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漂流瓶

許乾銘那個叫孫佳佳的高中同學也看到了這個報道,她從報社問到了許乾銘的電話,給他打了過來。她說,高中畢業之後,她回到納木吉市,一直在一所學校當老師。

“想不到我的名字給你帶來了這麽大的災禍,真抱歉。”她說。

“這事兒跟你沒一點關係。”許乾銘說。

“想起來真可怕,那個精神病和我在同一個城市裏……她不會再出來吧?”

“她有犯罪傾向,精神病院肯定不會放她出來。”

“那就好了。”

“你還記得畢業時我給你的留言嗎?”

“當時給我留言的人太多,記不得了。”

“我像曹操愛搞陰謀一樣愛著你……”

孫佳佳一下笑出來,接著她大大方方地說:“想起來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都三年了。我都結婚了。”

“哦……”

“沒關係,有空的時候,我還是希望你來納木吉市玩,我們見見。”

“我一直有空。”

“那你周末來吧,正巧我老公出差,我把納木吉市的幾個老同學都約來,咱們好好聚聚。”

周末,許乾銘趕到納木吉市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孫佳佳在電話裏告訴他,幾個老同學都到

了,就等他呢。

他爬了八層樓,來到孫佳佳家的門前,撥通孫佳佳的電話:“我到了。”

孫佳佳驚喜地問:“你在哪兒?”

“就在你家門外。”

很快,許乾銘就聽到房間裏有人朝門口跑過來。這個人停在門口,透過貓眼朝外看了看,然後,“嘩啦”一下把門拉開……

他又看到了那張精神病的臉!——她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髒兮兮的,一雙眉毛依然缺失。她盯著許乾銘,麵無表情地叫了一聲:“我的三郎啊!……”

晴空萬裏,煙波浩渺,三個人劃著船在水麵上緩緩前行,不停地說著笑話。

四周,蘆葦**縱橫交錯,一望無際。

天地間一片寧靜,偶爾有一隻大雁從蘆葦**深處“嘩啦啦”飛起來,衝上藍盈盈的天空,常夢迪就興奮地大叫:“鳥!那邊有鳥!”

上官雲飛一邊搖櫓一邊笑著說:“這裏野生的鳥類太多了,我隨口就能說出幾十種。”

在這個村子裏,上官雲飛有一些老親戚,他毫不費力地在舅舅家借到了一條船。他舅舅家有一個癡呆兒子,叫獨孤求虐,他呆呆傻傻地望著這陌生的三個人,眼珠像兩隻毫無表情的玻璃球。

三個人打算在蘆葦**裏漂泊一整天,好好享受一下這天這水。

許乾銘一直四仰八叉地躺在船頭。

這迷人的風光似乎並不怎麽吸引他,也許,他隻想著怎樣逮一隻珍禽吃掉。

蘆葦已經長得比人還高,遠遠望去,它們呈青綠色,上麵是毛茸茸的蘆花,一片潔白。風吹過,它們像波浪一樣起伏。蘆葦**切割出大大小小的河道,簡直像迷宮一樣。水很清,淺的地方可以看見水下汙泥中的水草。有的地方生著茂盛的香蒲。

上官雲飛望著碧綠的水,一邊搖櫓一邊講述他的童年,怎麽摸鳥蛋,怎麽用月牙鐮刀割蘆葦,怎麽捉泥鰍……

細心的常夢迪問上官雲飛:“一會兒,我們還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嗎?”

上官雲飛說:“我閉著眼睛都不會轉向。”

“那我就放心了。”常夢迪說。

最早出現的不祥之兆是個漂流瓶。

常夢迪眼尖,她第一個看到了它,大聲喊:“雲飛,你看那是什麽?”

上官雲飛朝遠處望去,水麵上有一個黑點,靜靜地漂浮著。

“可能是一截樹枝吧。”上官雲飛說。

對什麽都不好奇的許乾銘也慢慢坐起來,說:“劃過去看看。”

船終於接近了那個東西。

“漂流瓶!”常夢迪喊道。

上官雲飛停止了搖櫓,伸手一撈,把它撈上來。常夢迪把它拿過來,打開密封的瓶塞兒,夾出一張紙條,高興地說:“一定是哪個女孩的求偶信!我先看看!”

上官雲飛說:“最好有電話號碼。”

許乾銘說:“如果真是一個女孩,歸我。”

上官雲飛說:“為什麽?”

