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國畫

木哥拎著兩大兜滿滿登登的塑料口袋跟著宮妍上樓,心裏還在琢磨著張成強什麽時候變成了熱衷“拉紅線、搭鵲橋”的大媽,正滿心無奈的時候,宮妍已經打開了房門。

“東西放地上吧,我去給你放熱水,也折騰了你一整天,洗個澡清快一下。”宮妍按開了客廳的開關,燈一亮,木哥便有些驚訝——

屋子裏的家具電器雖然有些老舊,但是擺放得整整齊齊,擦得窗明幾淨、一塵不染,這和木哥預料中的灰塵遍布、蛛網亂結簡直是天差地別。

“我和姐姐經常回來打掃的,雖然都不住在這裏,但是這畢竟是我們的家。”宮妍看出了木哥的心思。

木哥這才想起她還有個在監獄醫療室裏工作的姐姐,忙禮節性的問了問她姐姐的近況。

“姐姐很好,經過上次的事兒之後,獄方改進了設施,也加強了戒備,姐姐平時就住在醫療室裏,很安全。”宮妍在翻動抽屜,從裏麵提出了一個小藥箱,“等你洗完澡,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這手法可是和姐姐練過了好一陣的,不過沒想到我的第一個‘患者’是你。”

“你的第一次?真是我的榮幸——”木哥的眼睛此刻正盯著牆上掛著的一幅圖畫看,也沒多想,心不在焉的順口說了出來,可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太不經大腦,馬上轉頭想向宮妍道歉,可卻突然發現宮妍雙手此刻正捧著一大杯開水,明顯很燙,還呼呼冒著熱氣,木哥嚇得一哆嗦,心裏頓時就涼透了——如果“你的第一次”也和初見時的“社精辦”按同罪論處,那這一杯滾燙的開水……

宮妍果然走了過來,抬起了胳膊——

“等、等等——”木哥臉色一白。“我、我想問您個事兒——”

宮妍點了點頭,還在往前走。

“宮、宮警官,擦傷刀傷您會處理,那、那燙傷呢——”

“燙傷?!”宮妍一愣,把杯子遞到木哥身前,“你哪燙壞了?”見木哥好像驚疑的看著自己,宮妍又道:“渴了吧,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好好吹吹,有點燙。”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木哥在心裏這樣鄙視自己,滿心都是慚愧自嘲。根本就沒注意聽宮妍的後半句話,想的太多,好像也忘了水還冒著熱氣,漫不經心的舉起水杯,送到了嘴邊——

“唔——”木哥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呃——”宮妍終於知道哪有燙傷了。

……

宮妍給木哥放好熱水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木哥還在盯著那幅圖畫看。

“怎麽,對國畫也有研究?”宮妍擦幹手,開始紮圍裙。

“不敢不敢,不過做我們這一行的。對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向來比較尊崇。”木哥笑道。

“那你幫我看看這幅畫怎麽樣,是不是出自什麽大家之手?”宮妍拎過一大包剛拿上樓的塑料口袋,開始往外撿東西,大多是些蔬菜水果。

“謔。宮警官,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這麽跟你說吧,我從小學到大學,從來就沒畫成過一張畫。好不容易有一次打噴嚏手一哆嗦,畫像了一個太陽,可到最後還是塗錯了色兒——您說就我身上那幾顆藝術細胞。拿高倍顯微鏡可能都找不到,還幫您看畫呢?!”木哥尷尬的笑道。

宮妍也掩嘴輕笑,抬頭輕輕看了木哥一眼,又低下頭道:“我見你看得那麽出神,以為遇到了行家呢!”

“行家肯定不是啦,不過我倒也能看出點其他的門道兒。”木哥說道。

“哦?”宮妍把水果蔬菜一一擺進冰箱裏,“那你說說。”

“這是一個老頭畫的。”木哥說道,看了眼宮妍的表情。

“畫這種北國冰雪國畫,本來男的就多,能拿得出手的,還真大多都是年長一些的,嗬嗬,你繼續——”宮妍笑了笑躬身在冰箱前,也沒看木哥。

“送畫的人和你家是故交,關係非常不錯。”

“如果關係不好,誰會耗心費神的畫這麽一大幅?還有嗎?”宮妍笑笑,依舊低頭撿東西。

“畫是你父親的好朋友作的,送來的時間應該是——是你們家出現變故之後——”木哥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宮妍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她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地上的果蔬,把頭慢慢轉向木哥,盯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看著宮妍有些黯然的眼神,木哥輕歎一聲:“是畫上的那幾句題詩——‘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這首詩的喻意不言而喻,是希望你父親能盡早得以昭雪,也說明畫者和你們家的關係不一般,對你的家事知道很多。”

