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我想聽實話。”

甘棠站在那裏神色輕動, 齊聞嘴裏說的全家福她不知道是什麽,全家福知道,特指她不知道。

不過她知道何旭笙和裴青止之間的聯係。

她閃爍著目光, 跟齊聞對視。

他那雙眼底壓製住更大的陰霾, 更是咬牙切齒:“甘棠, 你當年接近他的目的就是不單純的對吧。”

“你在報複他對吧。”說到最後齊聞的怒意逐漸壓製下去, 語氣中帶著反問,他狠狠的堵住心口泄不出來的氣:“做錯的又不是他,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甘棠神色平靜,與他相比就像是忽而飄來的清風淡淡。

“你敢說你不知道?”齊聞嗤笑出聲:“你不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還是你不知道何旭笙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全家福上,不過你覺得我會相信你不知道嗎。”

齊聞的母親跟裴青止的母親是一母同胎的雙生姐妹,他和他更是同一年出生月份相差不大。

兩家關係很好形同一家,當年裴家的全家福, 他們是都在場的, 包括何旭笙。

“跟裴青止在一起之前我確實不知道。”這點她確實沒有騙他。

不過信不信就是他的事情。

齊聞:“那你和他分手跟這件事情是有關係的對吧。”

甘棠闔住眸光,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故意轉移話題:“我該走了。”

院長那裏估計等急。

她不想回答他的這個問題,都那麽多年過去,回不回答又有什麽意思。

不過齊聞沒打算放過她, 在她側過身走的那一刻,他一個跨腿攔住。

“甘棠你先回答我。”他的聲音急促,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會死心的模樣。

甘棠吸了口冷氣,兩人相視, 她憋出兩個字:“沒有。”

最後她覺得似乎是不夠, 又補充道:“不喜歡就不想再在一起,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一定是要因為什麽事才會分手嗎?

那她偏偏就隻是不愛就不行嗎。

齊聞學著當年跟裴青止那副一模一樣的目光牢牢的盯著她的眼睛, 似乎是想從她眼裏看出什麽端倪。

不過她的眸子一直都很鎮靜, 毫無波瀾,沒有絲毫變化,任是看不出任何端倪,就像是她沒有撒謊說的全是實話一般。

半晌,齊聞才冷笑一聲:“突然忘記了,甘大小姐換男朋友的速度是我們望塵莫及,能隨隨便便不喜歡估計也就隻有你做的出來。”

他作為裴青止的好友,兼血緣關係的兄弟,當年他們的事情他不說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也是知道一二。

他們分手那天雨很大,甘棠剛從外麵回來,裴青止一接到消息馬不停蹄的就跑出去送傘。

如同瓢潑一般的大雨傾盆而下,他沒有一絲不耐煩一絲不願衝出門。

他歡歡喜喜的出門,回來時身上已經濕去大半,整個人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操作著的感覺。

第二天他們才知道發生什麽,還是裴青止發高燒在睡夢中的呢喃,他才知道他怎麽了。

昨晚,甘棠提去分手。

可他記得,他們之前明明都還是好好的,前天,乃至昨天上午他們都是好好的,印象最深的是,前天晚上過節。

甘棠穿的極其好看出現在宿舍樓下,他們約著出去她笑容洋溢,誰知道第二天回來就變成這樣。

裴青止連著發高燒迷糊好幾天。

他打去電話想讓甘棠過來看看他。

不是打不通就是被掛,好不容易接通一個電話,他現在都記得她當時電話裏的那番話。

她說:“我又不是醫生,我來看他他就會好嗎。”

剛說完這番話,她那邊就傳來了哄堂大笑,有男有女,密密麻麻的笑聲傳入他的耳朵像是羞辱。

後來,裴青止感冒還沒徹底好,有意識能動彈的當天晚上他就去找了甘棠,齊聞知道她狠心絕情的樣子本來不想讓他去。

不過他強不住,他們在酒吧裏找到她。

裴青止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地方,那次還是他第一次踏足。

他們找到甘棠的時候,她正在喝一群有男有女的喝酒,臉上的笑意差點沒刺瞎他的眼睛。

他不敢相信,她臉上竟一點傷心的表情都沒有。

就好像她和裴青止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她沒有心,不會為誰心疼。

也不會有一點點的愧疚知道他發高燒時去看看他。

她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她在吃喝玩樂,無一幸免。

他站在一邊,親眼看見她是怎麽拒絕裴青止,她身邊的同伴是怎麽嘲笑裴青止。

他蹲在她麵前,音色都比以往顫抖。

怎麽說都沒用,最後又一個人灰溜溜的離開。

甘棠就像是一把無形殺人的刀,追的時候捧在手心把他當作月亮望月亮。

分手後,他裴青止又能算得了什麽。

他不過隻是她短暫生活中的一味調味劑,還不是必需品鹽,是可有可無的雞精味精。

甘棠當然知道他這番話是嘲諷,她沒生氣,斂了斂衣尾:“齊醫生誇獎,我隻是容易想開,齊醫生要是想,你也可以。”

