有任何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知道溫辭述一定會去。
溫辭述呼出一口氣,隻覺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個清楚。
回到練習室後,向晚問他出什麽事了。
溫辭述搖頭:“沒什麽,接了個電話。”
林南之麵露擔心:“不會是常勳打來的吧?辭述哥,這種時候,你可千萬不能像以前一樣心軟啊,他要是讓你幫忙證明……”
“你這小腦瓜,想什麽呢。”顧鳴赫戳戳他腦袋,“常勳無論如何不可能現在給他打電話,估計在急著公關,或者已經準備跑路了。”
“哦,那就行。”
溫辭述對他們勉強笑了笑,讓大家不用擔心,向晚一直盯著他看,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來。
到了下午,溫辭述離開練習室的時候,向晚稍稍猶豫,也跟了上去。
溫辭述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嚴實,獨自前往封效滿說的那個咖啡店。
這家店開在星耀對麵的商場一樓,主要負責送周邊的外賣,店裏幾乎沒什麽客人。
服務員領他走到一個比較隱蔽的位置,溫辭述遙遙看見男人高大的背影,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緊縮。
他繞到封效滿麵前,終於看見那張最後時刻留在他記憶中的臉。
封效滿剃了寸頭,穿著一身黑色,頭上戴了個棒球帽。他五官本就立體凶悍,剃頭後顯得愈發生人勿進,眼睛猶如兩把利刃。
那是屬於殺手的眼神,普通保鏢根本不會擁有。
溫辭述按捺住內心的翻湧,在他麵前坐了下來。
封效滿抬起眼皮看他,和上次拿劍架在他脖子上的表情一模一樣,充滿冷漠和嗜血。
他拉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好久不見,三王爺。”
溫辭述再一次近距離接觸這個差點殺了他的人,心裏卻完全沒有膽怯,這裏到處都是服務員和攝像頭,他根本不可能做什麽。
他審視著對方,開門見山地說:“我還以為封統領多有武將精神,原來是你一直在背後操控常勳,你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目的?”
常勳剛一出事就約他見麵,很顯然他已經放棄了這顆棋子。
封效滿哂笑:“三王爺,你大可不必用這些頭銜束縛我,我在你眼裏不過是一個殺人工具,甚至一條狗罷了。”
溫辭述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他繼續說道:“你難道心裏沒有很多疑問?比如我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還能不能回得去,原先的溫辭述又去哪兒了?”
“哦對了,你知道嗎,我和你一起來這裏的那天,剛好撞見常勳在山洞,他當時很慌張。”他笑道。
溫辭述說:“所以你用這一點威脅他,讓他幫你做事?”
他沒有著急問那些問題,而是仔細觀察著對方。
從打扮和精神上來看,封效滿過得似乎不算好。
封效滿冷笑:“我根本沒見到原先的溫辭述,隻是套他話而已,沒想到那個賤人一套就中,剛開始他還想反抗,準備弄死我來著,直到我給了他點教訓才老實。”
他眼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估計那頓教訓不會很輕。
溫辭述皺眉:“這次他被爆,是你做的?”
封效滿不屑:“我才不會搞這些花裏胡哨的,我不懂你們娛樂圈那套規則,要是我做的話,會直接把他大卸八塊。”
溫辭述心想,看來他來到現代社會這麽久,仍然無法融入這裏。
雖然表麵上穿的像個現代人,但骨子裏還是大靖的思想和作風。
溫辭述不動聲色地說:“你怎麽對他我不關心,隻是我和你無冤無仇,大靖已經亡國千年,你為何到現在都不放過我?”
封效滿眼睛發紅地看著他:“因為我恨你,這個理由夠嗎?”
