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常夢迪(一)
“老實呆著,再有類似的情況,我順便打爆你的頭。告訴你個人渣,哥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許乾銘淡淡地說道,那神情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對於殺人,對於上過真正戰場的他來說,那種心理負擔根本不存在。
“聽到沒有,都給老子閃開。噢,不,全部放下武器。”許乾銘表現得越是平淡,讓爾朱醜奴心裏感到越恐懼。這說明什麽?這小子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不用許乾銘吩咐,顫聲讓手下的小弟放下武器,一副生怕再有小弟擅自行動,連累自己的樣子。
爾朱醜奴這一喊,卻是提醒了許乾銘。掃眼看了這些人的武器,發現有幾人的槍支所用的子彈,沙鷹也能使用。一路逃亡而來,原本所剩不多的彈藥已經可以用手指頭數得出來。屯備彈藥,這可是生存下去的條件之一啊。
“告訴你的小弟,把槍支扔到吉普車裏麵!否則我打爆你的頭。”許乾銘也不多想,一把抓住爾朱醜奴領口,沙鷹緊緊地頂著他的腦袋,惡狠狠地說道……
十分鍾後,被解除武裝的飛車黨。望著絕塵而去的吉普車,欲哭無淚。幾乎所有熱兵器都被繳去,就連那摩托車也被惡意爆胎。
“飛哥,現在怎麽辦!”看到四周廢墟走出無數拿著武器、一臉不懷好意的人,黃毛顫聲問道。他可清楚的記得,幾個小時前自己這幫兄弟洗劫過這裏,還弄出了人命。
“我呸……黃毛你個雜碎,眼神真尖。他媽的什麽渣不挑,偏挑一個特種兵的渣,一會老子剁了你。現在,還能怎麽辦?”說完,爾朱醜奴扔下一個“逃”字,亡命地向人少的方向狂奔而去……
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悟:“天啊,我恨邏薩!混亂的邏薩!”
亂世,是強人的天堂,也是弱者的地獄。
彎月下,破爛的廢棄倉庫旁。
“一顆,兩顆……”許乾銘靠在吉普車身上,仔細地把繳獲而得的子彈數了一遍又一遍。
“隻有三十五粒手槍子彈,十八粒狙擊槍專用子彈能用上。其他槍支子彈五十二顆,可是……”想到這裏,許乾銘頭疼起來:“可是……為了這五十二顆子彈,我得帶上六隻不同類型的其他槍械,這個……值得嗎?加起來可是幾十公斤的負重啊!”要知道現在的生存環境,多一粒子彈,可能就是多一分活命的機會。這問題,的確是個難題。
“算了,不值得。”想想許乾銘還是搖了搖頭,輕裝快行,才能有跟多的活命機會。想通了後,許乾銘伸手在背包裏一掏,滿意地掏出了兩盒剛才繳獲的豬肉罐頭,一盒向還在車尾幹嘔的常夢迪扔去。
“肉?”常夢迪見了罐頭,像見佛一樣扔了出去,吐得更加嚴重,似要把那多日來很少進食的胃都吐出來一般。
“你知道的,今天我不殺人,他們會殺我,你會被……”許乾銘咀嚼著肉,邊解釋道。事實上,許乾銘有些同情這女人此時心中的痛苦,任誰第一次經曆殺人現場,都不是件輕鬆的事。
“我知道……”常夢迪輕聲應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慘笑道:“你不需要解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嗯……給我一包餅幹或是一塊巧克力就行,我不要肉……”一提到肉,常夢迪忙捂著嘴,強壓住一股想吐的衝動。
“嗯……這就對了!”說著,許乾銘掏出這女人存放在背包裏的餅幹扔了過去。邊冷冷地說道:“保存體力最重要,你別奢望被餓得手腳無力的時候,我會背著你走。”
