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信任是奢侈品
回到室內,在徐江倫為我再盛藥粥時,有人過來對他耳語。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我悄悄覷他神色,一臉的淡若輕風,聽完後隻是對那人點了下頭,讓他先出去。我說:“你要有事就去,不用一直陪著我。”他淺笑了下,“不急。”
他確實不急,把粥遞給了我後,依然安靜地坐在旁邊。我也不去管他,細細咀嚼,一碗粥喝完,已經是十五分鍾後。他拿走了碗,起身而離,但很快就又回來,手上拿了一些眼熟的物什。我灼灼盯著他,隻聽他說:“覺得無聊就畫畫吧,這是你的畫架和工具,早前從畫廊裏收拾過來的。”
我驚異而問:“盤下我那畫廊的人是你?”當初我決定離開h市,沒了再動手畫畫的念,就將整間畫廊都轉讓了出去。以為此生再碰畫的幾率很小了,竟沒想那些熟悉的工具、畫本以及冊子,會再出現在眼前。
徐江倫說:“我不過是把你的東西收購過來,其餘的沒去管。”
安排好這些後,他才道了句“晚些回來與你一塊用餐”,然後離開。我推動輪椅到窗邊,隻見之前那個來傳話的人還在焦急地來回等待,看到他出現時眼睛一亮,立即迎上了前。等人走遠後,收斂回目光,觸及桌上的畫具,禁不住伸手去輕輕撫摸。
有些東西是生在骨子裏的,就好比:畫。摸著那些畫筆,心就蠢蠢欲動了,最終還是抽出了一支常用的筆,又再把畫紙鋪上畫架。但是當筆尖觸及白紙時,我茫然了,要畫什麽呢?眼前這風景?當得知長官因病而逝時,這座島就成了我的灰色回憶。
循目遠方,思緒也跟著飄離。徐江倫是虎崖山之役死裏逃生後開始圖謀占據這座島嶼,奪取首領手的權利,從布局到成事最起碼得半年以上吧。又想首領在臨死前說長官前兩年就先一步因病而逝,從時間推斷,應該是我還在h市開畫廊成為一個小市民的時候。
當眸光回轉,看到畫紙上的痕跡時我不由怔住。剛才念想不經意間手已在動,而畫的是一棵蒼天大樹,樹下站著一高一矮兩人,全都側身而站。時光仿佛與過去重疊,我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仰看那個對我而言無比高大的人,聆聽他的訓斥。
是砰的一聲驚響震回了我心神,那是......槍聲!而且好像還是警槍的子彈出匣聲。是徐江倫開的槍嗎?他的那把警槍一直都沒有遺失掉嗎?問題是,他對誰開了槍?
我有些坐不住了,將畫推開,推動著輪椅到門邊,低頭看那不低的門檻想了下,扶著門框嚐試站起來。並非殘疾,隻是沉睡太久以至於身體乏力,剛剛兩碗粥下肚,已然積聚了一些力氣。站直後穩了下身形,雖覺腳輕飄飄的,但還是咬牙邁出了門。
許是徐江倫並沒想到我會出去,也或許是認為此島防布嚴密,即使我走出這扇門也去不到哪,更或者......他本就以槍聲引我前往。這許多種可能在我邁出門檻時就都在腦過濾了一遍,尤其是第三種若成行,那麽等著我的必然不是好事。但我沒法高枕安坐,能夠與徐江倫為敵又引他開槍的,我唯一隻想到一人。
通過槍聲辨識方位,又因對此島地形的熟悉行走並不困難。我盡量表現得惶惑不安又怯步遲疑,因為怕真是徐江倫設局來試探我。但凡我若熟門熟路,而身周有暗眼在監視的話,那麽必然全落在他眼裏。這也是我必須走出門來探查的必然原因,以他對我的了解,這時候我若還能安然,那隻會更反常。
當真是到了步步為營,與虎謀皮的地步了。很大可能,他在與我打著心理戰的同時,又以我為魚餌,釣更大的魚。我能做的是,在按著他的思維模式走的前提下,見機行事。
可理論總與實際不符,就在我沉念時,突然從旁有股勁力撞來,即便我已感覺到,但由於身體的原因靈敏度不夠,避閃不開。連帶著人被撞飛了出去,著地時並不覺得疼,因為身上裹著厚厚的外套,就隻是手下意識地撐地被樹枝給劃破了。
可能真是睡得久反應遲鈍了,等我抬起頭時,那撞我的人已經跑出十幾米遠,首先確認不是高城,也不是瘋子和阿蠻,心頭微鬆。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我並沒立即回頭察看,而是看那樹影重疊裏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在這座島上,能讓我感覺熟悉的人還能有誰?心頭驀的一跳,謝銳?不,不像。但我無法確定,因為那人身影修長,在林掠走度奇快,並且十分懂得利用樹影的遮擋來掩飾。
“夏竹?你怎麽在這裏?”
