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李師師的邀約(下)
大宋道君皇帝性喜出遊獵奇,出宮私行已不是一次兩次,不過他做得隱秘,來去都走地道,外界暫時還未發覺。去年勾搭上李師師後,便覺這外邊的婊子風情萬種,把宮內粉黛都視若糞土。李師師一開始不知道她的這位恩客是皇帝,但這種事情原不易隱瞞,而趙佶也無意隱瞞,因此來往了幾回後便揭**份。李師師知道後受寵若驚,從此把其他王孫公子都丟開了,一心一意地奉承趙佶。
這次周小昌做了一場好戲,搞得滿汴京都在猜測天子駕臨麒麟樓,隻有李師師知道不是——當時趙佶正坐在她肚皮上呢。不過這對男女對包下麒麟樓的那個豪客也頗為好奇——李師師固然是麒麟樓的常客,趙佶也喜歡那裏的酒。
因此李師師便挑了個日子到麒麟樓打探消息。誰知她的來意也早被周小昌算中了。入門不久,麒麟樓內便上演了一場楊應麒監製兼編劇、周小昌導演兼主演、林翼客串的好戲。那兩個房間本來就是打通的,中間豎起一道牆。周小昌利用燈光明暗、聲效氛圍等造出種種特技場麵,把林翼打造成一個仙童,又由林翼口中引出一段杜撰的故事來。
李師師在那種氛圍之下,當時已信了七分。待看到那個“趙”字,又多信了兩分。那晚回來剛好遇到趙佶來訪,李師師和枕頭邊的男人說話,不免多添兩斤油三勺醋,把本來就好道迷仙的趙佶說得心向往之,讓她一定要想辦法請得仙人下凡,這才有了李師師再一次的麒麟樓之行。
這次周小昌連夜把牆換了,掛了一幅畫,讓李師師以為那天見到的那個仙童竟然是從畫裏麵走出來的,更增神秘。李師師和周小昌一個是久在風塵的婊子,一個是滿肚壞水的奸商,經過一番彼此有意的談判較量後李師師便從周小昌手中“巧取”求仙香木。
趙佶聽說香木的事情後迫不及待,連賜宴金國使臣的事情也推了,沐浴更衣完便趕出宮來,焚香求仙。兩個男女正在香氣彌漫中跪著,忽然外間傳來楊應麒的聲音。趙佶在簾幕後聽了幾句話,心道:“常聽說仙人為了試探凡人是否真心向道,有時候還會化成瘌痢、乞丐、病人、殘廢。莫非這次也是如此?”內侍想要出去打發楊應麒反而被他止住,暗示李師師出去迎接。
李師師和楊應麒在外頭說話,趙佶就在裏麵聽著,越聽越像。這幾年來他封了不少道士,真仙人卻一個也沒見到。心想莫非是自己心誠,終於感動上天,派下仙人前來接應了。想到這裏興奮得全身微微發抖。
卻聽楊應麒在外麵道:“我是遠來之客,小娘子就讓我在這裏站著?”
李師師道:“奴家倉促迎客,容妝頗亂,請公子稍等,容奴家進去稍作整理再來見麵。”進門後來小聲問趙佶如何,趙佶低聲道:“你且邀他進來,我躲屏風後再看看。”又把內侍打發進地道。
李師師貼了一個花黃,出門來請楊應麒。楊應麒進了簾幕,眼光一掃,見屏風下麵露出一雙靴子,心中冷笑,有椅子不坐,卻往胡**一躺,對李師師道:“過來給我斟酒。”
李師師大感尷尬,偷眼看了一眼屏風,趙佶卻在屏風後給她打手勢讓她順從。李師師無法,隻好過來斟酒。一杯酒下肚,楊應麒伸出手來往李師師臉上摸了一把,李師師大驚,又偷偷向屏風看了一眼。趙佶大感吃醋,然而心想:“這一定是仙人在考驗我,千萬要沉住氣!”連打手勢讓李師師忍耐。
李師師心想你一個皇帝居然也這樣能耐綠,我又何必客氣?看看楊應麒瓷器一般的皮膚,分明是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小夥子,心裏也不討厭,再想想對方或許真是仙人,不討厭又變成了奉承,奉承中便帶著幾分喜歡。
兩人喝了幾杯酒,楊應麒臉蛋微紅,李師師興致也高,一個是身體純潔、內心****的穿越怪傑,一個是久經風月、手段高明的行首花魁,一個言語調皮,一個自願被誘,竟然都假戲真做起來。
趙佶在屏風後聽得差點跳腳,心裏不斷打突:“這人究竟隻是個嫖客,還是說真是個仙人來考驗我?這……我該不該出去?”心裏煎啊熬啊!頭上綠啊綠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聽屏風外兩人越來越入港,越來越放肆,來來回回的挑逗歡暢也不知道有了幾回了,趙佶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指著楊應麒罵道:“貪杯戀色,憊懶風塵,你這算什麽仙人!”
