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局中局

我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表達:“不,他沒死,剛才我感覺到他的脈搏還有跳動,你們快救他!”曲心畫驚愕地看著我,我怒吼:“救他啊,不管因為什麽,還有比他的命更重要嗎?”落景寒一咬牙,俯身就來抱高城,下了決心地咬牙切齒:“我帶城哥出去,有什麽事我來擔。曲心畫怔怔而喚:“寒......”

落景寒將高城拖到背上後回頭:“曲,我的命是城哥救的。”

曲心畫瞳孔收縮,起身時拖拽了起我,“你也一起出去。”落景寒瞥了眼我,背轉身大步而走。牆上移開了一道門,門外是長長的向上階梯,在邁出門的一瞬我回頭瞥了眼暗室。

從之前落景寒送食時看到的方寸空間,我判斷這個密室的上方或許是針灸館的庭院之類的。可當沿著階梯到頭,卻發現上麵空曠一片,哪裏有針灸館,哪裏還有街道?

不用我搜找,曲心畫狠拽著我胳膊往東麵而走,落景寒背著高城已經在小跑。前方幾十米外,有一棟獨立的房舍,應當他們之前就在那裏麵的。我無暇去細看周遭環境,緊緊凝著高城頹然不動的背影,直到在房舍內的一道門外停住。

落景寒對著緊閉的門板開口:“救一下城哥吧。”我吃驚地看著他,居然從那語氣裏聽到了恭敬與卑微。可等了片刻,門板後始終靜默無聲,落景寒急了鬆開扶著高城腿的一手去拍門,“他要死了,請你念在......念在曾經的情誼救他。”

曲心畫也送了拽緊我胳膊的手,走上前,語聲哀柔:“我剛才檢查過了,城哥真的不行了,呼吸、心跳以及脈搏都停止了跳動,身體也是僵硬的。”

一道怪異的音撞進耳膜:“進來吧。”

門背後“喀”的一聲,落景寒立即推門而入,但就在曲心畫也要邁入時,那怪異的音又傳來:“曲就呆在外麵吧,我不想見她。”

顯然這個“她”是指我,可我不能讓高城離開視線,想強行進入,卻在邁出一步時就被曲心畫用一根銀針抵住喉。她的眼神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憎恨,就是平靜地看著我,可我在那平靜中看到一絲悲意,隻是抵在我喉間的銀針,不懷疑她下一秒會遞送進我血管裏。

低眸凝了眼針尖的黑色,染了特殊化學藥劑。

很快室內又傳來那刺耳怪異的聲音:“寒,你也出去吧。”

聽到落景寒憂慮地問:“還有救嗎?”但得到的回應隻有兩字:“出去。”落景寒沉默,隨之腳步聲移向門口處,我默默數著那步子,一、二、三......數到七時,已是一板之隔。

沉頓聲起,我動了。反手擒拿捏住曲心畫的手腕,頭往一側偏轉避開銀針刺。人在做閃避回擊等動作時,通常是先肉眼觀察,再腦部對觀察結果做出判斷,最後肢體根據思維作出相應的活動。我則打亂規則,根本想也沒想一矮身就往曲心畫腰部撞去,她淬不及防我的突然一擊,被我狠撞在門上。

那門本身就沒關牢,所以兩人的身體骨碌而倒在地上,抬眼即見落景寒吃驚的眼神。但他在定定抬頭凝向我們後方後,吃驚變成了震驚,嘴裏呢喃:“城哥......”

我一個翻滾到旁,從地上爬起,扭頭就見本來已經沒了呼吸的人,與一罩了黑色鬥篷的人在激鬥。一招一式間帶了淩厲的煞氣,身形掠閃極快,隻聽骨骼脆響,黑鬥篷就被踢翻了出去,下一刻手腕被踩住,痛苦的嘶鳴傳出。

曲心畫急著要衝過去,被落景寒伸手攬住了腰,緊緊壓在懷中。曲心畫怒喊:“你放開我,他會殺了她的。”落景寒沉臉不語,緊抱住曲心畫靠在了牆上,神色中有種解脫。

黑鬥篷的臉上戴了一副白色麵具,遮去了本來麵目,怪異的聲音從喉嚨裏憋出來:“就因為她來了,所以你終於還是出招了嗎?”

