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完蛋◎

“如此我們便告辭了。”

一場紛亂雖灑下陰霾, 卻終於落下帷幕。

眾人烏泱泱的紮堆而來,又甩甩手離去,仿佛是看完了戲的群眾。

孟瑤乖乖跟在孟海天身後, 將玉牌規規矩矩的放在托盤上, 退派禮行的一片瀟灑。

君元真人不放心的囑托著,主要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無憂戒裏的李滄瀾。

他苦口婆心勸了許久, 也沒能將李滄瀾勸下來。老頭脾氣比驢都倔, 死活不願意留在清風派打工。

“我這老家夥再死皮賴臉一陣, 你可願意?”

如果我說不,怕是會被清風派按在地上揍吧?

孟瑤驟然收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臉孔, 笑意燦爛,“求之不得, 您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君元真人滿目擔憂,恨不得化身老媽子跟去七星閣,“這真是要辛苦孟閣主了......”

那邊在寒暄著, 孟瑤的注意力卻全在顧裴之身上。

十指纖纖毫無血色, 白玉在他手上都黯然失色。他緩緩摩挲了兩下,終將玉牌摘了下來。

鬆去的繩結像是斬斷了什麽。

“砰”

一個軟軟的香包打在自己手上,像是打在怔忡的心間。

少女仍是一臉正經,掛著乖巧的笑容聆聽教誨。手卻是悄悄摸摸的在自己的腰間點了點。

鵝黃色的香囊纏繞在腰間,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淡香, 將空落落的心間瞬間填滿。

“爹爹!”少女哼哼唧唧,嘟著嘴撒嬌。

“想都別想!”孟海天恨鐵不成鋼,隻想把孟瑤的腦殼撬開看看, “他都......”

孟海天噤聲, 瞥了一眼顧裴之。最終還是選擇怒瞪孟瑤, “真是胡鬧!”

孟瑤委屈。

你有本事瞪顧裴之啊!瞪她算怎麽回事?

如今的顧裴之今非昔比,褪去了清風派弟子的外衣,他就是未來魔君的人選之一。連孟海天也不敢小覷。

黑色長袍上鵝黃色的香囊十分紮眼,都不用動腦就知道是誰給的。少年身形纖長,步步靠近,孟海天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在他眼裏,這已經不是拱白菜的豬了,這分明是來搶白菜的豬。

偏偏自家這白菜還不聽話。

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

孟海天端出嚴肅的模樣,等待著顧裴之開口。

於是他們十分默契的沉默了。

在麵麵相覷後,兩人再次不約而同的開口:

“孟叔叔。”

“顧兄。”

......更加長久的寂靜。

我把你當叔叔,你卻想當我兄弟。

孟瑤很不給麵子的笑出聲來。

孟海天瞬間找到了發泄的對象,“就你會惹事!從小到大有讓人省心過嗎?”

她頂著兩記眼刀撒嬌,“爹爹,女兒和您回去還不成嘛!您別氣啦,生氣多了長皺紋。”

呼吸微微一窒。

隱秘的酸澀感在心頭蔓延開來,像是一滴墨在水中暈開。

雖然知道她肯定要回去,也必須要回去。無論是孟家,或是自己,都不能接受孟瑤如此大搖大擺的跟去魔界。

但有些情感並不受理性控製。

少女兩步竄到自己身邊,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笑意,“我先和爹爹回去,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牽強的扯出一絲笑意,眼中的陰霾卻散不開,“去吧。”

一定笑得很難看。

少女早已洗去一身的疲憊,又成了招搖的小孔雀。撲閃著大眼睛衝他點點頭,又翩然離去。

像是一隻握不住的蝶。

他忍不住伸手,直勾上少女的袖角,換回少女疑惑的眼神。

“沒什麽,去吧。”他寬慰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在寬慰誰。

少女的指尖在掌心劃過,將他的思緒也勾得紛亂。隻有無助的酸脹感越來越清晰。

堂堂魔君呆在清風派當望妻石顯然不合適。

“少主。”顧裴之攤了牌,棲梧自然也不用再上肖吳的身。眼見七星閣的金車跑到極遠,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再不走估計就要被這些老家夥用眼神戳成篩子了。

