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府客堂,富麗的青石板上撒落滿地的紅豆,彈跳著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紅豆是從雲芪手中的布袋掉落的,她顧不上那些精心準備的豆子,憤怒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翁旭穿著昂貴材質的白袍,身上已經沒有以前的窮酸味,清秀的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阿芪,你別著急,雖然侯府招我為婿,但我娶你的承諾沒有變,侯府也同意你入門,你可以嫁入侯府。”
“嫁入侯府?”雲芪眼底蒙上一層霧氣,聲音不爭氣地顫抖問他,“那算什麽?平妻?還是賤妾?”
他目光躲閃不敢對視,低聲嘟囔:“侯府嫡女身份尊貴,怎麽能有平妻,自然是妾……。”
話音剛落,他又急忙解釋,“說是妾,其實在我心中你們並無高低之分,進了侯府對你也是莫大的尊榮。”
翁旭說完還不忘點頭肯定自己的說法,以此掩蓋臉上的心虛。
雲芪吸吸鼻子,他竟然讓自己為妾,那她這三年的付出算什麽!
為了讓他安心讀書科舉,她不顧非議未入門便替他照顧老母,翁家窮得叮當響,自己變賣嫁妝支撐他在金陵的用度,哪怕再難都沒跟他抱怨過。
他伸手想替她擦淚,她避開,自己隨手一抹。
“阿旭,你可還記得去金陵書院之前在三生石旁說過的話!”
翁旭皺眉,他曾在三生石下許諾要娶她為妻,今生隻她一人,雙方交換過庚帖,隻等金榜題名時迎娶她。
他食言了,臉上閃過一抹不耐,但語氣盡可能聽起來溫柔。
“阿芪,我已經是侯府的快婿,再說那個已經不合時宜。你要理解我,我依舊會娶你入門,隻是稱呼不同。一個妾的稱呼不會改變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對你的心意日月可鑒!”
“三年前你救了鄉貢失敗的我,我差點自殺,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日。這三年也多虧你在青州幫我照顧母親和妹妹我才能安心讀書科考,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裏,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他說得情真意切,連他自己都被感動,把眼睛憋得通紅。
雲芪沒有說話,她的心很亂,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翁旭知道她在猶豫,還差一點就能讓她妥協。
“阿芪,讓你受委屈我的內心也很痛苦,但我保證你和普通妾室是不一樣的,在我心中你永遠是第一位,永遠是我的妻子。今後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一絲傷害,受一點委屈。若違此話,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雲芪內心動容,哪怕心中別扭還是被他這番承諾打動,正要答應他。
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十分熟悉,好像曾經發生過一樣。
下一瞬,她頭痛欲裂,抓著腦袋發出幾聲悶哼,翁旭下意識後退一步:“你沒事吧?”
她沒有搭話,等緩過來腦海中多了兩世記憶,眼中難掩震驚之色,原來她已經死過兩次。
第一世她嫁入侯府為妾,安分守己不敢有絲毫僭越,卻還是慘遭主母欺淩,每日過著奴婢不如的日子,在榨幹她僅剩的一點價值後將她禁閉在房,他親手斷了她最後一口氣。
上一世她在納入侯府那日拒絕為妾,為第一世討回公道,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
雖然如願讓侯府顏麵無光,讓世人知道翁旭是負心漢,但也因此被他記恨在心。在她回到青州後慘遭報複,青州雲氏布坊遭人縱火焚燒,連累全家被活生生燒死。
她臨死前親眼看到翁旭的身影,帶著憤怒,悔恨,無助的死去!
雲芪氣的胸口憋悶,好狠毒的人,自己竟然為這樣的人付出一切,剛剛差點又重蹈覆轍。
好在老天有眼,讓她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三生石下許過的諾言用三世來親曆,或許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阿芪?”翁旭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你怎麽了?沒大礙吧。”
她回過神,眸色晦暗不明,冷漠地搖搖頭:“無礙,翁公子剛剛說到哪了。”
翁公子?
翁旭蹙起濃眉,心中疑惑但沒心思多問,回道:“你安心嫁入侯府,今後享受榮華富貴,好日子還在後頭,雲伯母雲家都會因你而變得尊貴。”
雲芪嗤笑,這話聽起來真惡心,吃大糞都不會覺得那麽惡心,反問他:“怎麽,你還要我做妾?”
看她反應奇怪,翁旭語氣帶著不滿:“這個問題不是說過了嗎?怎麽又問!雖然是妾,但你和別人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她似諛似諷地追問。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他一臉煩躁,不願再談此事,轉口吩咐道,“總之這事就這麽定了,你入侯府的嫁妝不能太寒磣,讓雲伯母盡可能多準備些。”
能嫁入侯府別人求都求不來,哪怕是做妾都令人羨慕,她還問東問西,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煩人。
雲芪氣笑了,別人納妾都是給買妾銀,哪需要什麽嫁妝,他竟然不要臉地要嫁妝!
以前真是害了瞎眼病才高看這個男人,冷聲道:“嫁妝就算了……。”
翁旭聞言立馬打斷她的話,他可是跟侯府保證她進門一定會帶足嫁妝,雲家可是有間幾十架織機的布坊。
“算了是什麽意思?你入門嫁妝多也能讓侯府高看你,況且嫁妝都是屬於你的私產,不用擔心。”
“算了就是我對嫁入侯府做妾沒興趣,我要跟你退親。”
她語氣溫柔,但眉梢下難掩冰冷的殺意,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但她明白現在的自己力量孱弱,別說侯府,連翁旭都奈何不了。
現在不行,不代表以後不行!來日方長。
翁旭鼠目圓睜,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尖厲喊道:“你說什麽!”
“我說退親!”
她一字一頓說出來,免得他耳背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