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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餘坐在陸昭跟許詹中間,覺得自己就沒喝過這麽憋屈的酒。

他本來是不想搭理陸昭的,隻一心跟許詹說話,半靠在許詹的身上,喝著他剛點的一杯玫瑰花園。

可是架不住陸昭的手一直在騷擾他,似有意似無意,從他的腿一路向上,摸著他的小拇指,在他的手背畫圈。

那力道很輕。

像在他的手背上寫一行情詩。

夏餘想把手收回來,陸昭卻又像提前預知一樣,一把將他的手攥緊。

夏餘忍了又忍,可是酒色本就催人,尤其他前陣子才剛跟陸昭滾過床單。

陌生的酒店裏,做完後渾身汗濕,陸昭也是這樣,用手指在他背上寫字。

如今這滿桌的人,陸昭的堂弟也在,陸昭安靜地坐著,像這出聲色犬馬裏最清冷的一隅,私下裏卻如此不知廉恥,不動聲色,在撩撥他。

夏餘深吸了一口氣。

他附在許詹耳邊,“我跟陸昭說幾句,你別管。”

許詹抬起眉,不大讚同的樣子,卻又沒說什麽。

夏餘轉過身去,跟陸昭湊得近了一點,“你別太過分。”

他言笑晏晏地望著陸昭,一張白皙漂亮的臉,深棕色的眼睛在曖昧的燈光下格外柔軟,幾乎有種小鹿般的天真,但他吐出的話卻字字冰冷。

“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我跟你隻是睡了幾次,在外人麵前,咱倆就是個舊識,連熟人都算不上。我丈夫就坐在我旁邊,你最好安分點,不然我會要你滾出去。”

他說完這句,就拉開了跟陸昭的距離。

喧鬧的氛圍裏,他正坐在一盞燈下,被柔和的燈光籠罩著,眉目如畫,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褪去,甚至稱得上溫柔。

但他眼神卻是冷的。

夏餘說完這話,就轉身又跟其他人繼續聊天了。

自此之後,大半場的時間,他再沒有看陸昭一眼。 。

陸昭一動不動坐了好一會兒。

他跟這張熱鬧的桌子格格不入,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但仔細看去,他又像是一碰就要碎了。 。

陸原就坐在對麵,跟於灣還有其他人玩牌,他運氣不太好,喝了好幾杯,但他沒有醉,一直分神望著陸昭。

他跟陸昭關係好,又知道他哥對夏餘不死心,因此總心不在焉。

這會兒看見他哥的臉色陡然變難看了,氣勢瞬間冷下去,眼神沉沉坐在那裏,不像來喝酒的,倒像來砸場子的。

一個晃神,這局他又輸了。

於灣大笑,把酒推給陸原,“喝吧,你今天怎麽回事,魂不守舍的。”

不過他也注意到陸原的眼神落在哪裏。他含含糊糊問陸原,“你哥跟夏餘是不是不對付啊,有什麽問題你透露我點 ,別下次我組局把死對頭喊上。”

陸原無語地看他一眼。

他哥那是跟夏餘不對付嗎,他哥對著夏餘都快著魔了。

今天也是他覺得他哥過得太像苦行僧了,除了工作像是沒別的念想了,才生拉硬拽想帶他哥出來玩玩。

他要是早知道這局子上有夏餘,他寧願放他哥在家裏養蘑菇。

陸原煩躁地喝了口酒,“別亂打聽了,我哥不討厭夏餘,”他也不能跟人說他哥的隱私,歎了口氣,“你也別瞎猜,但下次最好把他倆分開。”

於灣識趣地不問了。

但他在感情上也是個人精,他慢悠悠想,不討厭,那還看彼此眼神不對,那多半就是情債了。

有點意思,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想。

但還不等他往陸昭和夏餘那邊多看幾眼,他就看見陸昭站了起來。

而又過了一會兒,等他視線再往對麵看的時候,連夏餘和許詹都不見了。 。

夏餘在露台上透氣。

這個酒吧的樓上是個露台,但還沒有完全整理好,不對外開放,是來的路上,蔣緹告訴他的。

剛剛陸昭走了沒多久,許詹就接到了他那個情人的電話,大概是在喊他走,許詹抱歉地看了一眼,出去接電話了。

他是不在意的,還鼓勵許詹去約會,但許詹卻搖了搖頭,捂著手機對他說,“我再待一會兒,跟你一起走。”

他不放心把夏餘一個人留下來。

但是約會臨時取消,那邊的年輕情人大概也需要安撫,許詹好一會兒都沒回來。

夏餘坐在擁擠嘈雜的卡座裏,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他的左右都在玩遊戲,台上的樂隊唱到了**,長發的主唱有張清秀的臉和一把窄瘦的腰,把氣氛炒到了頂點,連夏餘這桌都在跟著唱。

但他卻突然覺得沒意思。

他本來是很愛熱鬧的人,但是陷在這熱鬧的漩渦裏,他卻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倦怠。

準確說,從見到陸昭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戒備著,像要麵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現在陡然鬆懈下來,他又覺得自己無聊透頂,也不知道是跟誰較勁。

