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還算好看吧

我隻剩唏噓,原本以為半年之內壓縮形成的事竟被無限擴大,範圍一下變成五年以上。這意思是我曾花去很長時間來變成楊曉風,而那時真正的楊曉風還在警校。

這意味著什麽?有人在製造兩個楊曉風?我有些不敢推斷下去,但又控製不住腦中的思緒。真正的楊曉風走於人前,念警校、做臥底、查罪犯,最終湮滅在大火之中;而我這個......“複製品”偷偷隱藏在後,每一天都在複製她的人生,學習她的各種形態神韻舉止,隻等某個合適的時機去,代替她,成為另一顆棋子。

突然心底某處刺痛了,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了楊曉風,她與我一樣,也是棋子。

到這已經有一根線頭冒出來了,無論是楊曉風的身份,還是我那單一的思維空間裏獲知的訊息:每天看不同的犯罪現場照片來訓練我的心理影像能力。兩者相聯係,指向性就很明朗了——警方!

楊曉風已經毋庸置疑是警方按進秦南師大去查徐江倫那組織,能夠擁有那麽多犯罪現場照片的機構除去警隊,還有其它別的可能嗎?當結論出來後,我的心情很沉暗。

正義與罪惡,罪惡固然可恨,但代表了正義就能肆意篡改別人的人生嗎?不止我,楊曉風也亦然,是否在她毫不畏懼向罪惡邁步的那一刻,就已經奠定了她將以死為終結?否則何必要有我的存在?一個人當還在起步時,就已經時刻在準備被犧牲,這是何其的悲哀?恐怕楊曉風致死都不知道,她那願以生命付諸忠誠的組織,隻是把她當成一枚棋子。

而我,是她這顆棋子之後的延續。

“真的不知道嗎?”

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語聲來自身旁,想到剛才他也是這麽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你不是隻能進入我的思維空間嗎?為何我心中所想你也能知道了?”

高城偏轉頭似想了下,才道:“思維空間沒有一個特定的概念,在你沉定思緒用腦運作推理思考時,其實也形成了一個空間。加上我想知道你在想什麽,自然就能感應了。”

“空間”這名詞一旦抽象起來,還真難定義。我無言反駁,隻能咬咬牙確認地問:“假如我隻是心中有念閃過,你能不能感應到?”

他搖頭,表情認真:“我這又不是特異功能,怎麽可能想感應就感應的?”

“那你這算是什麽?”

他又再想了下,星眸斂轉過來時光翼閃爍,“有沒有覺得我們很像?你能通過現場環境折射反應心理影像,我是通過心理反射進入思維空間,從根本意義上來說兩者是互通的,都是心理術的一種。難道我們以前認識?受過同種訓練?不可能。”

隻聽他兀自推斷著,又再推翻了。眉宇微蹙略有些困惑的樣子,是腦子在高速運轉,我突然被腦中一個念給驚到,盯著他數秒以極輕的音問:“你記得你現在多大年齡嗎?”

聲音雖放到最輕,但仍被他聽見了,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當然知道了,你是想說我幼稚嗎?我敢保證,雖然才17歲,但懂的也比你多得多。”

我不說話了,默看著他。一直覺得哪裏不對,他的表情和行為雖並不稚嫩,但就是與我認識的那個他有著差距,要青澀許多。就像若是之前的高城,在即使有覺得困惑的時候,也大多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情緒,或者在你根本就沒察覺時已經轉移了話題。

有一種圓滑叫作楚高城。

他所思,他所想,都不會在你的預料之內,往往你覺得走進了他的內心世界,其實還離了很遠,甚或連門都沒摸著。滯了滯,意識到自身一個問題:表麵越表現得不在意,內心卻誠實。十分在意高城曾帶了目的接近我,曾將我當成魚餌來布局。

原本還算平和的心境難免沉暗,斂轉心神到他身上,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就沒有對著水麵照一下自己嗎?17歲至於長成你這樣麽?”

他頓看了我片刻,突的起身,竟真的走到湖邊低眸凝看。而我的思緒卻也頓在當下,剛沒反應過來,17歲不正是他那心理遭遇強變的兩年之間?難道他神智被強音損毀後,自動進入了那心因性精神障礙的兩年內?

他曾說過當年是因為一個人,才能走出那障礙的,如今上哪再去找那個人?