宮妍靜靜的盯著木哥,又慢慢轉頭去看那張畫,沒有言語。

“宮警官,強子已經把你家的事告訴我了。其實我知道不該提你的傷心處,但是有些事情總需要勇敢麵對,有些心結必須盡快解開,我知道你現在心灰意冷,隻剩絕望,但這對你甚至是對你父親的事毫無助益,隻會讓你繼續消沉下去,直至毀了自己——”木哥見宮妍的身子有些微微發顫,繼續說道:“在我們行內有一句話叫‘天不亡人,人不亡心’,意思是說,隻要人在,人心就在,隻要人心不滅,那麽什麽事兒都不是難事兒,什麽難也都不是困難,隻是我們還沒找到克難解困的辦法——就像你現在,以為最後的希望已經破滅,為父親平反再也無望,但是事實不是這樣,你能做的還有很多甚至比以前更多,隻要信心不死,你總會有如願以償的那一天!”

宮妍眼圈兒已經有些發紅,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沒說出話。

“當然了,我可不是讓你天天紮進你父親的案子裏不能自拔,那就不是執著是偏執,累壞了自己不說,更會讓你亡故的父母心疼不安——”

“他、他們真的能看到?!”宮妍的眼睛突然放出光。

“當然看得到,像他們那麽善良正直的人,絕對不會再受地獄輪回之苦,說不定現在就在天宮中的某個地方,看著自己漂亮、勇敢、正義、孝順的女兒相擁而笑呢——”木哥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

“你、你說真的?!”宮妍滿臉漾出光輝,驚喜的問。

“騙你幹嘛,出家人不打誑語——呃,雖然我也不太算,總之你信我就是啦——過來過來——”木哥朝宮妍直招手。

“幹、幹嘛?”宮妍不解。

“過來和他們打個招呼——”木哥笑道,手向天空猛猛的擺了幾下,大聲喊道:“宮爸爸、宮媽媽,看到你們的女兒了嗎?她很出色,絕對沒給二老丟臉,你們在天上可一定要保佑她健康快樂,好好生活,好好工作,盡早達成夙願——”

宮妍也不走過去,感激的看著木哥,眼中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木哥釋然一笑,剛要說話,卻聽樓上突然有人趴在窗口大喊:“有病啊,都幾點啦,鬼叫個屁,讓不讓人睡覺啦——”

木哥神情一滯,苦著臉乖乖的關上了窗戶……

宮妍破涕為笑,轉身悄悄擦了擦淚水,輕聲說道:“你是真聰明,都被你猜著了——”她指了指那副畫,“是桂伯伯畫的,他是爸爸生前的好朋友,更是爸爸當年的上級——因為連續四年替爸爸伸冤,多次越級上訪,被給了處分,後來大家都勸,他還是不聽,更是利用身份便利,偷偷潛進了省局的機密文件檔案室——”

“偷機密文件?!”木哥一愣。

“是,他想查出當年那個舉報爸爸的人——”

“得手了?”

“沒有,剛進去一會兒就觸動了報警係統,被人當場抓住——後來上麵有人想重判他,可有好多局長同事都出麵說情擔保,上麵念他曾屢破大案建功無數,大概也想大事化小,就給了桂伯伯一個嚴重的降職處分,同時讓他提前退了休,他對我們家真是恩重如山,我們欠他的太多了。”宮妍幽幽歎道。

“看出來了,這幅畫就很說明問題。”木哥微笑道。

“嗯?什麽意思?”宮妍有些詫異。

“你過來看看——”木哥走近那幅畫,舉起雙手在麵前擺出了一個假拍的姿勢,宮妍好奇的湊上來,透過木哥雙手留出的空隙往前看,隻見畫的周邊都被擋住,隻剩下中間不大的一塊兒,她好奇道:“看、看什麽?”

“看到中間的水潭了麽?”木哥問。

“嗯,桂伯伯說畫的是天池。”宮妍回。

木哥點點頭:“水潭左半邊是淺色冰雪,右半邊是深色池水,一左一右曲線平分,好像一陰一陽,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太極——再看它周圍的雪鬆山石,乍一看好像雜亂無序,隨意點畫,其實仔細瞅瞅,就發現它們是分布八方,三線並列,有實有虛,放在一起來看,便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太極八卦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