“我出去透個氣,待會兒再回來。”夏餘對身邊說了一聲,就拿著煙盒出去了。

他本來是想去酒吧外麵的小花園的,但是那兒人肯定也多,搞不好陸昭也在,他就腳步一轉,往樓上走,推開頂樓的門,去了露台。 。

露台果然空無一人,隻有夜風冷冷地刮過,夏餘身上隻穿了一件襯衫和針織背心,頓時冷得哆嗦了一下。

但他也沒在意,走到露台邊緣的椅子上坐下了。

雖然還沒開放,但這露台上該有的都有,隻除了燈沒開,他坐在一頂遮陽傘下,旁邊是矮矮的灌木叢,剛才的喧囂和熱鬧一下子褪去了,隻隱約能聽見樓下的音樂聲,卻反襯得樓上格外安靜。

這樣也挺好。

夏餘窩在沙發裏,心想他今天其實就不該過來,待會兒等許詹回來了,找個借口走了吧。

他今天也是因為大家難得這麽多人聚會,又有剛認識的於灣,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讓於灣以為是自己沒招待好,才留到現在的。

如今坐在這冷風裏,夜風吹得他頭有些暈,他想,自己也給夠了麵子,該走了。

夏餘這樣想著,從煙盒裏摸出了一根煙,又伸手進褲兜,摸來摸去,卻發現自己沒有帶打火機。

“煩人。”

夏餘咬著煙,不怎麽高興地皺起了眉頭,本來就有點煩躁,這一點不順心也被放大了。

他皺了皺鼻子,像小孩子在發脾氣。

而沒有幾秒,他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點動靜,還不等他警惕起來,一枚銅色的打火機就放在了他麵前。

哢擦一聲,一簇橙紅的火苗在黑夜裏亮起。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擋在了火苗旁邊,微微攏起,讓它不至於被吹滅。

夏餘盯著那打火機看了幾秒,才慢慢把視線轉移到了手的主人身上。

無邊夜色裏,本來應該不知去向的陸昭就站在他麵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夏餘眨了眨眼,跟陸昭對視了一會兒,才在那個火苗被吹滅以前,湊了過去,把煙頭點燃了。

他深吸了一口,煙頭在一片漆黑裏也變成了橙紅色,一明一滅。

“你怎麽在這兒?”他漫不經心地問。

“隨便走走,”陸昭說道,他往旁邊指了下,“我剛才就坐在那兒。”

夏餘這才注意到,在離他不遠的牆後,還有一條狹窄的走廊,靠著邊緣也放著幾張座椅,隻是因為太黑了,幾乎發現不了。

“你倒是……”

會找地方。

夏餘最終沒有說下去,畢竟陸昭應該比他先來。

他看著陸昭在他對麵坐下,也隻是皺了皺眉,沒說什麽。

這露台又不是他夏餘的,沒道理隻能他獨占。

他心裏盤算著,等抽完這支煙,他就下去,找許詹一起離開。

而陸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注意到他單薄的衣服,皺了皺眉,又站起身,把大衣脫了下來,披在了夏餘身上。

夏餘挑了挑眉。

在他出聲拒絕前,陸昭已經又坐回了沙發上。

想了想,夏餘也懶得推三阻四,反正他是真有點冷。

“你凍病了可別怪我。”他懶洋洋說道。

陸昭沒說話,隻“嗯”了一聲。

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對坐了一會兒,誰也沒有打擾誰。

但過了一會兒,陸昭卻打破了平靜,他問,“你這陣子為什麽都沒找我?”

夏餘被問得一怔。

但很快,他又輕飄飄回道,“太忙了,再加上睡你也睡過幾次了,有點膩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像陸昭隻是送上來的廉價外賣。

陸昭想,他但凡知道分寸,都應該適可而止,不要把自己變得更難堪。

可他的聲帶卻像不由控製,又低聲問,“對我膩了,對許詹就不膩嗎?”

他眼前又閃過剛才夏餘靠在許詹肩上的樣子,夏餘對著許詹總是很柔情脈脈,可是一轉頭看見他,那笑意就會褪色。

他胸口起伏著,心底像壓著一座火山,表麵看著還像死水一潭,底下卻早已波濤洶湧,隻差一個臨界點就會爆發。

他連聲音都變刻薄了。

“你是又跟他上床了嗎,你們和好了,所以不需要我了,覺得我打擾你們夫妻恩愛了?”