他沉痛地說:“聖上為了你一次次心軟,要不是他不肯聽我的,你根本不可能拿到那些證據!我真是不懂,他為什麽那麽念及和你的情誼,明明你都已經想置他於死地了,既然他不忍心,那我就來替他清掃阻礙。”
愚忠、衝動、野心,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溫辭述注視他半晌,說:“你明白一個皇帝的不足,將給這個國家帶來什麽影響嗎?辭鏡上台後殘暴□□、民不聊生,大靖後期隻苟延殘喘了四代,便草草收場,他篡位不是為了百姓,而是為了自己的欲望。”
他的眼神變得比方才淩厲數倍,厲聲質問:“封效滿,你到底效忠的是溫辭鏡,還是我大靖?若是前者,你是最沒有資格取本王性命的人。”
封效滿陰惻惻地望著他,溫辭述和剛剛的神態截然不同,仿佛一瞬間回到了曾經的身份,身上的壓迫感慢慢溢出,絲毫不避讓地和他對視。
封效滿終於頂不住壓力,移開視線:“你少拿這些話激我,雖然我恨你,但現在我想通了,否則不會叫你過來。”
溫辭述太了解怎樣對付這種人,已然拿到了主動權。
他麵無表情道:“有話快說,如果你是想等常勳進去後找下家,那恕我無能為力。”
“常勳,哼,他算個屁。”封效滿嘲諷地說,“你一定不知道,你的貼身侍衛和師父,在我到達涼州前,就已經去過地牢吧。”
溫辭述目光一凜:“你見到他們了?”
封效滿說:“那日我進去之前,看見他們圍著地牢在灑東西,你師父以前在欽天監任職,那老頭神神鬼鬼的,不知道搞什麽名堂。我等到他們走後就去找你了,當時也沒當一回事,現在想想,極有可能是那老頭在想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你金蟬脫殼。”
溫辭述怔忪幾秒,隨即道:“不可能,他們早已……”
“早已經安排劫囚車了對吧?”封效滿笑著搖頭,“你以為聖上在涼州沒有耳目嗎,他比你還先一步知道這個密謀,於是想借此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沒想到你師父還是留了後手。”
溫辭鏡心機之深,哪怕用半分在治國上,也不至於使得大靖那麽快滅亡。
溫辭述想到那塊玉,和上麵的裂紋,似乎漸漸明白了什麽——或許,真的是時堰寧把他送到這裏來的。
他下意識問道:“那原來的溫辭述呢?”
封效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野史記載,三王爺於978年因罪入獄,後聖上感念兄弟之情,放歸西山,貶為庶民,並對外宣稱其病故。”
溫辭述喃喃道:“……我一直以為那是杜撰。”
他來到現代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曆史記載,唯獨在問過曆史老師後,放棄了相信野史,原來如此。
封效滿無所謂地點頭:“這應該就是那個溫辭述,你們身份互換了。”
野史中確實有寫到,三王爺在被貶後無心政事,常留戀於歌舞坊間,帶著舞伎們一起跳舞,還被微服私訪的聖上偶遇過幾次。
由於這記載太過荒謬,他當時隻是淺淺掃了一眼。
封效滿盯著他說:“這些統統都不重要,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師父當時有沒有給你什麽東西?他弄那些鬼神之術,總需要有媒介,我和你一起穿越到現代,我身上什麽都沒帶,那麽就是你帶了。隻有拿到媒介,我們才有機會回去。”
溫辭述愕然:“你瘋了,到現在還想回去?”
封效滿陰沉地笑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絕不對你動手,你想想看,如果能帶著現代科技回去,那大靖不就是我的天下!”
“……”
溫辭述蹙眉上下打量他,感覺這人有些精神不正常。
封效滿神色飛揚地說:“我們在現代學習了這麽多技能,完全可以回到大靖製造先進武`器,到時候別說一統番邦,就是倭寇也得下跪叫聲爺爺,還有那些洋鬼子,我能打得他們屁滾尿流,哈哈哈哈。”
“你與其在這裏當個小明星,我當個保鏢,還不如合作回去統一天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到時候我們都有榮華富貴,地位身份,想殺誰就殺誰,再也沒有人會跟你我作對。”
最後一句話,暴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在他一統天下的夢裏,不是為了去打外邦人,而是為了當掌權者,從而去欺壓底層人士。
溫辭述真切地感受到他扭曲的觀念,從始至終,他都想的是如何騎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他不關心曆史進度,也不關心百姓死活。
殺手的成長經曆無從得知,反正不會是平安喜樂、吃飽穿暖的。
也許正是那樣腥風血雨的經曆,讓他無法融入到這個和平民`主的年代。
封效滿眼中對權力的渴望,那是流淌在他血液裏麵,無法洗滌的因子。
一旦有人妨礙他的欲望,就會引來無邊的憎恨與惡意,他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路上的絆腳石。
溫辭述改變了來時的想法,看來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他最後問道:“所以你攛掇常勳毀掉我的事業,隻是為了讓我和你一起回到過去?”