這時高城已從湖邊走回來,背光的臉顯得有些黑,他安靜地坐下後沒有立即說話,也不看我,兀自蹙著眉過去了一分多鍾才說:“雖然長得老成了些,但還算好看吧。”

“噗!”我一個沒忍住噴笑而出,他去湖邊覽看了半天回來就得出這結論?而且不止是老成了些吧,就算長得再英俊好看,但那氣質怎麽也都不可能再是17歲模樣了。還有,他倒是對自己的樣子很有底氣呢,這點跟之前很像,是個自戀狂。

對於我的噗笑,他橫過來一眼問:“你有什麽意見?”

在肯定了他現狀後我也不再懼他,也不對,是從沒懼過他,就是那會他看著挺危險,又剛得知被他利用當魚餌時。於是這刻我道:“沒什麽意見,就是想說你不止長得老成,實際年齡也早已超出你那17歲不知多少了。”

他沒作聲,黑眸直直盯著我,我也任他去看。雖說停留在17歲智商的他並不是人畜無害,事實上他說過16歲以前就破過案,但至少他這刻的目光並不強勢逼人到讓人無法忽視。

突的他出聲:“多少?”

我沒反應過來,隨口而接:“什麽多少?”

“你說我實際年齡超出17歲很多,具體是多少歲?”

我被問住了,認識他這麽久,一直沒談及到年齡方麵,我並不知道他具體是多大年齡,看容貌像二十七八,看閱曆像三十多,看心機謀略......得有四十!遲疑地折中了下:“30吧。”

他略頓了頓後點頭:“還可以接受。這樣與你的年齡才配一些。”

我怔然過後領悟,氣惱地瞪他,在說我跟他一樣也看得老成!女人在年齡與容顏上總是較多在意,手不自覺地去摸臉,卻觸及了那片傷,一下子惱意消去,隻剩消沉。

沒了再說話的心情,我抱住了雙膝,把頭擱在膝蓋上,也學他凝望平靜的湖麵。他看了我片刻後,就把我攬到身前,低語在耳畔:“困了就睡吧。”

其實我想說,比起困,我更餓。

之前昏睡中也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此時一安靜下來,肚裏就覺空泛的厲害。

當最真實的聲音突然在靜寂中響時,我把臉埋到了最底。可頭頂在明知故問:“餓了?”我沒動,他卻把我給拉了起來,塞了什麽在我手裏,我低頭一看發現好像是他之前擠汁液敷臉的果子,隻聽他說:“目前就找到這種果子無毒也無害的,先吃著吧。味道有些澀與苦,但能補充身體能量。”

“這是什麽果?”我用指腹摩挲了下問。

“一種野生果,生命力旺盛,一般這種果子隻能生長三季,冬季氣候太冷長不出。它這種果子卻能不畏嚴寒,其汁液有清熱解毒、活血散瘀、收斂止血作用。”

我輕咬了一口,澀澀的,倒沒剛才那麽苦。咀嚼了吞下後問:“你怎麽會懂這些?”

他說:“野外生存的基本技能。”

我怔了下,抬起眼,“你受過野外生存訓練嗎?”他輕應了聲後道:“雖然沒特別印象,但走在山林裏就有各種熟悉的觀感出來,當是受過訓練的。野外生存首要,就是得辨別可供利用的食材以及藥用性植物,這是‘生’的保證。”

啃了幾個果子後就覺得肚腹有飽食感了,他還在從衣兜裏遞過來,但我搖搖頭表示吃不下了。倒是好奇他那衣兜裏到底采了多少個?他從我臉上興味看出想法,索性把口袋全掏了出來,還有三五個果子滾在岩石上,“近一些的都被我采了,下次可能就要往遠了找。”

遠?我向右側不遠處那樹影婆娑處看了看,那裏到底有多深?虎崖山本就是一處未被開發的荒山,若非經曆這次,我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它的另一麵是與這湖相連的,也對它的地麵鋪蓋麵積到底有多廣沒有概念。

飽腹之後真的犯起了食困,主要是高城也沉默不語,撐沒兩分鍾就打起瞌睡,再次被他攬過,這回直接平躺在了他腿上。眯眸中隻看到他筆挺的下巴,他又在瞭望那黑幕之下的湖景了。默默地想,或許他有他的方式,能夠將那些遺忘的找回來吧。

沉入意識沒多久,就被耳邊間斷傳來的異狀給擾醒了。我睜開眼,怔愣了數秒才反應過來是又回到那山洞了,首先沉入腦裏的念頭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