她是換過好幾任男友,不過她和他們分手她都不傷心,她想要的得不到再繼續下去就是浪費時間。

掉掉眼淚更是浪費心情。

有些事情隻要想開,比什麽都好。

說直白點,她隻是不喜歡他們。

年少的時候談戀愛談的純粹,可她覺得他們對她的愛是不純粹的,甚至覺得他們也不是真正因為喜歡她跟她在一起。

可她也差不多,互相利用罷了。

最後誰也得不到什麽,就又談分開。

齊聞看著甘棠離開的背影眼底掩著怒意,他真不知道她有什麽好的能讓裴青止那麽的死心塌地。

想到這裏,他轉過身怒氣衝衝的朝著他休息室走去。

無論如何他這次必定不會讓他再重蹈覆轍。

裴青止的休息室被推開,剛準備小歇一會兒的他在這一刻掀開沉重的眼皮。

他眉心輕輕皺目光落在衝進來的齊聞身上。

齊聞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門都沒關緊還是他伸腳後踢了一下它才勉強關緊上。

“裴青止,你馬上跟甘棠離婚。”他開門見山,使得裴青止眉峰輕挑,連帶著眉心愈發的緊蹙,目光裏滿滿都是不解。

他沒問理由:“不離。”

他挺直腰背伸手扯了扯有些微皺的白大褂。

齊聞當然早就猜想到他會拒絕,他冷嗤一聲:“你是當年沒被羞辱夠,想再來一次唄,你說世界那麽多女人你選誰不好選她啊。”

他心裏打著的那點心思不要以為他不知道。

估摸是個男人都知道吧。

娶她當真就隻是跟其他人不熟,覺著她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

他這種話騙騙別人還差不多。

更何況他從哪看出來甘棠是適合結婚的人選?

裴青止眼眸輕闔,他愣去半秒似乎是沒把他話聽進去,似乎又是聽進去了。

他整理一下桌麵上的資料:“你要是沒事就出去我想睡會兒,下午還有手術要做。”

“那我給你說的話你聽見沒。”

“沒聽見。”

齊聞:“……”

他整理著資料,“篤篤”的聲音傳開,一層層的厚厚資料放在桌麵上理平,又被他好好的放在一邊。

齊聞臉上那抹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再次浮現:“裴青止你這種腦子在末世,喪屍都不吃。”

裴青止這才輕掀起眼皮淡淡的看向他,額門上似乎是畫著一個問號,他不太理解他這句話說的是什麽意思。

末世?

喪失?

不吃?

“戀愛腦,狗都不吃。”

齊聞那副模樣差點就是沒在他麵前吐口水了,簡直是恨的牙癢癢恨到極致。

裴青止這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他不知道戀愛腦這個詞具體是什麽意思,字麵中倒是能猜出來一些大概。

他沒承認也沒說話,垂下頭又繼續做著手上事情。

“裴青止,你不會不記得何旭笙吧。”齊聞冷靜下來,他坐在一旁輕聲詢問。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裴青止看著是書呆子比誰都聽話比誰都安靜,但是他心裏就像是有九頭牛,隻要是他自己想不開,誰都不可能拉回來。

齊聞覺得這種時候他不能一個人在這裏生氣,他得嚐試換一種方法看看能不能把他這腦子說通。

裴青止手上的動作一頓,齊聞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知道這個人的。

他要是不記得那就是奇怪了。

“你不會真的以為甘棠當年接近你是因為喜歡你?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吧。”齊聞再次反問,語氣裏隱隱約約帶著些許嘲諷。

不過這件事情也全怪不得他,他也有錯。

如果不是他當年貪圖那六千塊錢怎麽也不會把他推進火坑,以至於他現在走不出來。

裴青止沉悶半晌,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齊聞低著頭想直視他的眼眸,隻可惜他低著頭不能成全。

好半晌他聽見他悶聲一句:“她的眼睛不會騙人。”

他記得她那雙眼睛,一雙看見他就像是會亮的眼睛,那是她看誰都不會出現的目光。

他想,當年她接近他,應該是有愛的對吧。

要不然,她又為什麽會跟他做那些事情。

他想,她是喜歡他的。

齊聞差點沒一口氣提上來:“那你看我呢,看我的眼睛會不會騙你呢。”

