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高考前的瑣事
大同小異的過了個囫圇年便又開學了，短暫休整了狀態的同學們紛紛唉聲歎氣的回到學校，除了羨慕高一高二學弟學妹們便是感歎黑暗的高三居然連寒假也要盤剝，活似舊社會的黃世仁、十九世紀的葛朗台。
要說高一高二與高三以及高三前半段與後半段的區別在哪兒，我想那便是考試頻率的變化上：期中期末考變成月考，月考又變成星期考。
為了提醒諸位高三的學子們所剩時日無多，全年級各班紛紛在教室的黑板上頭又添新的標語——高考倒計時。
上學期已經結束了全部的課程外加複習了各科的重點，這學期的複習更是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作了班級誓詞，用簽字筆在條幅上署下了大名的同學們恨不得在頭上綁條日本武士道的頭巾以示一往無前的決心
但是這還不夠！
為了讓大家的認識更加深刻，鐵一般的決心變成矢誌不渝，老班每次考完試都要例行公事的鼓舞一番士氣，方式則是無所不用其極。
王萱給他歸納總結了一下，誇大了高考的嚴重性，誇大了大學的重要性，差一分變好像天上人間的差距好像從此便沒有了希望。一言以蔽之就是：沒有大學，沒有未來。
而他所做多次演講中的個中翹楚便是某次拿著辛苦製作的PPT上台來整整講了一節課。
PPT裏先是出現了人山人海的火爆招聘場麵，老班替大家夥突出講解了中國人口的多以及由此而引起的就業形勢嚴峻的現實狀況。
接著畫麵又放大，具體到了某個招聘攤位前，寶貴的大學生們排著長龍隊，炎炎烈日下手拿簡曆，焦慮、不耐等各種情緒在同學們的臉上演繹著，但正在應聘回答問題的那位卻又麵帶微笑。
再然後是一批批垂頭喪氣的學子們離開招聘現場的畫麵，外麵的花壇上坐著許多仍舊等待著機會的人。老班的講解是：看到他們手中拿著的招聘單位簡介沒，他們在一次次的失敗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他們有的人成功了，但大多數的人仍舊無助而又絕望的觀望著。講到這兒的時候班裏麵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小女生們以及紅了眼眶了，不知道是是在同情畫麵裏的人呢還是在替她們自己的將來而揪心。
接下來，老班完美的詮釋了沒有最苦隻有更苦的概念。一個又一個的現場招聘會，一群又一群的應聘學子，應聘時的天氣狀況越來越惡劣，學子們的眼神越來越無助。而後老班終於引出了重點：這些苦苦等待機會的學子們要是當初多用點功、多考幾分、上一個更好的大學，他們還會在這兒期盼，在這兒焦灼的等待嗎？
聽著四周的同學們壓抑的呼吸聲，王萱不得不佩服老班煽情的演講了，真個是挫中了在座諸位的軟肋啊。
很顯然老班並不僅僅滿足於大家的壓抑呼吸，他還需要大家情不自禁的高呼出聲來讚同他。
接下來的PPT中又出現了很多帶有歧視人、貶低人權、糟蹋尊嚴之類的應聘場麵，曾經高傲的學子們在那兒成了論斤賣的牲口。
畫麵轉黑，老班沉重的看著全班的同學們，兩條濃眉極具感情的擰起，頗有救國救民狀的說道：“看到這些，你們想到了什麽？看到這些你還有時間玩樂嗎？你還有什麽理由上課睡覺！你還有什麽理由上學遲到！”
一聲比一聲響，為了突出振聾發聵的效果，老班特地簡化了那一句句的反問，在後麵的PPT裏還有一長串的質問等待著大家。
同學們正襟危坐，滿臉肅穆的看著老班，等著他繼續發表動情的演講。
老班不負眾望，在接下來的PPT裏又充分揮舞想象的翅膀，把貧困山區的孩子、黃河邊上的纖夫、街邊的乞兒、黑煤礦裏的礦工統統與高考聯係掛鉤。
演講過後的數星期裏，全班同學都貌似豁出了老命般的把全身心投入到了學習當中，王萱相信這其中很多人都是真的響應了老班“不憤不啟不悱不發”的精神，但她卻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啊。這不要命的學習狀態讓她每天上課都想小雞啄米，同她一樣的平日裏放鬆慣了的人還有不少，但是大家都沒動膽子“頂風作案”，這時候要是冒頭鐵定要當反麵教材的。
這種瘋狂的狀態一直延續到了迷雨霏霏的四月，高考體檢開始了為止。
在那個愚人節過後沒兩天的綿綿細雨天裏，全年級的同學們排著長長的隊伍，橫江斷浪的行走在大馬路上，邁向此行的目的地——TJ市第二人民醫院。
熟門熟路的按著提示做著一個又一個的檢查項目，視力、色覺、血壓心跳、體重身高，前麵的這些項目王萱還很順利的做完了，接下來的幾個卻讓她有種悲劇的感覺。