李師師大驚,心想這次可做過份了,閃在一邊,楊應麒卻不慌不忙,指著趙佶道:“出入妓寨,荒殆國政,你這又算什麽皇帝!”
趙佶和李師師都大吃一驚,趙佶定下神來把楊應麒細看:眼前這人實在奇特,說他年輕吧,眼神裏那種老辣的光芒趙佶也就在蔡京等人眼裏才見到過;說他老辣吧,這張俊臉分明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趙佶本身就是個美男子,也喜歡美男子,皇帝以貌取人,身邊自然而然便會聚集了一大批漂亮人。可他還是感到眼前這個少年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那是一種混雜著童真與滄桑的奇異感覺。
楊應麒隨手整了整衣冠,笑道:“看什麽!雖然下降凡世,便不認得老朋友了麽?”其實他也在偷看趙佶:屏風後轉出的這個人來,體態豐腴,精神閑裕,一副太平福人相貌。楊應麒臉上演戲,心中暗歎:“這便是大宋的皇帝麽?看他的精神氣態分明是個第一流的藝術家,但讓這等人來做皇帝如何使得!若在太平時節也就算了,如今北方大亂,女真人一等滅了大遼隻怕就要南下。他如何抵擋得住那群虎狼一般的完顏家族!他自己遭災不要緊,卻要連累得我花花大宋萬千生民!”
兩人各有心事,楊應麒想到的是天地間的一盤棋局,趙佶想到的卻是遇仙成仙。他被楊應麒特別的氣質所動,心想對方已經知道我是皇帝,若不是仙人哪裏敢來和我爭女人、給我戴綠帽?當下不疑有他,施禮道:“仙人尊姓大號?”
楊應麒坦然受他這一禮,倚踞胡床,指了指東方,豎起一根手指,卻不說話。
世俗傳說中的神仙中人最喜歡做這等莫名其妙卻又“暗藏玄機”的舉措,類似的故事趙佶這個仙迷皇帝聽得多了,因此見到楊應麒的舉動雖然不理解,卻倍感神秘,也不敢請對方解釋,隻是問道:“仙人仙壽幾何?”
楊應麒又伸出三個手指,這次趙佶問道:“莫非是三千歲?”
楊應麒笑道:“你下來得久了,連這也忘記了。我們上麵不這樣算。”
趙佶忙施禮請教,楊應麒信口開河:“上界以三千年為一太陽年,以六萬太陽年為一天河年,以五萬八千天河年為一宙,一宙有七億六千四百萬變化,由生而滅,謂之一劫。我已經曆了三劫了。”
趙佶聽得大感敬畏,又問自己的前世,楊應麒笑道:“等你脫了這副凡胎,自然記得!此刻何必著急。”
趙佶又請教如何脫胎成仙,楊應麒道:“仙道修行有帝王法,有百姓法,你要聽哪一種?”
趙佶道:“我是大宋天子,自然要聽帝王法。”
楊應麒道:“帝王之本不在自身,而在天下。天下安則功立,朝廷正則德厚,君以國為性命,國以民為本源。帝王之道無他,以民為本而已。做天子的人隻要看看治下的百姓是苦是樂,就知道修為如何。你要學帝王修仙之法何必遠求?本朝司馬溫公不是有一部大書在那裏放著麽?”
趙佶聽得微微皺眉,心想怎麽你說的都不像道教言語,竟然像個老儒!便又問百姓如何修仙,楊應麒道:“丟掉富貴,棄絕美色,不貪榮,不羨名,修善修福,曆九世可以有成。”
趙佶一聽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心想自己哪裏等得到九世?何況還要棄絕美色富貴!便問有沒有速成之法,楊應麒笑道:“要快的也有,你拿條繩子掛在屋梁上,搬個凳子爬上去把脖子一掛,我就度你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