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萱眼中閃過恨意,但被她垂眼遮擋,連忙爬起來,重新跪在地上,她小臉兒煞白,語氣惶恐說道:“姑母,您給雨萱一萬個膽子,雨萱也不敢有這種想法的,您養活我和弟弟這麽多年,您的大恩大德,雨萱怎敢忘記呢?”

見她如此乖順,卑微到塵埃裏,孟氏心中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

你說,大家都姓孟,怎麽做人的差距如此之大呢?

“晾你也不敢。”

孟氏重新坐回椅子上,對孟雨萱招了招手,她不敢耽擱,跪行至孟氏跟前。

“瞧瞧,就是養條狗也沒這般乖巧的。”

孟氏眯起眼睛,嘴角得意的笑容得意且譏諷。

孟雨萱將羞辱和不甘咽進肚子裏,擠出一副笑臉來,“姑母喜歡就好。”

話音一落,方才還笑眯眯的孟氏突然變了臉,猛然抬起巴掌。

孟雨萱躲也不敢躲,隻是緊緊閉上眼睛。

“嗬。”

孟氏嗤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先前踹在孟雨萱肩膀上的腳印,然後將沾了灰的手在孟雨萱的臉上抹了抹。

“你記住了,我江家的東西,給你的你拿著,沒給你的,你不能要。記住你今天搖尾乞求的樣子,以後心裏可別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極盡羞辱。

孟雨萱心中的恨,在這一刻崩裂成芽,宛如得到了養分一般,迅速生長。

她低首垂眸,恭敬道:“雨萱不敢。”

孟雨萱知道,孟氏本來就因為她爬了江延懷的床怒不可遏,這才過了幾天,江延懷就給孟辰軒找了一個書院,這讓孟氏更加憤怒了。

因為孟氏打心眼裏看不上孟雨萱,結果孟雨萱不但沒有如她的意進尚書府給侯府鞏固地位,還染指了她的寶貝兒子,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她要把孟雨萱往死裏折磨。

孟氏玩夠了,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行了,趕緊滾吧。”

出了牢房,孟雨萱的後背已經濕透,在這偌大的侯府裏,她最顧忌的就是孟氏,孟氏還未出嫁時便常常欺辱她母親,其惡毒令人發指。

孟雨萱偏偏要靠孟氏才能活下去,她不得不裝作柔弱聽話,否則孟氏根本不會讓她活著。

算計“江延懷”的事已經讓孟氏恨上了她,侯府從來不是能夠久留的地方,現在更是不能久留。

她得趕緊想辦法多賺些銀子,逃離這座牢籠才行。

不然以孟氏對她的恨意,什麽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下午時分,有一位穿著儒衫的先生來到江府,領走了孟辰軒。

江延懷替他尋了一處有大儒坐鎮的書院,是許多人擠破腦袋都進不去的好地方,從今天開始孟辰軒就要住在書院裏讀書,隻有休息的時候孟雨萱才能見他一麵。

送走孟辰軒,孟雨萱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開始整理被弟弟翻的亂成一團線團。

在江府這三年,孟雨萱都沒有工錢,為了給弟弟攢錢讀書,她一直在苦練刺繡。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便偷偷在被窩裏點一根蠟燭,繡一些鞋樣、香囊之類的東西,趁著幫孟氏跑腿的時候賣出去。

苦心人,天不負,三年下來,她一手刺繡的功夫,稱得上是妙手生花。

憑借著這份本事,孟雨萱本可以多賺一些錢,但江府令行禁止,不許府上的丫鬟在外麵接私活,所以她隻能靠著先前那種螞蟻搬家似的方法賺錢。

孟雨萱將線團歸置好以後,天色已經黑透,她本想著去沐浴更衣,卻感覺小腹隱隱作痛。

忽然來了月事,今晚便不用侍寢了,孟雨萱忍著不適坐在**,用被子蒙著頭,和往常一樣偷偷刺繡。

連著好幾天,孟雨萱熬夜做工,都沒有睡好,再加上她來也月事,臉色難看得緊。

“姑母,我身體不舒服,想要出去看看大夫。”

孟雨萱病懨懨來到孟氏的來往處,有氣無力地懇求。

孟氏見她半死不活的臉色,一臉厭惡。

“滾滾滾,趕緊滾,病了還往我這來,晦氣不晦氣!”

“多謝姑母。”

得了孟氏的允許,孟雨萱回到屋裏將繡好的鞋麵、香囊之類的東西藏在衣服裏,然後行色匆匆離開了江府。

孟雨萱帶出來的各式刺繡,大概有三四十個,這麽多東西一時半會是賣不完的,她也沒膽子在街頭擺攤賣。

萬一被江府的下人撞見回去告上一狀,回去怕是要被孟氏打個半死。

不過孟雨萱偷摸賣刺繡已經一兩年了,她有自己的門路。

花街,清一色的勾欄酒肆。

這種地方往往夜裏都是人聲鼎沸,流淌著濃濃的胭脂氣,但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這裏才消停下來,不少熬了一宿的女子,在歡愉落幕之後,神色憔悴。

天亮以後她們會卸掉妝容,換上一身體麵的衣服來到附近的小巷裏吃早飯,孟雨萱便是這個時候湊到跟前兜售刺繡。

這些淪落風塵的女子一般都不小氣,而且性格放得開,喊上幾句姐姐,說上幾句好話,她們是很樂意買賬的。

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孟雨萱就將刺繡賣空了。

但這些刺繡並不值錢,全部賣完也不過六十來個銅板,跟那些風塵女子荷包裏嘩嘩作響的銀子根本沒法比。

但即便如此,孟雨萱也從來沒想過進青樓賺錢。

一來她不想讓弟弟抬不起頭,二來她不止一次看見一些姑娘得了花柳被扔出勾欄。

春宵一刻值千金,但這就像是跟老天爺借錢,要拿命來還的。

將銅錢貼身收好,孟雨萱打算悄悄去弟弟上學的書院瞧瞧,哪怕是見不到他,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沿著花街走了沒幾步,孟雨萱一眼看見一家勾欄外,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臉色頓時難看下來,自己不過來了幾天月事,他竟然跑到這種地方消遣,若是染上那種不幹淨的病……

春宵樓外,江延懷皺了皺眉頭,撲麵而來的胭脂讓他覺得刺鼻。

“你確定當初服侍過母妃的宮女,現在淪落在這種地方。”

“主子,屬下已經調查清楚,就在這裏。”

江延懷目光深邃,邁步上了台階,隻要找到那個宮女,說不定就能知曉母妃身死的線索。

“啊!”

刺耳的尖叫聲響起,血雨落下。

江延懷頓住腳步,目光幽幽往上看去,春宵樓的頂層有個女人趴在窗口,她的胸口已經被刀刃刺穿,血流如注!

“是那個宮女!”

江延懷臉色驟變,厲聲道:“凶手肯定還在樓裏,上去抓人!”

孟雨萱躲在煎餅攤後麵,被血腥的場麵驚出一身冷汗,再看見江延懷這個時候已然進了青樓之後,頓時反應過來,江延懷來這裏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別有所圖!

春宵樓中,江延懷和暗衛闖入案發的房間,裏麵已經空無一人。

“可惡!”

江延懷將屍體從窗口扯下來,然後探頭往外看去。

熙攘的街道上,有不少百姓圍了過來,湊熱鬧是人的天性,這個時候行色匆匆離開的人,必然是心裏有鬼!

江延懷視力極佳,隻一眼就在人群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臉色陰沉沉滿是戾氣。

“是她!這個該死的女人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