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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餘靠在廊下抽煙,穿著灰底白色細紋的浴袍,外麵隨便罩了件羽絨服,小院裏很冷,連牆角的梅花都是一股淡淡的冷香,但他剛泡完溫泉,倒也不覺得冷。

夏家跟許家今年一起在溫泉莊園過除夕。

這是夏津朋友經營的,特地預留了最大的一個庭院,庭院裏有兩棟獨立的別墅,父母住一間,他們小輩住一間,互不打擾。

大家一起吃過了年夜飯,守歲到十二點,兩邊的父母就先去休息,隻留下他們小輩自行安排。 。

夏餘呼出了一口煙霧,他細白的手指夾著煙,煙頭在暗色裏一明一滅。

四野寂寂,連附近的煙火炮竹聲都漸漸消失了,靜得能聽見枯枝斷裂的聲音。

他聽見背後有點響動,但他沒有回頭,幾秒後,一個身影湊到他旁邊,對他攤開手,“也給我一支煙。”

夏餘挑眉,嘲笑道,“你會抽嗎?”

許詹也笑了笑,“阮森教過我。”

夏餘便分了許詹一支。

但許詹顯然抽得不多,還是咳嗽了幾聲,他跟夏餘一站一坐,立在屋簷下,誰也沒說話,周圍安靜無聲,氣氛甚至有點壓抑。

“你準備什麽時候找你哥哥說?”許詹問。

他跟夏餘商量好了,幹脆就挑今天攤牌離婚的事情。

農曆新春第一天,不宜爭吵,想來夏津跟許娉再生氣,也不會在這天把他倆掃地出門。

夏餘彈了下煙灰,“等我抽完這支煙。”

他這支煙還剩下一半。

“你呢?”他問。

“跟你一樣。” 。

幾分鍾後,夏餘的煙燃燒到了末端,他把煙在煙灰缸裏按滅。

“走嗎?”他站起來問許詹。

許詹盯著夏餘伸到他麵前的那隻手,輕笑了一聲,握上去,借力站了起來。

“我倆好像要去英勇就義一樣。”他輕聲道。

夏餘笑了一下,“誰說不是。”

家庭本來也是一種戰場,再相愛的家人有時候也需要互相博弈。 。

夏津正在二樓的房間裏,而許娉則坐在一樓的客廳裏,看著乏善可陳的節目。

幾個人都是夜貓子,誰也沒有睡覺的意思。

許娉穿了一件顏色溫柔的居家服,頭發隨意地綰在一邊,大概因為素麵朝天,她看上去比平時鬆弛,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今天一直興致不高,剛才吃年夜飯的時候話也不多,現在心思也不在麵前的節目上,裏麵的喜劇跟她毫無關係,她隻是看著電視出神,連許詹坐到她麵前都沒有發現。

“姐,”許詹輕聲叫她,“我想跟你聊點事情。”

他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樓梯上的夏餘。

夏餘也在望著他。

但很快,夏餘又繼續往上走。 。

半分鍾後,夏餘站在了夏津的房門外。

他嫂子帶夏米爾回娘家過年了,本來夏津也要跟著去,但是有事情耽擱了,明天再過去。

所以最適合坦白的就是今晚了。

夏餘的手指放在門上,用了好一會兒才敲了下去,“哥,是我,能開下門嗎?”

門內傳來了走動聲,夏津過來開了門,臉上還架著一副銀絲眼鏡,神色很平靜,“怎麽了?”

夏餘走進了門內,順手關上了門。

他緩慢地吸了口氣,“我有事想跟你說。”

夏津很少見夏餘這麽鄭重的樣子。

他從鏡片後打量了夏餘幾眼,“什麽事啊?”