許乾銘說:“在這裏,你是東,我是客。再說,你有……”說到這裏,他壞壞地看了看常夢迪。

常夢迪已經打開了那個紙條,她直直地盯著那上麵的字,神色變得很不正常。

許乾銘把紙條拿過來看了看,上麵歪歪斜斜地寫著:

我掉進水裏了!陪陪我!

——二〇〇三年三月三日

許乾銘的臉色也不好看了。

上官雲飛不解地問:“到底怎麽了?”

許乾銘把那張紙條遞給了他。

他看了看,皺起了眉頭,好半天回不過神來。終於,他低聲說:“也許是哪個小孩惡作劇……”

常夢迪突然說:“我們快點回去吧,我覺得這片蘆葦**裏有一股冤魂之氣!”

上官雲飛說:“剛出來怎麽能回去呢,有我在,你們就放心吧。”

上官雲飛是個挺仗義的人,什麽事都喜歡大包大攬。

常夢迪看了看許乾銘。許乾銘又躺在了船頭,閉著眼睛說:“我這個人隨波逐流,你們想怎樣就怎樣。”

於是,船繼續朝蘆葦**深處劃去了。

上官雲飛和獨孤求虐是表兄弟。

上官雲飛的父親姓上官,母親姓獨孤。他倆同歲,不過,獨孤求虐比上官雲飛大三個月。

在上官雲飛家搬走的那年秋天,這兩個表兄弟一起劃船去摸鳥蛋,摸了一大堆。正巧同村村民黃鷂子在附近割蘆葦,他對兩個孩子大聲喊道:“要下雨啦,你們趕快回家吧!”

他們就朝回劃了。

很快就刮起了大風,兩隻黃爪隼在大風中飛翔,船被大風吹得左搖右晃。獨孤求虐奮力地撐篙,聽見“撲通”一聲,回頭一看,上官雲飛不知怎麽掉進了水裏。平時,上官雲飛貪玩,經常到池塘裏玩水,他的水性很好。而獨孤求虐專注於功課,水性遠遠不如他。

上官雲飛落水之後,一下就沉了底。他奮力往上遊,猛然發現有什麽東西緊緊抓住了他的一隻腳脖子,那一瞬間,巨大的驚恐像電一樣迅猛地貫穿了他的全身,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四肢本能地亂抓亂撓起來……

起初,看到上官雲飛跌進了水裏,獨孤求虐並不怎麽在意。他心裏清楚,上官雲飛在水裏的能耐像魚一樣。

過了半天,上官雲飛還沒有浮上來,水麵上冒出一串串氣泡。他感覺不對勁了,終於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他沉到水底,睜眼尋找上官雲飛。水裏泛起了泥沙,十分混濁。他隱約看見了一張恐怖的臉:上官雲飛兩隻充血的眼睛朝外鼓著,嘴死死地閉著,臉憋成了茄紫色,雙手像惡鬼一樣朝他抓撓著,好像要吃了他。

他嚇蒙了。這時候,他已經吞了幾口水,全身的肌肉都縮緊了,大腦裏隻剩下一縷意識,趕快浮出水麵換氣喊人。

他剛剛朝上遊去,一隻腳脖子已經被上官雲飛抓住了。那絕不是一隻人的手,而是一把冰冷的鐵鉗!獨孤求虐用盡全身力氣奮力朝上遊,卻根本掙不脫那隻手。

不過,那水差不多就是兩個人那麽深,獨孤求虐使勁一躥,腦袋就露出了水麵,他暈頭轉向地看見那條船已經被風刮遠了。他大喊一聲:“救命!”接著就被水下那隻手拽了下去……

黃鷂子是他們的貴人,他把兩個小孩救了。

當時,獨孤求虐和上官雲飛都處於昏厥狀態。家裏人聞訊後,立即衝到了現場。

黃鷂子說,上官雲飛的腳脖子被水草纏住了。那是一株要命的水草。而上官雲飛又死死抓住了獨孤求虐的腳脖子。

獨孤求虐首先蘇醒過來。

他母親撲上去,叫了一聲:“兒子!”就泣不成聲了。她隻有這一個兒子。

獨孤求虐木呆呆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好像無比陌生。

看到獨孤求虐醒了,上官雲飛的母親哭得更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