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黑檀木馬車,迎著晚霞穿過繁華的青石板大道,悠哉遊哉地前行了一段距離後,在寧遠侯府門前緩緩停下。

“世子爺,到了。”

車夫的聲音,從外麵響起。

江延懷試著去拉孟雨萱的手好一同下車,被她不著痕跡的避開,孟雨萱利索地掀開馬車簾子,彎腰走了下去。

夕陽的暖黃色的柔光,落在她的側臉上。

白皙的鵝蛋臉上,被一層淺色的慍怒覆蓋,今日本是可以當堂狀告趙霽月的,可江延懷居然當眾帶走回了她。

是,確是讓她幸免那二十仗責了,可楊青柳的冤屈,又不知道何日才能伸張?

孟雨萱心間的慍怒無處發泄,隻好悶在心間,她隻知道,此時不想與他靠近。

江延懷下車之際,孟雨萱已經離開他三丈遠。

狹長的眸眼中,盡是她的背影,烏黑的秀發被晚風卷起,寬大的袖口和裙擺,隨風肆意飛揚,好似風再大一點,她就會被卷走似的。

漆黑的眸子裏,隱過一抹捕捉痕跡的心疼,江延懷收回視線,試圖忽略她那單薄身形下,顯得無比落寞的背影。

她總是這樣,偶爾在某個不經意間,總能引起他那該死的憐惜感。

江延懷的心跟被一座巨山給壓著一般,沉悶得喘不過氣。

“世子爺,您回來了。”

守衛筆挺身姿恭敬立定,用最洪亮的聲音問安。

江延懷掃了那守衛一眼,眼生得很,跟管家有些模樣相似,想著前幾日管家提到了,讓自己家一個遠方親戚來府內做事,他應允了。

想來這守衛,是對他滿懷感恩,這才如此殷切。

一個陌生人尚且知恩圖報,今日他特意去府衙尋人,免了她的責罰,她卻半個好臉色都沒給,江延懷試著說服自己,她也就是想要報仇心切。

回到院中,進入屋內。

孟雨萱拿出繡棚,試著繡點什麽,來轉移自己注意力。

江延懷在圓桌子的另一側坐定,一隻手輕輕地在棗紅色的圓桌麵上敲擊:“咚咚。”

突兀的聲音,在靜謐的屋中顯得清晰。

孟雨萱終於開口了:“今日多謝表哥前去搭救,不過若是有下回的話,還請表哥佯裝不知情。”

“原來是我去錯了?”

江延懷有些失落,他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用七皇子身份退場,再用江延懷的身份進去救人,其中之急迫,她哪知半分。

一腔好意,竟被誤解。

孟雨萱雙唇緊閉,心中思緒亂飛,理不清楚,到底是誰的錯:“要怪也不能怪你,是那個官府太過分了,有證據還不能狀告,不是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我有證據,為何……”

說到這,她頗為有點心虛。

她所謂的證人,江哲倒戈了。

而證據,她沒有。

她垂眸,右手摸著繡棚的邊緣,語氣堅定道:“下一次,我定然在證據確鑿,且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去狀告!”

總之趙霽月她告定了。

此事於她而言,甚是繁雜,於他而言卻比較簡單,江延懷試著親自幫她辦了這件事:“此事,交給我,我幫你去處理。”

“不!”孟雨萱堅定地抬眸,鳳眼中盈著,好似秋風吹拂後水波上**漾開的白光,“劉楊青柳的事情,我自己來辦。”

江延懷甚是不解:“為何?”

“世子爺可知曉,何為執念?”孟雨萱沒回答,反而問了一個看似跟話題無關的事。

江延懷緩緩點頭,他自知道執念為何,就如同他一直親力親為的,在尋找母妃被害的真相一般。

頃刻之間,他恍然大悟。

江延懷眉頭舒展,眉眼間噙上一抹笑:“明白,既如此那你自己親自報仇。”

孟雨萱之前心裏的鬱結,被他的理解衝散了一些,她淺聲言:“多謝。”

這句感謝,是對他救自己出府衙的遲來的謝意,同時也是對他,承諾自己,允許她為楊青柳報仇的感激。

停頓了一會,江延懷似是想起什麽似的,補充道:“不過……若是你依舊是貿然行事,沒足夠的證據,就貿然擊鼓鳴冤,那我的答應作廢!”

她挑眉,點頭以示應允。

兩人的小矛盾,始於日落之前,終於日落之後。

夜幕籠住了整個天際,皎白的月光徐徐上升,幾個調皮的星子,在雀躍地俯瞰人間燈火。

此時宮內,禦書房中,皇帝看到關於春闈有人賄賂考官的奏折,甚至是惱怒,龍顏已經黑了好一會,一側的內侍和宮女們,皆大氣不敢呼。

禮部尚書應詔,匆忙前來。

“微臣,拜見皇上。”

“你來得正好,此番春闈有人賄賂考官一事,朕交你徹查,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大臣,隻要是涉案人員,朕一概不姑息!”

禮部尚書隻恨自己沒趁機裝病,這種春闈賄賂考官的案件,那就是一塊燙手山芋,誰接誰麻煩。

如今這燙手山芋竟落他手中,不管結果如何,自己必如在鬼門關裏走上一遭。

聖上口諭已下,他也隻好領旨:“微臣,遵旨。”

禮部尚書微抬眸光,按他多年為官經驗,以及他的七竅玲瓏心來分析,陛下心中,似有懷疑對象。

他靜靜的等了一會,沒啃聲,生怕打擾聖上的下示。

好一會,皇帝依舊沉默,反倒是斥問:“可還有事要上奏?”

“沒,那微臣告退。”

“下去吧。”

禮部尚書躬身後退三步,遂轉身疑狐的離開,心裏嘀咕著:陛下心間應有懷疑之人了,怎……半點提示都沒?

罷了,還是自己查去吧。

當日晚上,最得意的莫過於趙霽月。

她想到今日白天,孟雨萱在府衙那吃了個憋,心中就痛快極了,又得知,有了真正的江延懷的消息,更是喜不自禁。

“太好了,隻要真正的江延懷回了寧遠侯府,她這個寧遠侯府的侍妾,日後看她還如何跟我搶七皇子王妃的身份!”

趙霽月現在看中的是,假江延懷真裴嘉胤的身份以及地位,當然還有他偉岸的身軀和渾身上下散發的雄性荷爾蒙。

這是文弱書生,那個真正的江延懷所不能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