我心頭一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酷冷的臉。

沒錯,這是一個局。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變成癡兒,唯獨他楚高城不可能!這是我始終堅定的一個信念。所以即使所有的跡象都如落景寒所言,我也不相信他會失去心智。左掌深入骨的牙印,就是最好的見證。

一個瘋狂了沒了人性的人,不會在緊咬住我掌時還帶了克製的力度,他隻會像獸一般狠狠將皮帶肉都撕下來。那一刻我明白,他是在用痛告訴我事實。

事實就是他們這個d組變了樣,從落景寒到曲心畫,到成了階下囚的他。

而言語、行為都在多雙眼睛的監視下,他不可能再給我更多的提醒。於是我隻做我該有的反應,隻有最真實的情緒才是最完美的演出,所以沒去壓抑心底那些念。

受傷、防備、心疼,淡淡的怨,解不開的情。

今日,驗收成果。

事實證明,高城的布局,無解。看似最平常的苦肉計,賭得是人心。而高城對人心的拿捏尺度,恐怕這世間再沒第二人比他強,精準到幾乎毫厘之間。無論是落景寒還是曲心畫,或者將他變成階下囚的眼前這個鬥篷人,每一個人的心理都在計算之內。

包括我的。

其實我並不知道他決定哪天行動,因為隻有不知才是最好的掩護。當他突然“猝死”時,我所有的反應都是真實的,心口處巨大的痛楚如浪潮般洶湧盤卷而上,悲念重生。是那輕微的一下脈搏跳動暗示了我,懷著希翼,祈望這一切是假的,歇斯底裏地對落景寒吼叫。

直到,真的一腳踏出那道暗門回眸時,我終於頓悟。

所以,高城將我的反應都算好了。至於落景寒的隱忍難言,曲心畫的舉棋不定,這些全在他掌控之內。也或者,這本就是他布的另一個局。

想得遠了,思緒回到眼前,目光移至他的腳下。

黑鬥篷那隻手應當是廢了,但卻在痛苦嘶鳴一聲後就緊閉了嘴,再沒溢出聲音來。隻見高城用鞋跟磨了磨,再次傳出骨骼碎裂聲後才移開了腳。

這邊曲心畫哭著哀求:“城哥,求你......”她的話沒說完整,就被高城陰戾地看過來給扼住了,隻聽他說:“落景寒,你最好讓她閉嘴,否則我會忍不住動手。”

落景寒聞言沒有猶豫地捂住了曲心畫的嘴,我看到那雙充滿驚懼的眼裏流出了淚。

“何必呢?”黑鬥篷躺在地上喘息著開口,“她就一個小丫頭,你還跟她置氣?”頓了頓後,低問:“寒一直是你那邊的吧?”雖是疑問,語氣卻肯定。

我愣住,轉眼去看落景寒,是真的嗎?還有這鬥篷人說話的語氣,像與高城很熟稔一般,不,是與在場的除去我外的人都很熟稔。

高城陰沉開口:“把麵具摘了說話。”

鬥篷人怪桀而笑,“手都被你折斷了,怎麽摘?”我移轉目光,黑色鬥篷袖子偏長,手被遮掩在裏麵,無法辨別是否真被折了。但見高城二話沒說就抬腳踢去那臉,白色麵具被踢飛而起,我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張臉,腦子變成空白。

高城飄了眼我,蹙眉問:“認識?”我的身體震了震,驚鶩地抬起眼,不但是我,是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他,落景寒失聲而問:“城哥你......”

語到喉間哽住,其意鮮明。

嘶啞而難聽的笑聲響在空間:“哈哈哈,居然是這樣!我一直在等,等你揮刀披荊斬棘無所匹敵。讓寒假意誠服於我實則探聽訊息,又以身喂毒令己癲狂,卻僅僅因為她來了,你就連神智完全恢複都等不及了也要布局出來。那你最初布設的這一局還有何用?她對你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高城回應:“哪來那麽多廢話?我想出來就出來了,你當那裏關得住我?快說,你是誰?”

鬥篷人橫眼看向我,咧開嘴角,“夏竹,你說我是誰?或者,你覺得我是人還是......鬼?”

我凝定那雙帶了惡意的眼睛,沉定而言:“從不相信這世上有鬼。假如不是雙生,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你沒有死。”頓住,一個字一個字地吐:“秋...月...白。”

一個已經認定死了的人,親眼目睹沒了呼吸,卻在一年後活生生出現在眼前。我再沒遇過比這更離奇詭異的事,所以我震驚到不敢置信自己眼睛,也在緩過神來產生第一念這人是秋月白的雙生姐妹,可當聽完她說的話後,已無疑問,她是秋月白。

徹底明白,一切都是假象!

可我想不通的是,她的死連徐江倫都親口承認了的,他沒有理由為她掩蓋真相。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她用假死騙過了徐江倫。心中一凜,轉而麻麻的鈍痛熟悉的泛起,我根本沒法欺騙自己說高城也被秋月白瞞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