以前她在學校體檢的時候每逢抽血環節總要在那兒旁觀一下小女生們怕怕的表情，這回輪到她變成小女生上陣時，她才曉得這世上是有報應的，尤其是那些喜歡幸災樂禍的人。
她苦巴巴的看著實習的小護士又一次拿起針筒往她的手臂上戳來真是欲哭無淚啊。瞅瞅旁邊的那位歐巴桑那熟練的動作，在她抽血的這會子功夫裏已經替三位同學完成了放血工作了，而她的手臂上卻多了兩個紅殷殷的小洞，可愛而又美麗的護士還在嚐試著打第三個洞。
“你先到一邊去吧。”護士妹妹有點著惱的看著她那細得隻剩下一條青色痕跡的靜脈道。
“再試試吧。”王萱看看身後老長的隊伍不死心的說道。
溫柔而又美麗的護士不耐煩的揮揮手把她趕到一邊，換成另一個男生上場。
王萱憤憤的看著那位剛剛還對自己冷言冷語此刻卻在那男生調笑下巧笑嫣然的護士，考，想當年我也是扛槍帶把的。
瞪了幾眼的王萱心有不甘的重頭排起，這回倒是識相的站到了歐巴桑的一邊。
接下來又在內科醫生的指揮下，乖乖的躺上檢查台，雙腿屈起。麵無表情的醫生用手掌挺有力道的按壓她的腹部，又讓她把雙腿伸直、腹部挺起、深呼吸，再次仔細按摸，摸完了又拿著聽診器放進她的衣服裏在胸口位置鼓搗了一番才放行。
最後的一個項目王萱躲了很久但最終還是不得不麵對了。以前她高考體檢的時候就聽聞當事女生們說過外科檢查有多惡心。本著好東西先吃，壞東西留最後的原則，眾女生們都把這個檢查項目留到了最後。
在一位更年期大媽的引導下，一行六位女生排著隊走進了一間走廊盡頭的房間裏，過道上還盡職的站著一位女門神。
“進去了自己衣服都脫掉。”大媽在門口喊了一聲便走了出去，剩下一群女生們你看我我看你的。
豪爽的冉彤彤大方的帶頭開始脫起了外套，隻是看著其他人都不動手，她最後還剩下內衣褲便停手了。
“你們怎麽不脫啊？”
“太冷了。”單佳慧看看冷清的陳舊房間，四周的角落還堆放著一些雜物，地板上就隻是瓷磚鋪地。
王萱在一旁讚同的點點頭，這種天氣本就有點小冷，那個該死的醫生還不定窩哪個辦公室裏吹暖氣呢，這時候要是乖乖的脫衣服受凍是活受罪。
冉彤彤讓她倆這一說也披上了外衣和大家一塊兒等著。
“這兒怎麽連窗簾布都沒有啊？”劉豔萍不滿的在房間裏兜兜轉轉。
“是啊，要脫衣服怎麽連窗簾布也沒有啊！”茵柔也在一邊附和著。
王萱趴到窗子邊看了看，還好窗子都密封得不錯，而且這周圍並沒有比這樓更高的建築，她們沒有被偷窺的風險。
“剛才進來的時候沒跟你們說要脫衣服的嗎？怎麽一個個都站樁子啊。”一位保養得宜的禦姐推門走了進來，一臉的不滿道。
“說了啊，不過你還沒來嘛。”王萱代表眾人意誌回答了她。
“那就快脫吧，脫完了換下一批，後麵還有很多人。看完你們，我還要去其他房間接著看呢。”禦姐不耐煩的道。
平日裏在學校裏當慣了乖乖女的學生聽到指令紛紛悉悉索索的脫了起來，一個個都隻剩下胸罩短褲在寒冷的空氣裏雙手抱胸瑟瑟發抖。
“上麵也脫了。”
一屋子的女生雖然有點難為情但還是乖乖的把上身露了出來，一時間這小小的房間裏春色滿屋。
“雙手張開貼牆靠著。”禦姐指了指門邊的牆壁讓六位女生過去。
“挺胸。站直了，雙手舉起來，跟肩膀齊平。”禦姐朝上拍了拍王萱微微下垂的手臂道。
禦姐從頭到尾一個個的查看著眾女生的形體，還上前一一捏了捏雙胸。王萱看到她朝自己走來的時候便微微閉上了雙眼，說真的，她很惱火，這種體檢搞得跟檢查牲口一樣，一點人權也沒有。
“好了，轉個身。”禦姐讓一旁的實習醫生記錄完了某項狀況又讓女生們做下一個動作。
地上拖拖拉拉的響起了鞋子磨地的聲音，禦姐又接著過來檢查後背的骨骼，在每個人的脊柱上按壓著。
“再抱頭蹲下。”
房間裏女生們紛紛沉默著，一點聲響也無的配合著女醫生的口令，彼此的眼神都沒有交集。
“好了，穿好衣服換下一批。”
眾女生如蒙大赦，手腳麻利的套起衣物來，這種鬼地方即使有禦姐在也很不爽，平日裏被當做掌心寶的眾女生紛紛在心裏頭埋怨女醫生不懂得憐香惜玉。
經此一番，王萱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肖申克的救贖》裏剛進監獄時犯人被高壓水槍衝洗身體、緊接著又被迎麵撲上痱子粉的場景，更甚者納粹集中營裏挑選女囚犯時也有類似的場麵，總之即使你長得再美、學校裏麵成績再好，到了這兒也全都平等了，赤身（裸）體的迎接檢查醫生那審視挑剔牲口般的目光，這大概便是權力的具象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