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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夏至這一天,是陸昭跟夏餘的婚禮。

陸昭名下的這座高端酒店提前停業,為這場盛大的婚禮準備了整整兩周。

參加婚禮的賓客眼神頗有點微妙,畢竟新郎之一的前夫也在場,甚至還擔任了伴郎,雖然大家表麵都言笑晏晏地祝福,背過身卻瘋狂交換眼神,詢問別人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但新郎們誰也沒有在乎底下賓客的反應。

陸昭低頭望著夏餘,他看著很鎮定,手指卻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夏餘今天像是蒙著一層柔光,他穿著合體的黑色西裝,頭發比幾個月前略長,顯得格外溫柔。

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一直不太能直視陸昭,但嘴角又輕輕勾著,連臉頰都有點紅。

陸昭忍不住捧住了他的臉。

他聽見證婚人說,“你願意與你麵前的這位男士結為伴侶嗎,無論他貧窮還是富貴,健康還是疾病,你都願意永遠和他在一起嗎?”

陸昭回答得毫不猶豫,“我願意。”

永遠。

這真是一個美好的詞語。

在他最奢侈的夢裏,他也沒有想過夏餘有天會心甘情願與他結婚,他曾經以為,也許有一天他還能與夏餘攜手,但那也許隻是夏餘出於無奈,又或者是他糾纏不放。

可現在,初夏的微風裏,繡球花大簇大簇地盛開在雪白的廊柱旁邊,台下的賓客無論真誠與否,都在為他們微笑鼓掌。

夏餘看著他的眼神也溫柔明亮,滿含愛意,就像他們從沒有分開。

陸昭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

強而有力,甚至有點聒噪。

他握緊了夏餘的手,而後,他聽見了這世界上最美妙的一句話。

“我也願意。”

夏餘說完這句話後,笑著踮起腳,在陸昭的嘴唇上飛速地親了一下。

陸昭覺得自己心髒都停了一秒。

然後他再也克製不住,不等神父宣布他們可以親吻,他扣住夏餘的腰,低下頭,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底下的掌聲和笑聲一下子擴大了無數倍,帶著善意的起哄聲,伴郎團也在旁邊吹口哨和歡呼。

許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曾經的伴侶,他曾經一起在屋簷下談心喝酒的人,終於迎來了更明媚燦爛的未來。

他的眼角微微濕潤,掩飾般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對旁邊的蔣緹說,“他倆其實挺配的 對嗎?”

蔣緹沉默地注視著還擁抱在一起的一對新人。

他也在鼓掌,動作卻緩慢又遲鈍。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夏餘的,等他發現的時候,夏餘已經是許詹的伴侶。

如今夏餘又一次步入婚姻,身邊的位置卻依舊與他無關。

他想,愛一個人,修成正果才值得歌頌,如果隻是單戀,那就是一場漫長的淩遲。

但他還是回答了許詹的問題,“也就勉強匹配,誰讓夏餘喜歡他呢。” 。

台上,夏餘跟陸昭終於鬆開了,但兩個人的視線還是膠著在對方身上,顯得有點傻乎乎的,尤其是夏餘,隻知道傻笑。

夏津在台下搖搖頭,簡直沒眼看。

許詹承擔起他的職責,把結婚戒指盛在送了上來。

在新郎們交換戒指的時候,他對陸昭輕聲說,“夏餘以後就交給你了,對他好一點。”

夏餘聽到這一句,突然有些鼻酸。

他幫陸昭戴好了戒指,又抬頭看許詹,眼眶微紅,卻說不出話來。

可他其實什麽也不需說。

許詹走上前,輕輕擁抱了他一下,“新婚快樂。”

夏餘也緊緊抱了他一下,“謝謝。” 。

他們婚禮的捧花最終也成功扔到了許詹跟戚尋的手裏。

夏餘端著酒杯,跟陸昭四處去敬酒,他第一次見到陸昭這個叫作戚尋的朋友,戚尋跟陸昭是高中同學,因為大學與工作都不在一處,隻有過年會彼此拜訪。

但這次陸昭結婚,他立刻帶著自己的未婚夫柏西趕了過來。

夏餘好奇地打量了柏西幾眼,柏西一看就溫柔又好脾氣,年齡跟他差不多大,眼神裏卻又一種天真和稚氣,像一直被人保護得很好。

戚尋看著和陸昭完全是一類人,冷淡,高傲,對自己的未婚夫卻很耐心,全程都緊緊握著未婚夫的手。

但沒多久,柏西還是掙脫了戚尋的手,端著自己的酒杯,找自己的偶像寒暄去了。

他也是到達婚禮現場才發現,他喜歡的影帝蘇鄴居然也在賓客的行列裏。

戚尋看見柏西那副花癡的樣子,忍不住跟陸昭抱怨,“誰讓你請蘇鄴的,這下好了,又把我對象勾走了。”

陸昭跟他碰了碰杯,“這可不是我請的,他是夏津的朋友。你馬上都要跟柏西結婚了,吃什麽飛醋,出息。”

夏餘不太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迷,好奇地在兩人間看來看去。

幾分鍾後,戚尋還是按捺不住,走到了柏西旁邊,不動聲色地把柏西從蘇鄴身邊帶走了。

蘇鄴看著戚尋和柏西遠去,聳了聳肩,但在他轉過身的時候,卻發現香檳台旁邊多了一個人。

蔣緹掃過麵前的香檳,興致缺缺,低聲說了句,“怎麽都是香檳,沒勁。”

蘇鄴瞥他一眼,明明素不相識,他卻多嘴問了一句,“那你覺得什麽才有勁?”

