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四目相對,屋內陷入安靜,燭火搖曳。

她悶咳一聲打破氣氛,沈瑜趕緊倒杯煎好的藥給她。

雲芪接過,看著黑乎乎一片,衝鼻的苦澀味兒,忍不住皺起秀眉。

“第一次煎藥,跟你那鍋一樣有些煎焦了,應該不影響藥效。”

她捏著鼻子喝了口,剛入口就吐出來,實在苦得難以下咽:“幫我加點糖吧。”

“加糖?”沈瑜狐疑。

看她可憐兮兮的神情不忍拒絕,但加糖不知會不會影響藥效,隻能熬煮些有甜味的甘草加進去。

味道確實好了些,雲芪一口喝完,緩了會兒才說起正事,問他那邊的情況。

沈瑜希望她好好休息,但不說完正事估計也睡不著,告訴她已經查過地方私人作坊,織染署派人額外加稅確實屬實,不過眼下武侯府已經自爆,這事兒屬不屬實都是死罪了。

雲芪微微點頭,又問起金陵城現在的情況。

沈瑜不想她太過擔心,撿些好的說:“城門已經封了,瘟病暫時不會外溢,朝內太醫院和民間大夫正一起想對策,想必瘟病很快就能得到控製。”

“那就好,大人入城時有去看看嫂子家的情況嗎?他們沒事吧。”雲芪問道。

“放心吧,他們在莊子沒事,還讓我帶了許多豆醬進來,本來兄長也想入城的,但嫂子有身孕了,他要照顧離開不人手。”

她聽著麵色一震,旋即大喜:“嫂子有身孕了?什麽時候的事!大夫怎麽說的!”

“他們說有兩個月了,也是剛知道沒幾日,大夫說脈象穩定,孩子很健康。”沈瑜也是一臉欣慰。

雲芪為嫂子兄長感到開心,可轉而又不禁擔心,金陵城瘟疫肆虐,隨時都有外溢的風險,萬一染病可就麻煩了。

沈瑜知道他在擔心,安慰道:“別擔心,嫂子他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也隻能這麽想了,雲芪放下這事兒,他入城這幾日肯定沒少跑動,看他臉色:“大人你身體沒有感到不適?”

“沒有,怎麽了?”

她微微皺眉,怎麽會這樣,又問:“老周他們呢?還有劉大姐她家呢?”

“老周沒有,但也有其他不良人染病,劉大姐沒染病,但是黃癩頭病的厲害。”

雲芪神情凝重,覺得不對勁兒,如果是瘟疫的話無一例外都會染病,眼下怎麽會有些人染病,有些人接觸了病患也沒有任何問題。

這太奇怪了!除非一開始就不是瘟疫!

“大人,你老實說是不是外麵那些病人的狀況根本沒有得到緩解,太醫院和民間大夫的方子根本沒有效。”

沈瑜見瞞不過她,點點頭:“暫時還沒有有效的方子。”

雲芪下床,這兩天沒吃什麽東西腿腳發軟,沈瑜趕緊扶著她。

“大人,帶我去大夫那,我覺得可能不是瘟病。”

他麵色一震:“這話怎麽說?”

“要是瘟病會接觸的人應該無一例外會染病,但大人接觸了我,劉大姐接觸黃癩頭都沒有事,這不是性別和身體素質的差別,而是某個行為習慣的差別導致的染病。”

沈瑜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城內很多人也接觸了染病的人,但有的有事有的沒事,要是瘟疫很難解釋。

“好,我帶你過去。”

兩人隨後到了醫坊,這裏改成染病的臨時安置點,大夫們和醫童們忙得腳不沾地,滿地躺著病人,有許多還氣息奄奄。

他們見到太醫院院使,雲芪把這個情況告訴他,院使愣住,最近忙得暈頭轉向,甚至沒注意到這個問題,這時才發現確實如此。

一群太醫民間大夫和醫童們接觸病人那麽久,不可能都沒事的,又不是個個身強體壯。

他疲憊的臉上露出希望:“姑娘你說的很有可能,老朽現在就去安排人手排查染病和不染病行為的區別。”

院使前腳剛走,兩個醫童在旁吵起來。

一個年紀大點的罵道:“我要煮開的水,不是井水,井水怎麽能給病患喝。”

年紀小點的醫童趕緊端著水離開,雲芪愣在原地,沈瑜叫她沒反應。

“阿芪?你怎麽了!”

雲芪回過神,趕緊問道:“大人,你喝井水還是喝燒開的水?”

沈瑜不知他問這個幹嘛,狐疑回道:“我都是喝燒過的水,怎麽了?”

“我生病前喝的生井水!”她低聲說道。

“你是說水有問題?”沈瑜震驚。

雲芪微微點頭,她趕緊驗證,眼前這麽多染病的人立馬詢問他們,有些人不記得,有些人是生井水開水都喝,有些則確定喝生井水。

光這樣還無法確認,但心中已經八九不離十,她把這個事第一時間告訴太醫院院使。

院使大人渾身一震,可能真是這個問題,安排人出去詢問那些沒感染的民眾,結果都是一樣的情況。

確定沒喝過生井水的人都沒染病,而且喝過的都染病,確定染病的源頭是生井水!

雲芪舒口大氣:“大人,你趕緊去府衙通知大家,不用再怕傳染,是生井水在作怪。”

沈瑜遲疑,擔心她自己在這:“那你……。”

“我沒事,正好讓太醫幫忙看看。”

“好,我回來之前哪都別去!”

雲芪心頭微暖,微微點頭。

等他走遠院使才笑道:“沒想到不良帥也有這一麵,一直聽說他惡貫滿盈心狠手辣,似乎不像。”

“哪會,相公一直溫柔脾氣好,都是些謠傳罷了。”雲芪笑道,維護沈瑜的形象,“小婦也染了病,麻煩院使大人幫忙看看。”

院使大人撫著胡須替她把脈,有些驚愕。

雲芪神情緊張,“院使大人,小婦不會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吧。”

院使大人回過神,麵露喜色,急忙問道:“沈夫人您的身體已無大礙,用了什麽方子好的!”

雲芪手軟腳軟,沒覺得自己身體好了,但還是拿出秦大夫那張方子給他。

院使大人看過方子後皺著眉頭,就是普通的除瘟方子,沒什麽特別的。

“大人,我真的好了嗎?怎麽感覺手軟腳軟的?”

院使大人覺得自己不會看錯,隨口問道:“你吃東西了嗎?”

雲芪搖頭,“好像幾日沒吃東西了,一醒來喝了藥就趕出來。”

院使大人腦門:“你那是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