身後傳來詢問,我回轉過頭,但見曲心畫與秋月白一同,她們身後還跟了幾人,清一色的年輕麵孔,至多二十左右。我立即想到能力者三字。曲心畫急欲上前來扶我,但被秋月白從後一拉,她僵了僵回頭,“秋?”秋月白居高臨下俯視我,眼神親蔑帶了審視。
相對於她,我要比麵對徐江倫時更沉著一些。任由她去看,垂眸撐地企圖起身,但隻起到一半,肩膀上就被壓了一手。無需抬頭也知道誰,因為不光是近在眼前的巫師黑袍,還有那壓在我肩膀上的手,是一隻鐵爪。
不懷好意的聲音響在頭頂:“我比較喜歡剛才的角度,就跪著別起吧。”話落她就使力將我下壓,士可殺不可辱!我咬牙頂住那力,哪怕是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也要將腰板挺起。曲心畫在旁不安地出聲:“秋,若被首領知道......”
“曲,連你也要拿他來壓我嗎?”
曲心畫沒了聲,但下一秒一道沉怒的聲響起:“壓你怎麽了?阿月,你是還有不服嗎?”我的肩上力道瞬間一鬆,秋月白往後退開一步,不甘心地答:“沒有,就是看到她鬼鬼祟祟在這林,想問個清楚的。”
徐江倫從陰影裏走出來,嘴角掛著冷冷的諷笑,眼神銳利如刀,他的身旁跟著謝銳。我的眼神微縮,無論是今時還是往日,在有事發生時,謝銳仍然是他的左右手。隻是當初被付諸信任,而今,徐江倫親自戒備監視,他不會再信任任何一人。
秋月白在他淩厲的眼神底下一臉訕訕,閉了嘴不敢再多言。徐江倫低下眼沉沉看我,過了數秒我語帶淺譏地問:“你也覺得這個角度俯視很好是嗎?”怒色從他眼閃過,下一瞬就彎腰把我胳膊一扯,將我從地上給拉了起來。我在心頭苦笑,真不是有意要激怒他,實在是剛才與秋月白對抗,耗去了僅剩的體力,是真的站不起來了。
徐江倫將我仔細看了看後才斂轉眼對旁吩咐:“你們繼續搜!”
旁餘的人相繼離開,很快就隻剩了我和他。胳膊還被抓在他掌,那微緊的力度顯示他仍有怒意。但我無意解釋,就緊握著拳朝旁的樹幹上微靠了支撐身體重量。
終於他緩和了情緒開口:“你這身體能出來嗎?為什麽不留在屋裏等我回去?”
我本不想點破,聽他如此說再是忍不住:“徐江倫,明人眼前不說暗話。如果在聽到疑似警槍的聲音後我仍坐在那屋裏,你能不懷疑我是故作鎮定嗎?我沒你那許多心機來陰謀陽謀,實話告訴你,起初以為那槍是你開的,以為你一直都將警槍留在身邊。”
“所以你怕我瞄準的是楚高城?”
“對,我怕!”索性坦然而對,幾乎已經確定他對我起了疑,而這正是一場試探。那麽不妨將真實的情緒**於他。事實證明我賭對了,他的神色明顯有了緩和,即使口氣仍然寡淡:“槍不是我開的,那一槍放的是空槍。”
空槍?我微感意外。
他又道:“你多想了,我對你並沒懷疑。當空槍放出時,第一時間就想到你,急趕回去卻發覺你人已消失不見。有那麽一瞬,我不是以為你和誰串通,而是了調虎離山之計。夏竹,我跟你解釋這些並不想表示什麽,隻希望你可以信任我一些。”
我的嘴動了動,到底是沒有再反駁。因為沒有意義。信任,在我和徐江倫之間已經是奢侈,不可能實現了。這個道理,我不信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