封效滿笑著說:“別這麽低估你自己的價值,沒有你我根本回不去。我在這裏已經受夠了,穿過來第一天被當成瘋子,後來被常勳當成保鏢帶在身邊,看過各種白眼訓斥,和我以前的生活有什麽區別。”
他兩眼發光:“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不想給別人當狗!但如果回到大靖,我們的地位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不再是階下囚,我也可以橫掃四方,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溫辭述歎息:“你有沒有想過,曆史是不能改變的?正如你所見到的,這裏剛好有個人叫溫辭述,所以我才能和他互換身份,如果曆史改變,會不會這裏的人全部都消失?這個世界也不存在了。”
封效滿像是聽了什麽笑話,大笑起來。
“我管他們存不存在,關我屁事啊!三王爺,你都要和我一起統治世界了,還關心這些人死活幹嘛。”
溫辭述的心情,已經不是用髒話能形容的了,跟這個人說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你難道沒想過,‘這些人’也包括你自己?”他現在是真覺得封效滿有精神疾病。
封效滿惡狠狠地說:“我不在乎,不試試怎麽知道。”
他的人生已經是一片廢墟,絲毫不在意下一步是深淵還是泥沼。
溫辭述靜靜地看著他說:“很可惜,我幫不了你,我來的時候身上沒有任何東西。”
封效滿猛地瞪大眼睛:“不可能!我查了很多欽天監的遺留資料,上麵都說這種秘術必須有載體,你肯定是戴了什麽東西在身上!休想騙我!”
他很是激動,雙手握拳,身體簌簌顫抖。
溫辭述不想和這個瘋子硬碰硬,委婉地說:“是嗎,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封效滿沉著臉問:“什麽事?”
溫辭述道:“告訴你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麵前。我和你不一樣,我並不想回去改變曆史。”
“當然可以,我答應你。”封效滿屏住呼吸,眼神熠熠生輝。
溫辭述說:“你還記得我們來的地方嗎,倘若我身上真的有‘載體’,想必也是落在了山洞裏。”
封效滿擰眉望著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事實。
他滿臉失望:“你身上真的沒有任何東西?不可能啊,怎麽會這樣……難道真掉在山洞裏了。”
溫辭述說:“該說的我都說了,希望你信守承諾,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
說完,留下封效滿在原地雙眼發直。
他走去前台結賬,順便告訴服務員:“那桌的客人精神不太正常,可能會做出傷人舉動。”
服務員嚇壞了:“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嗎?剛才我就覺得不對勁,說話語氣太奇怪了!”
正在此時,有個服務員去他那桌收拾杯子,不知怎麽撞到了封效滿。
封效滿情緒爆發,衝著他怒道:“連你這種人都敢欺負老子,信不信我把你一塊兒殺了!”
服務員趕緊道歉,卻被不依不饒地潑了一身水。
前台的服務員立刻拿起電話:“我的天哪,我得報警……不過警察是不是不管精神病的啊?那、那我直接打給醫院好了,先生,您和他認識嗎?”
溫辭述沒說話,直接轉身離開了咖啡店。
他不想給自己留下後患,封效滿這種人信不得。
出來後,他找了個地方等待,直到精神病院的車過來,帶走不斷掙紮的封效滿。
封效滿明顯受了很大的刺激,嘴裏一個勁兒地念叨“放開我,我要去找那個東西”,還不斷含糊不清地罵“我要把你們都殺了”之類的話。
他沒有任何親屬,報社的傾向也很明顯,直接被當成了危險對象。
溫辭述目送那輛車離去,羊脂玉靜靜地貼著他胸口,散發著溫潤的觸感,如同在不斷地提醒他,這是回到大靖的機會。
這個機會對封效滿來說是貪婪,而對他來說是回家。
溫辭述沒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到別墅。
他站在頂層露台上眺望遠方,手裏把玩著那塊玉佩,不知不覺站到了夜幕降臨。
天邊漸漸被染成墨色,露台遠處是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在濃稠的夜色中如同散落的繁星。
溫辭述想起以前參加花燈節,溫平江握著他的手放飛一盞盞花燈。
那次是溫平江第一次帶他微服出宮,不巧的是被太後發現了,他回去的時候太後正在質問他母妃。
似乎才過去幾年,又似乎過去了很久,久到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溫辭述沉浸在回憶中,連身後的人走上前都未曾察覺。
直到莊澤野叫了他一聲:“在看什麽?”