“裴青止我說你是不是讀書讀那麽多年腦子都讀壞了,你告訴我你記得她的眼睛,那她記得嗎,她當年在酒吧那樣的羞辱你,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他現在都還記得,他感冒還沒好全急著去找她求複合的模樣,那是他跟他長大那麽多年從來沒看見過的一副表情。

後來,他又見著他搖搖晃晃的走開。

坐在台子上的甘棠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他現在告訴他,他記得她的眼睛,估摸著也是記得她做戲的眼睛,全然忘記被甩時她眼裏的決絕。

裴青止的眉心蹙起,不太願意聽他繼續說下去。

齊聞耐著心:“你和她離婚,我們回安城,在那邊我認識很多女生,隻要你喜歡我都可以幫你拉紅線,她們人都很…”

裴青止側過眸跟他對視:“甘棠也很好,比誰都好。”

齊聞:“……”

他瞬間啞口無言,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他能說什麽呢。

他隻能說個六。

好半晌,他笑出聲也不知道是被氣笑了還是怎麽,他一邊笑一邊點頭:“裴青止,你覺得她好,可人家就隻是覺得你好欺負。”

他緩緩站起身:“你看著吧,看著你是怎麽被她再次甩開,求她複合她再一次狠心的樣子。”

甘楠當年入獄,盛意一片混亂,甘棠能在這種時候站穩腳尖鬥贏裏麵的幾個股東,你說她沒有一點心機這種事情可能嗎。

她願意和他結婚隻不過是因為甘祈的病,現在甘祈的身子好的差不多。

他就等著什麽時候被榨幹利用價值被甩開吧。

裴青止晚上下班回到家後已經是十點快到十一點左右,齊聞今天跟他說的他都知道。

那些話再次被提及在他耳邊恍若曆曆在目。

他眉心稍擰,甘棠似乎是剛剛洗漱完換下睡衣,一頭烏黑的長發都是慢慢的濕意。

她輕輕側著腰肢,雙手拿著毛巾輕輕在長發上揉捏,地板上還落著幾滴從她頭發滴落下的水。

甘棠似乎這會兒才發現他回來了,她轉過頭看見他的第一眼有些驚恐,明顯是被嚇到。

她神情一愣,連著手上的動作都一下子怔住。

如果不是現在雙手沒空,她估計已經去拍胸脯,裴青止這麽大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走路愣是沒有一點聲音。

不僅如此,外麵關門的聲音也沒有。

這麽突如其來的出現在她身後差點沒嚇死她,差點連心髒病都被嚇出來。

她眼眸在他身上打量,不知道為什麽她見他今天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

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看著就是跟之前有那麽一點的不對。

甘棠想著他會不會是心情不好不想去觸他黴頭,頭發一甩準備往一邊去,誰知道她這麽一甩,不知道是哪勾住她的一縷頭發,頭發沒甩過去,頭皮被扯的硬生生的疼。

“啊。”她下意識的叫出聲,那一刻簡直是疼的頭皮發麻連帶著眼淚似乎都要湧出來了一般。

她恢複剛剛的那個動作,長臂伸起摸索著那縷被卡在背後紐扣上的頭發,一直摸不到她已經有些不耐煩。

剛剛被扯著本來就疼,現在又扯不出來,心裏的煩躁值幾乎是拉滿。

就在她打算要不要直接逮住那縷頭發扯斷的不要時候,她的手被一隻冷冰冰的大掌觸碰到。

裴青止繞在她身後,冰冷的手指時而不時的觸碰到她背上的肌膚,她難忍的一怔。

她有些恍然,直到他那句“好了”她才得以挺直背。

這心情也一下子在這個時候變好,不過頭皮那裏似乎是被扯的厲害,這會兒都還有些隱隱的泛疼。

她鬆口氣,用手抓了抓她的長發。

“甘棠。”

裴青止冷冷沉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動作一怔,早就意識到他今晚的情緒有些不對。

他很少叫她名字,一直都是甘大小姐甘大小姐。

雖然之前也會這麽叫著她名字,可不知道為什麽她今兒個會覺得他有些愈發的不對勁。

甘棠回過頭,目光中落著半分不解。

裴青止站在那裏,安安靜靜目光卻在她轉過身的這一刹那間牢牢的盯著她的眼睛。

“甘棠,我想聽實話。”

聽著他的這句話,她心跳難免加速,心裏大抵猜到他會問出什麽問題。

裴青止朝著她靠近,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盯著她的那雙眼睛似乎是要看出什麽一般。

他薄唇輕啟,目光微微閃動:“當年你接近我,就隻是因為喜歡,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