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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餘走出別墅大門的時候,家裏一片寂靜,客廳和門廊都亮著燈,花園裏的石子路兩旁也有一排小石燈幽幽地照著明。

四下無人,隻有他的腳步聲,不輕不重地回響在花園裏。

夏餘裹了裹大衣,出了花園,往左走,經過一條幾十米長的街道,就通往榮利廣場。

而他也不過走了二三十米,就停下了腳步。

因為就在這條路的盡頭,陸昭站在那裏,身形筆直,像一節勁瘦的竹,除了蒼白的臉,幾乎就融在這夜色裏。

夏餘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走了過去。

亭亭的樹下,幹枯的樹葉隻有零散幾片掉在地上,他站到陸昭麵前,明明是憑著一股衝動過來的,真的跟陸昭四目相對,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的鞋尖踩著一片枯葉,像偷偷踩了下陸昭影子的邊緣。

“你過來幹什麽,”他低聲問,“不是說了讓你別來嗎?”

陸昭低頭望著夏餘。

冬天的夜晚,夏餘雖然裹了嚴嚴實實的大衣,一截細白的後頸卻露在外麵,天鵝一樣,纖細素白。

陸昭抬手按住夏餘的後頸,把人抱在了懷裏。

“想見你。”

他隻說了這三個字,臉貼在夏餘的臉上,夏餘的臉頰還帶著點溫熱,而他隻剩冰冷。

他忙了一天的工作,下午會議開到他爆炸,因為一個項目出了差錯,他不得不把項目負責人挨個拎出來審了一頓,結束後,他卡著城市裏最高的限速,才及時趕到了夏餘的家門外。

但是這些都不必告訴夏餘。

他抱著夏餘,能聞見夏餘身上有股甜潤的奶油味,又有一點清淡的果香。

這讓夏餘在蕭瑟的冬夜裏顯得很溫暖,讓人情不自禁想靠近。

“我本來隻是想遠遠看你一眼。”陸昭對夏餘解釋道。

他還沒有那麽壞,特地來破壞夏餘的生日。

他隻是想看一眼自己心愛的人。

但他說完這句話,又突兀地問,“我能吻你嗎?”

夏餘抓緊了陸昭的大衣。

他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拖鞋也沒換就跑出來了。

但他盯著陸昭看了會兒,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

陸昭吻了下來。

寂靜無聲的新年夜晚,這個區域不算商業區,沒有什麽跨年的活動,也沒有年輕人穿著節日的盛裝經過,隻有一輪月光,如霜地灑在地上。

夏餘輕輕閉上了眼。

就在不遠處,他的所有家人都在沉睡著,而他卻躲在樹蔭下,與這個自己曾經發誓不再見麵的人親吻。

他年少時曾經幻想過這樣的場景。

他二十歲的時候很愛做夢,會幻想陸昭愛上他,也許他家裏人不太同意,陸昭需要擺出耐心,才能得到首肯。

但是沒關係,他會偷偷從花園裏溜出來跟陸昭約會,他會打開陽台上的窗戶,把陸昭偷渡進自己的房間,就像電影裏不被允許的戀人一樣。

現在他二十六歲了。

他不再異想天開。

可他愛過的陸昭,卻悄然出現在他的窗外,像一個經年的夢。 。

半分鍾後,陸昭鬆開了夏餘。

兩個人都有點氣息不穩,陸昭的手不舍地碰著夏餘的臉頰。

夏餘的臉莫名有點燙,他把頭偏到了一邊,視線一低,卻發現陸昭的口袋裏像裝著什麽。

暗紅色,小小的一團。

陸昭順著夏餘的視線,也看見了自己的口袋。

他把一直裝在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朵玫瑰,因為一直放在口袋裏,掉了好幾片花瓣。

陸昭低聲解釋,“我來之前,從花房裏剪了朵玫瑰。”

本來是想剪一束的,可先不說他能不能見到夏餘,夏餘抱著一整束玫瑰回家,又該怎麽解釋。

現在有資格光明正大送夏餘玫瑰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這一朵玫瑰裝在他的口袋裏,像一個不被允許的秘密。

但他還是把這朵玫瑰放到了夏餘的掌心裏,像放進一顆滾燙的心。 。

夏餘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明明陸昭沒說什麽,但那支玫瑰在他手裏卻滾燙。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快一點了。

他低聲說,“我該走了。再不回去,說不定要被發現了。”

陸昭深深的地望著他,又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低聲說,“是不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光,陸昭看上去十分溫柔,幾乎不像他。

陸昭過去留給夏餘最深的印象就是冷淡,他天生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做事說話都不緊不慢,對很多事情似乎都不放在心上,包括夏餘。

可是現在,陸昭看著他,眼神幾乎是滾燙,卻又必須要克製。

他問,“明天,我能跟你見麵嗎?”

夏餘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他低下頭,臉色有些晦暗不明,“再說吧,如果明天沒什麽事,就可以。”他往後退了一步,“我該回去了,你也回吧。”

陸昭也沒阻攔,隻是說,“我在這兒看著你,等你進去了,我就走。”

夏餘想拒絕,但張張嘴,又沒發出聲音。

他胡亂點點頭,把口袋撐大,小心地那朵玫瑰也放在了進去,就轉身走了。

他走得很快,但陸昭的視線太有存在感,讓他的背後滾燙。

一直走出十幾米,他才回頭看了一眼。

路的盡頭,陸昭還站在車前,樹影下,他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形單影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