阿姨說溫辭述在這裏站了一個下午,莊澤野以為他因為蕭瀾的話生氣了,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看著他。
溫辭述回過神來:“沒什麽,想一些事情。”
莊澤野說:“今天對不住了,我媽這人說話比較直接,我替她向你道個歉。”
溫辭述這才想起來,蕭瀾無意中幫他“出櫃”的事。
其實在大靖,也有分桃斷袖、包養小倌之類的奇聞,隻是他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自然沒什麽了解,沒想到現代也這麽流行。
他有點好奇,莊澤野這人向來眼高於頂,得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莊澤野見他不說話隻看著自己,疑惑地挑眉:“怎麽?”
溫辭述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今天我去見封效滿了。”
他簡單地將事情描述了一遍,莊澤野的臉色逐漸凝重。
溫辭述說:“我問過他常勳的事,他說不是他幹的,你知道業內有誰和常勳過不去嗎?為什麽這次會突然爆出來?”
聞言,莊澤野輕描淡寫道:“他得罪的人不在少數,被爆是罪有應得,這事兒你別操心了,他翻不了身。”
他說最後一句時,臉上笑意冰冷。
溫辭述望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莊澤野淡淡地說:“不知道,這件事不是我直接經手的。不聊他了,話說回來,為什麽封效滿會覺得你們還能回到過去?”
溫辭述猶豫了片刻,還是將玉佩從領口裏扯了出來。
“估計是因為這個。”
莊澤野微微眯眼,這是他第二次看見這塊玉佩,除了品相較好、紋路比較獨特外,和普通的玉石沒有任何區別。
溫辭述說:“這是我母妃讓我師父幫忙求來的,據說出自洞天福地一位高人之手,具體何人何處已經不可考,師父當時還給加了個化煞符,保平安用的。”
莊澤野感慨:“真神奇,在你來到這裏之前,我壓根不相信這些。”
溫辭述笑笑:“我現在也不相信,如果這塊玉佩能起到媒介作用,那我為何還在此處。”
他以為莊澤野不懂這個,說出口的話亦是隨口安撫,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想安撫他。
莊澤野搖頭:“穿越不像是因媒介才有的,應該要結合術士念咒、天時地利等因素,況且這玉碎了……”
他的話戛然而止,空氣安靜了幾秒。
玉碎了,當然也能修好。
他忽然認真地問:“溫郗,如果給你一次回去的機會,你會選擇離開嗎?”
雖然昨晚他已經迷迷糊糊地回答過一次,但莊澤野還是想在他清醒的時候,再確認一遍。
曾經他認為,溫辭述風塵仆仆從另一個時空趕來,成為了點亮他整個世界的一束光,他如果抓住這束光,那麽餘生便將死而無憾。
他願意讓他餘生都過得安枕無憂,願意為他奔赴沙場,為他奮不顧身。
然而當他在門外,看見溫辭述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時,突然間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他在眺望不屬於他的時空。
溫郗站在星光下,成為別人的星光,卻失去了屬於自己的星光。
一千年的夜色,是否也像現在這樣璀璨呢?
莊澤野從那無邊際的苦澀中,品嚐到了一絲割肉般的疼痛。
他想,原來愛情不僅有甜,有苦。
還有疼。
著實很疼,可他寧願把這種痛苦留給自己,而不是給溫辭述。
他的眼神盛滿悲傷,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你要說實話,要是想回去的話,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幫你……”
溫辭述輕輕打斷他:“不會。”
莊澤野呆呆地望著他,似是沒明白他的意思:“什麽?”
溫辭述說:“我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