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腳程不快,自然比不過騎馬的官兵。

快到寒山腳下時,沈明月突然停下了動作,耳旁風聲移動,拉著沈昭月就躲到了樹林中去,往林間走,冬日的樹都落了葉,唯獨鬆針還挺立著。

沈昭月背著包袱,緊緊跟上,時不時被腳下的樹枝絆到,差一點兒就將整個人摔出去。

“小心,看著地上走。”沈明月回望了一眼妹妹,但輕易不敢減速,若是剛才沒有聽錯,應是有馬蹄聲。

淮南小城,唯有官府會豢養馬匹,尋常人家最多是一頂小轎,讓人抬著罷了。

沈昭月的衣袍是特意剪短的,窄袖的褲腿正方便她走路,隻是林間的山路崎嶇,她實在是不適合,心中又擔心連累到姐姐,哪怕腳指頭撞到了石頭上,疼得鑽心,她都咬著牙忍住了。

兩人急匆匆地趕路,等到四周悄無聲息後,沈明月才停下。

“先等等。”剛才一味地往林間跑,當下已有些失了方向。沈明月看了眼天色,有些暗了。她找了一處還算空曠的地麵,枯草雖多,但較為幹燥,搭個帳篷,勉強度過一晚也行。

寒山腳下,謝長翎一路追蹤而來,他算了下時辰,兩個女子應當走不遠,隻是寒山雖不大,但樹林茂密,想必不好找人。

“分頭找,一行人上山,一行人去林中搜查。”謝長翎跳下了馬,他隻怕自己慢了一些,就此錯過。

衛安領著一隊人馬上了山,走的是唯一的石階小路,若是想從別處繞道,隻怕泥濘險阻,中途就會滑到山下。

謝長翎帶著另外一對人馬,循著樹林往裏頭搜尋,冬季豺狼虎豹雖鮮少出沒,但若是有人闖進了它們的地盤,定然也不會錯過這一頓美餐。

帳篷搭好,沈明月並不敢輕易點火,但又要防止野獸侵入,隻能一點點地在帳篷四周挖了好幾個淺坑,而後用枯樹枝鋪在上麵,若有走動的聲音,踩碎了樹枝,她們就能聽見。

沈昭月搓了搓手,身子有些發寒了,她先一步進了帳篷裏,用一層薄薄的毯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吃個饅頭吧。”沈明月拿了個饅頭遞了過去,早晨還是剛出爐的白麵饅頭,現在已經是硬邦邦了。

沈昭月嚼了幾口,實在幹巴,無奈拿起一旁的水壺,喝了幾口冷水,將饅頭咽了下去。

她們還是第一回躲在山裏。

“姐姐從前,也在山裏住過?”沈昭月看著姐姐十分熟練地搭帳篷,挖坑做陷阱,不由問了一聲。

沈明月咬了口饅頭,嚼了嚼:“跟著山匪住過幾日。”

那山匪還是慶王引來的,皇上派他去平亂,結果受人報複,竟是讓沈明月被人捉了去。好在那些山匪一時走神,讓沈明月自己逃了出來。

那時,她正懷著身孕。

想到這兒,沈明月笑了笑,“不是什麽難事。"

沈昭月頓時覺得口中的饅頭更難以下咽了。她不知,自己的姐姐究竟經曆了那些磨難,才讓她成為現在堅強如石的女子。

“咯噠——”

是樹枝被踩碎的聲音。

兩人趕緊停止了說話,相互對望了一眼,隻不知這到底是人還是動物。

帳篷很小,隻是一層布用繩子栓在了樹枝上罷了,此刻月影搖動,沈昭月屏住了呼吸,靜靜聆聽著,卻是被那一句“繼續找”,給嚇了一跳。

是謝長翎的聲音!

她瞪大了眼睛,朝著沈明月看了一眼。

然而,沈明月隻衝著她搖了搖頭,她輕輕移動著腳步,“跟我走。”

兩人顧不得拿包袱了,隻轉身就往更深的山林中去。

突然,一道虎嘯響起!

“啊!”沈昭月驚慌出生,她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嚇得渾身發冷,她從未見過老虎!但現在,對麵那一隻瘦骨嶙峋的老虎,正對著她們長大了嘴巴。

謝長翎耳朵豎起,聽到虎嘯後,更是一驚,他急忙道:“隨我來!”

一群人手持刀劍,舉著火把,快步往前衝了過去。

“躲在我身後。”沈明月一把拉住了沈昭月,那老虎應當是許久沒吃東西了,此時最是餓的時候,她袖中藏了一把短匕首,若是能一舉刺中老虎的脖子,或許還有機會。

然而,那老虎哪裏給她們思考的機會,張開大嘴,就朝著她們兩人撲了過來!

唰——

一柄長劍正中老虎的身軀,將它打偏了過去,狠狠摔在了地上,鮮血直流。

還未等沈昭月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一群官兵團團圍住。

謝長翎剛才在尋人時,心中還憋著一股惡氣,氣的是沈昭月三番幾次要離開他,厭惡他。他曾想過,若是有朝一日將人找到,他定要好好將她綁起來,關在房內,讓她認錯。

可剛才看看她差點兒被老虎吃掉時,謝長翎心軟了,他舍不得。

“謝大人,許久不見了。”火把在風中吹動著,光影晃動之下,沈明月朝著謝長翎走了過去,擋在了他與沈昭月之間。

麵對沈明月,謝長翎周身的氣勢都冷了下來,但他不敢對沈明月不敬。新帝登基,裴玄幾乎是迫不及待就將裴洐光立為了太子,又對外說皇後正養病,不讓任何人去拜見。

朝臣自然不願意,後宮無人,他們都想早日將自己的女兒塞進宮裏,奈何裴玄不願意,他一連敲打了幾位老臣,隨手一指,胡亂就點了鴛鴦譜。

隻是封後大典應當與登基儀式,一同舉行。

謝長翎朝著沈明月勾起了嘴角,他輕笑一聲,拱手作禮,道:“臣,謝長翎,拜見皇後娘娘。”

沈昭月不明所以,謝長翎稱呼她姐姐為……為……皇後娘娘?

縱然她知道慶王已經登基了,但未曾想到哪慶王竟是如此情深,會將她姐姐立為皇後。

沈明月眼神如晦地看著謝長翎,從他的態度中,她自然能分辨出局勢變化,她說道:“辛苦謝大人千裏迢迢,護送本宮回京了。”

“這位上官姑娘,與我同被歹人所劫持。一路上對我多有照看,還請謝大人好好照顧她,莫要讓她受了委屈或驚嚇。否則,本宮定饒不了你。”沈明月一句話,將沈昭月的身份死死地定成了上官卿夢。

謝長翎掌心緊握,哪怕他萬般不願意承認,但此刻沈明月發了話,他隻能咬著牙,發話道:“皇後所言,臣自當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