孟瑤的離開,換回了顧裴之的智商。

錦衣黑袍的翩翩公子斂去神思,衝眾人微微頷首,儼然已將自己與眼前一幹人劃了界限。

眾人心裏門清,於是寒暄之詞便沒了意思,至此便是分道揚鑣。

*

顧裴之簡單了解一下現如今魔界的狀況便收了聲。窗外的流雲在神色不明的眼底翻滾,狂風嗚嗚的吹著,車內的氣壓格外低。

棲梧將收到的訊息草草翻閱,挑揀著匯報,“叛軍已被圍困五山峰......”

顧裴之摩挲著指尖的香囊,不置可否。

“少主?”

窗外的視線終於緩緩收回,被那雙墨色的眼睛盯住,棲梧猛地打了個激靈。他開口,聲音帶著少有的冷漠,“還需要我教你?”

少主心情不好。

向來理性至上的BOSS鮮有的帶上了情緒,於是鵝黃色的香囊便顯得越發紮眼。

愛情使人智商銳減。

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

男人討厭怎樣的女人?

假意溫柔,口蜜腹劍,矯揉造作,反複無常。

而偏偏這些詞去形容孟瑤都不為過。

為什麽少主就是看不清楚呢?

棲梧站得筆挺,視死如歸,“少主,屬下認為大業在前,不應記掛兒女情長。”

顧裴之眼神淡淡,棲梧看不出他的心思。

“魔道兩家自古便是對頭,道家不似我們魔族愛恨分明,他們最擅長的便是虛與委蛇,明麵一套,暗地又是一套。您被困清風派百年之久,應該深知其中門道。如今一切明朗,道家大亂,正是好時機。少主您切莫因小失大,徒增煩惱。”

“因小失大?”顧裴之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笑得莫名,“你且說說什麽是小,什麽又是大。”

“自然是……”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棲梧便知道顧裴之怕是陷的深了。她心一橫,頗有一些英勇就義的味道,“孟瑤姑娘不似您眼中看到那般單純。在您麵前她假意溫柔,背後卻是潑辣跋扈。”

想到孟瑤那雙狡詐的貓眼,棲梧打了個冷顫,“她仗著您的喜愛,背後與我言語威脅。表麵卻是裝作一派天真爛漫,將道家的假仁假義學得入木三分。您不屑玩這些手段,故而看不清楚,可臣卻看的真真切切。”

“如今諸事皆順,魔君之位近在咫尺。若是被兒女情長所擾,萬萬是劃不來的。還望您三思,莫忘了初心。”

“初心?若非……”顧裴之歎息,終於在理性的驅使下緩緩收聲。

若非為她,他又怎麽會去爭者魔君之位呢?

“臣冒死進諫,孟瑤姑娘表裏不一,虛偽至極,實非良人……”

“放肆!”

“轟”明黃的火焰驟然閃爍起來。

空氣中很快彌漫起一股藥草的焦香。

“表裏不一,虛偽至極?”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嬌哼,棲梧視死如歸的眼神中出現裂痕。

鵝黃色的金絲襦裙紮眼的厲害,少女虛空出現,眼中溢滿了嬌氣的刁蠻。

她自然而然的從顧裴之身上爬起來,像一隻炸了毛的貓,一字一頓直指傻了眼的棲梧,“我告訴你,我非但表裏不一,虛偽至極,我還小肚雞腸,錙銖必較!”

金色的步搖一甩一甩,直晃得人心慌。少女笑意盈盈的湊近,幾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你猜猜,潑辣跋扈,假仁假義的我要怎麽對付你呀?”

急!背後說人壞話被正主聽見了怎麽辦?

棲梧:哦豁,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