“嗯!”常夢迪乖巧地點了點頭,接過餅幹大口咀嚼起來,差點噎住。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常夢迪抬頭堅定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想,也不會成你的累贅的。”
“那就好,吃了早些休息吧,充足的睡眠有利於恢複體力。嗯……你就睡後座吧,我在前座,晚上順便放哨。”
“哦!”常夢迪很溫順地點了點頭,幾口吞下餅幹,喝了點許乾銘遞過來的水,一擦嘴便上了吉普後座,卷縮在車座上,身軀很不自然地瑟瑟發抖著。
半夜,常夢迪被感覺車體晃動一下,緊張急促的喘息聲從前麵傳來。在淡淡的月光下,隻見前座上許乾銘狂喘著粗氣,一臉恐懼,似乎剛從噩夢中驚醒一番,正捧著一塊六邊形金屬片發呆。那塊金屬片她可是知道的,他一直係在脖子上,原本還以為是個簡單的裝飾品。看他那緊張的神色,在這塊毫不起眼的金屬片背後,怕是有著一段讓人銘心的故事。
不管常夢迪心中如何猜忌,此刻也不像許乾銘心中那般翻江倒海。剛才,進入淺度睡眠狀態,保持著對四周警戒的許乾銘,又夢見了那個噩夢。這十幾天來不斷做著的噩夢,一個實實在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噩夢。
他又回想起那一戰了。回想起出戰的戰友被那惡魔一個個殺涅盤;回想起十來年的好友兼戰友胖子,被那惡魔一刀兩斷的場景;回想起那個冷若冰霜的女醫務兵,一個清純可愛的女孩最後居然抱著那惡魔同歸於盡……而手中的六角銘牌,便是那場驚天爆炸過後留下來的唯一物品,血肉衣物,哪怕是槍械物品都成了渣。值得諷刺的是,這塊金屬銘牌許乾銘依稀記得那是係在惡魔頸上的裝飾品。
接下來,許乾銘就開始了逃亡……其實他本不想當一個逃兵,可是在那種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的抵抗都成了徒勞,反而留得青山在,保留火種,讓他忍辱負重,在靈魂上深深地忍受著當逃兵的屈辱。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痛到深處。隻見許乾銘雙眼一潤,一滴眼淚悄然從眼角滑落,默默地滴在金屬銘牌上……
突然間,許乾銘隻覺一陣心靈風暴襲來,得全身似被莫名的力量撐開一般,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意識。全身肌肉不自然地猛烈抽搐起來。這可把車後的常夢迪嚇壞了。忙撲了上去,一把抱住許乾銘,驚恐地問道:“喂,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入手處,常夢迪隻覺得一片冰涼,抱著的似乎是一具屍體那般冰涼,甚至好像一塊冰塊那般。這人身上的熱量,仿佛在那一瞬間被什麽抽取掉似的,越發冰冷刺骨起來。這不像疾病,更顛覆常夢迪一向以來的醫學常識,一時間,常夢迪無助起來。一天以來的所見所聞,讓她心裏對他的依賴程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是一種弱者對強者的依賴,女人對男人的依賴。
在這個亂世中,如果可以選,她甘願像當初自己心裏承諾的那樣:“誰來救我,我就嫁給他”——當許乾銘的女人,一個惟命是聽的溫順女人,至少這人孔武有力,能在亂世中保護自己;至少他的所言所行,看起來還算正派。她寧可涅盤也不願意去當那些混混人渣玩弄的泄.欲工具,那樣的話,還能稱之為女人嗎?然而,一切的希望都隨著這具“屍體”越來越冰冷而逐漸破滅。
“嗚嗚嗚,你不能涅盤啊。你答應過我的,要帶我離開這裏啊!我也發過誓,做你的女人。可是……你涅盤了,我又怎麽當你的女人?”常夢迪一臉絕望地哭著,螻蟻尚且偷生,但是此刻她有種想涅盤的衝動,因為,活著,在這個混亂的城市,或許會生不如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