蔣緹抬起頭,側臉刀削般輪廓分明,神色懨懨,跟這個婚禮的熱鬧格格不入。

他說,“我今天想喝烈酒,度數越高越好。”

幾分鍾後,兩個第一次見麵的人一起消失在了婚禮現場,提前溜進酒店的酒吧,開了一瓶威士忌。 。

伴奏的樂隊換了一支又一支曲子。

夏餘靠在陸昭的肩上,與他跳了第一支舞。

他低聲對陸昭說,“待會兒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

“什麽事?”

夏餘長久地注視著陸昭。

“我跟許詹的事情,”他輕輕笑了笑,“關於我上一段婚姻,關於我和你。”

他心情很平靜,像是終於放下了這麽久以來的心結,不再耿耿於懷。

在他和陸昭婚禮的這一天,他像是終於從陸昭曾經拋下他的噩夢裏蘇醒了,此後的每一天都會陽光明媚。

陸昭隱約猜到了是什麽,卻沒有急著追問。

他靜靜地看著夏餘,“好。” 。

儀式結束後,夏餘跟陸昭一起回到了他們的蜜月套房裏。

窗台地上都撒著玫瑰花,房間裏有淡淡的鈴蘭香氣。

而在套房的牆壁上,掛著一副熟悉的畫,

幽深的,捉摸不透的藍色,匯成一片汪洋大海。

那是夏餘畫的《眼》。

他在二十二歲畫下這副畫,想用來跟陸昭求婚,後來他把這副畫掛在了畫廊裏,被一名姓葉的客人買走。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它,可它現在卻掛在了他的蜜月房間裏。

夏餘伸出手碰了碰畫框的右下方,那裏有他的名字,藏在海浪裏。

而在他的名字中間,圈著一個小小的“L”。

陸昭的“L”。

他轉過身,滿臉不解地看向陸昭。

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麽,陸昭走過來抱住他,貼著他溫熱的手指一起撫上那個落款。

“我其實偷偷去過你的畫廊,趁著你不在的時候,我當時一眼看見放在角落裏的這副畫,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是你畫的。”

像冥冥中注定,他在這副畫之前停下,這副畫沒有畫家介紹也沒有名牌,可他細細尋找後,果然發現了夏餘的落款。

“我當時就想,這副畫應該是我的,但我怕你不賣給我,所以我拜托了畫廊的其他客人,買下後轉給了我。”

之後這副畫一直被掛在他的儲藏室裏,直到今天,他覺得應該掛在他跟夏餘新婚之夜的臥室裏。 。

夏餘久久地注視著這副畫。

有一瞬間,他作為無神論者,突然有那麽一點相信命運。

屬於他的,屬於陸昭的,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他們身邊。

無論是愛情還是其他。

而在這副畫麵前,他跟陸昭交換了他心中最後一個秘密。

他說,“在我跟許詹的婚禮上,神父問我是不是會永遠愛他,我撒謊了。”

夏餘眼睫微微下垂,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又抬起頭,微微笑著,看向陸昭。

他說,“希望神明原諒我的欺騙。但我沒有愛過許詹,我們是朋友,是家人,唯獨不是愛人。從十八歲到如今,我隻愛過一個人。”

而那個人,正在他的麵前。 。

陸昭的回答是緊緊抱住了他。

他不是完全沒有猜到夏餘跟許詹的關係,他們分開得太自然了,他不是幾年前那樣對愛情愚鈍無知,他看得出許詹跟夏餘之間的氛圍沒有愛意,也沒有分手的痛苦。

可一個囚徒怎麽敢奢求過多。

他不敢相信夏餘一點沒有愛過許詹,也許這飄渺的愛不足以支撐一段婚姻,但在他離開後的深夜,夏餘心灰意冷的某刻,許詹的溫柔陪伴也許也曾打動過夏餘的心。

直到此刻。

夏餘親自宣告了他的無罪釋放。

陸昭閉上了眼睛,他吻了吻夏餘的發梢。

“我也愛你。”

從他還不懂得愛人的二十二歲到如今,他都愛著夏餘。

在他們分開的每一個深夜裏,他默寫過千萬遍夏餘的名字。

如今他終於走到了夏餘身邊,再也不會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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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其實寫了四五個月,先存稿,又經曆我得新冠,斷斷續續寫得堪稱坎坷,終於落下了一個我尚且滿意的結尾。

後麵暫定是陸昭夏餘婚後。

番外是“秦深×許詹”的故事。

以及一個四人約會的番外,也許會發在微博@綠鬆子茶。

蔣緹的故事還沒想好寫不寫,不過你們應該看出來啦,他的cp是蘇鄴,兩個失敗的暗戀者結成了一對,“你心係白月光,我亦藏有紅玫瑰,但我們最後依舊愛上彼此”

(蘇鄴是我另一本《暗戀翻車後》的配角,我寫到一半的時候覺得他和蔣緹配對應該很有意思。

沒看過的寶子可能有點懵逼這誰,但是不影響,畢竟這本是夏餘和陸昭的故事。

好啦,我要先放兩天假。

兒子們圓滿了,親媽也要休息。

希望看文的大家也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