夏餘差點被煙嗆住。

陸昭話語裏壓抑的痛苦和妒意實在太明顯,在夜色裏,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樣尖銳。

一段灰色的煙灰落下來,寂靜無聲地掉在地上。

夏餘沉默了好一會兒,站了起來,走到了露台的邊上,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

他又轉過身,靠在欄杆上,望著陸昭,“不然呢?我們是合法的伴侶,上床不是很正常。”

夏餘習慣性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知道陸昭不願意聽,可他偏要往陸昭心口裏插刀。

“許詹跟你不一樣,他在**很溫柔,跟你偶爾睡兩次是挺有意思,也挺刺激。但到最後,我還是要回到許詹身邊。”

他一邊說,一邊把煙送到唇邊,柔軟的嘴唇含住濾嘴,吸了一口又吐出來,漆黑的夜色裏,這一點輕薄的白霧很快就不見了。

雖然露台沒有燈,可是對麵寫字樓的燈火還是映得這片空地有些許光亮。

夏餘的神色在這一片幽暗裏格外冷酷,甚至有些殘忍。

即使他是在笑。

他把煙掐滅了,不想再在樓上待著了,大衣也脫了下來,走近幾步,還給陸昭,“我要走了,衣服還你。”

他掂量了一下措辭,又道,“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麽長久的關係,嚐個鮮而已,你也別太放心上,好聚好散吧。”

他的聲音很輕,因為剛抽過煙,還帶著點沙啞,一說出口,就像要被夜風扯散。

好聚好散。

這四個字像一片羽毛,慢悠悠從半空落下來。

可是落在陸昭心上,卻成了壓垮他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笑話。

他跟夏餘怎麽會有這麽體麵的收場。 。

陸昭站了起來,抬起手,像要接過夏餘手中的大衣,可是他的手卻直接攥緊了夏餘的手腕。

纖細脆弱的手腕,白得像瓷,在**輕易就會被捏出紅痕,好久都不能消。

陸昭曾經在夏餘身上留下許多痕跡。

可是這麽久沒見,應該全都消去了,像他們背德的這段關係,天一亮,就無影無蹤。

夏餘皺了皺眉,“你幹嘛……”

他話音剛落,手就被往前用力一拽,他一個不妨,身體幾乎沒有防備就被拉了過去。

天旋地轉。

夏餘猝不及防跌在了陸昭懷裏,但他還沒來得及站穩,腰就被陸昭箍住了,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而後陸昭的嘴唇就覆蓋了上來。

“唔……”

陸昭的舌頭也鑽了進來,還殘留著淡淡的龍舌蘭味道,辛辣裏又帶著一分清新與酸澀,傳遞到夏餘舌尖上。

他的背被壓在了牆上,陸昭本就比他高大太多,輕輕鬆鬆壓住他,他幾乎陷在了陸昭的懷抱裏。

陸昭的膝蓋擠進他的腿間,用了點力,而他的手也在夏餘身上遊走,輕易就掀開了夏餘那件學院風的針織衫,像一條靈巧的蛇,鑽了進去。

他太熟悉夏餘的身體,麵前這個人曾經無數次躺在他的**,眼神潮濕又失神地望著他。

他隻要一想到這樣漂亮勾人的夏餘,已經被其他人無數次看見過,甚至,那個人才是更有資格得到夏餘的人,他的心就像被蟲蟻啃噬得不成樣子。

“許詹真的能滿足你嗎,對我膩了,那你為什麽會有反應?”陸昭貼著夏餘的耳朵說道。

夏餘沒忍住發出了一聲輕哼。

陸昭在輕輕吮咬他的喉結。

這具身體跟陸昭的相性實在太契合,他從懵懵懂懂,剛明白什麽是情愛,就跟陸昭廝混在了一起,他身上的每一處敏感點都是陸昭親手開發的,顛倒糾纏,親吻乞憐。

陸昭隻要稍使手段,他就像個節節敗退的將士,丟盔棄甲。

“你……”夏餘說不出話,隻能罵了一句,“王八蛋。”

陸昭對此供認不諱。

他剛要說些什麽,就聽見露台入口處又傳來了開門聲。

夏餘神色一變,慌了起來,瘋狂去推陸昭。

今天酒吧裏可都是熟人,天曉得來的會是誰,要是讓認識的人看見他跟陸昭糾纏在一起,明天估計大大小小的圈子都在傳他們的花邊緋聞。

陸昭卻沒什麽表情,並不鬆手,而是把夏餘按在了自己懷裏,又一次吻了下去,封住了夏餘所有聲音。

夏餘心如擂鼓,弄死陸昭的心都有,但是門口那人顯然已經走了過來,他不敢擅動,生怕被注意到。

而陸昭在吻夠了以後才鬆開,貼著夏餘的耳邊,聲音很輕,“這裏看不見的,前提是你別亂動。”

他們現在就在陸昭剛剛走出來的那片走廊裏,有一麵牆擋著,這裏是露台上最暗的地方,輕易不會被注意到。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要是被人看見了,我也不在乎。”

不如說,他還很期待。

他惡劣地用膝蓋磨了磨夏餘,小聲說,“你要乖一點,不能發出聲音,不然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在跟我**。”

“**”這兩個字,陸昭說得格外輕,他嘴唇間的熱氣噴在夏餘的耳朵上,夏餘連腿都軟了。

大概人骨子裏的天性,越危險的地方越刺激,他明明這麽害怕被發現,可是身體卻比剛才還要敏感。

他必須要強忍著,才能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好在進來的那個人,根本沒有走到這個角落的意思,站得很遠,像是在跟人通話。

但是露台太安靜了。

夏餘輕易聽出了這個人是誰。

許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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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今天不更的,突然想起明天有事,所以還是發了,明天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