夏餘手心都出汗了。

他還靠在門上,而夏津坐在了椅子上,手肘撐在扶手上,手指搭在一起,麵帶疑惑地看著他。

這讓他想起小時候藏起不及格的物理卷子,最後又還是被哥哥發現了。

可這次的事情比一百張不及格的卷子還要嚴重。

當時那張物理卷子被夏津輕輕放過了,夏津笑話他沒有理工科天賦,還安慰他下次一定會進步。

可這一次,他不知道夏津還會不會安慰他。 。

夏餘咬了下嘴唇,聲音有點幹澀,“是我跟許詹的事情。”

他不敢去看夏津的表情,心裏排練了一千遍,事到臨頭,腦海裏卻還是一片空白。

他脫口而出,“我跟許詹離婚了。” 。

這句話說出口,夏餘背上甚至出了一層汗,他不敢抬頭去看夏津的表情。

離婚總是大事,尤其在他們這樣的家庭,他跟許詹剛剛還在樓下一起吃年夜飯,一起點煙花,怎麽也不像感情破裂的樣子。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想著要怎麽跟夏津解釋,但是等了許久,他都沒等來夏津的盤問。

夏餘小心翼翼抬起眼,卻正對上夏津看向他的視線。 。

夏津沒有笑,卻也沒有露出惱火的神色,他跟夏餘長得不太像,一個隨父親一個隨母親,夏津的臉天生欠缺了柔和,隻有一雙眼睛跟夏餘類似,笑起來很多情,但他不笑的時候就格外嚴肅,甚至有些陰冷。

他審視地看著夏餘,“什麽時候的事情?”

夏餘抿了下嘴唇,“上個月20號。”

夏津輕嗤了一聲,“你們倒是挺會先斬後奏。”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現在剛過十二點半小時,農曆新春的第一天,他剛剛和妻子女兒通過視頻,他親愛的弟弟就丟了這樣一個地雷給他。

真是夠孝敬他的。

“原因呢?”他又問夏餘,“你們兩個不是一向情投意合,剛才還牽著手去看煙花。” 。

夏餘咽了下口水。

他本能覺得有點不妙,他以為夏津知道他跟許詹離婚,會大發雷霆,但夏津自始至終都很冷靜。

這反而比被夏津震怒的樣子更讓他不安。

但夏餘隻能硬著頭皮說出他跟許詹商量好的說辭。

“我們兩個是和平分手,其實我和許詹早就沒有感情了,我們兩個是很好的朋友,但做不了愛人。我們不是一時衝動,是認真商量了很久才決定離婚的,但就算沒有這層婚姻關係,我們依舊是彼此重要的人,我們還會見麵,一起出遊,對彼此都很信任,所以家裏的合作也不用顧忌我們,不會受到影響的。”

真是一套絕好的說辭,夏津想。

感情不和,這四個字放在哪兒都挑不出錯,隻有當事人有資格評判一段感情的好壞。

夏津問,“那許詹也是這麽想的嗎,結婚三年了,你們早就沒有感情了,怎麽偏偏挑了這時候離婚?”

他看得出來夏餘很緊張,規規矩矩地站在門邊,像犯了錯一樣惶恐,臉色都比平時要白。

他也不想為難夏餘。

但這個弟弟太讓他操心,以至於他現在心頭被壓得喘不過氣。

他遠沒有表麵這麽平靜,怒火都被壓在海底,表麵風平浪靜,其實隨時可能噴發。

夏餘說,“許詹跟我想的一樣,我們兩個本來是覺得這樣的日子可以將就,但是……人生還長,未來幾十年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貌合神離地過日子。這對許詹也不公平。”

“貌合神離。”夏津重複了這幾個字。

他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屋子裏很暗,讓他的臉有一半都隱沒在黑暗裏。

他直勾勾地看著夏餘,問道,“你跟許詹當不了愛人,跟陸昭就當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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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幾天不見~

我這回陽得真的有點折騰,十天才轉陰,轉陰一個多禮拜又莫名發燒,低燒了五六天都沒好,不過去醫院檢查沒什麽事,就是特別累。

希望看文的朋友也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還沒陽的盡量拖晚一點,陽過的也要注意,真不能疲憊。

我現在要好多了,會恢複更新的,等我摸索一下更新頻率,準備慢點寫。

這篇文也是命途多舛,都到收尾了,前陣子滿腦子想著一口氣完結,偏偏我身體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