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6 章 大規模屏蔽
今天的夜，對在日本橫濱的人來說，很漫長……
鍾良那屍體一樣的軀殼就在這樣漫長的夜裏發生著一些沒有任何人看得見的變化。誰也看不見那可怕的病毒在鍾良的身體裏做了什麽，它們就像充足了電一樣分裂，進駐每一個細胞，讓已經失去活力的骨髓開始造血，讓已經不再鮮豔的心髒變回了原來的鮮紅，慢慢的，一分鍾跳一次的強力心髒將鍾良身體裏的廢血通過他的鼻孔緩慢而又持續的流出，取而代之的是新鮮的紅細胞們流淌在血管之中，運輸著氧原子。
沒有了呼吸，氧原子從哪裏來？如果有人很近距離用無上的眼力和耐心觀察的話，他可能發現鍾良那和森林大火肆虐過的山坡一樣景致的肌膚上，他新生的汗毛從最新生長出來的肌膚中偷偷的鑽出了頭，無風自動的齊齊搖擺著，就像人的呼吸一樣，一顫一顫一顫……
在鍾良胃裏待了一個月多已經發臭到無以複加的食物殘渣在腸胃的重新蠕動之下，未知的病毒們占據了上麵無數細菌的軀體，然後帶領著變異的它們迅速分解了那些可能還存在的哪怕一絲絲營養物質，讓它們融進鍾良的身體修複工作中去，剩下的那些直接做成了一條條連肥料都不能勝任的東西，堆積在某處，不過卻卻不用擔心有什麽臭味了，上麵貧瘠的連半隻細菌也活不下去……
但是鍾良仍然沒有醒來，在他的大腦裏，對已經完全死亡的腦細胞，似乎病毒們仍然有辦法做一些事情，但是，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吧……
黑川賓逃脫了。
在他身後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慘叫聲時，他騎上了一輛沒有上鎖的摩托車，飛快的離開了千島町這個工廠雲集的地方，過了千島運河大橋之後的第一個加油站，從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手上搶到一瓶水並迅速把它灌進自己喉嚨的黑川賓跌跌撞撞的衝進了一個公共電話亭裏，通過複雜的號碼和驗證後，終於撥通了一個秘密電話。
“我是黑川。係列病毒發生大規模泄漏，已經有感染者衝出實驗基地了，請求立刻封鎖千島町。”
“什麽？黑川！你怎麽讓事態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在接到紅色警報之後，已經有一支特勤小隊過去了，我看封鎖東燃化工就可以了吧，封鎖整個千島町實在是影響太大了！”
如果電話的對麵不是他得罪不起的人，黑川賓肯定破口大罵，不過他卻怨不得對方，畢竟他們研究的病毒到底有什麽特點這些官僚根本不是非常清楚，在他們的印象裏，病毒泄漏頂多讓一個實驗基地的人全變成死人，畢竟它們還算不上是成熟的生化武器，危害有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當初為了搶功勞，大力的遊說了相關要人，證明了僵屍病毒的低傳播特性，及容易控製的程度，這才讓僵屍病毒可能在東燃化工這個石油化工廠的掩護下，在黑川實驗室進行研究，現在出了事情，已經相信事情不會有大礙的官僚們把情況想得比較輕是必然的。
本來按照001所產生的僵屍來看，一切確實如同黑川賓所想象的那麽美好，隻要不接觸僵屍接觸過的東西，包括水源，那麽人生安全就可以保障，就算發生泄漏，病毒的傳播速度也極其有限。
可是事態的發展並沒有像黑川賓想象的那樣順利，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002在咬過初代僵屍以後變異了，傳播性大大提高，而且他們的防泄漏措施也產生了失誤。本來這座實驗室就不是為了防可以移動的僵屍準備的，而是防病毒傳播，所以當最早變異的002在那個“偉大”的引導著指引下衝出隔離室的時候，在它麵前就隻剩下了一片坦途。
為了保證工作效率而建設的實驗基地四通八達交通便利，卻又為了保密隻有一個出口存在，當002帶著新感染的僵屍們衝起來的時候，逃命的人群為它們再次指引了地麵的方向。
到了現在已經有一大批新002僵屍被迅速感染變異出來，而且繼續翻倍增長中，就算所謂的特勤小隊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也會至少麵對成百的新002，如果稍微慢一點，002僵屍達到四位數也不是不能想象的程度。
現在黑川賓隻能感謝發生這一切的時候是在夜晚，如果是白天的話，熙熙攘攘的工業區工人將會給病毒絕好的大量載體，如果到了那時候，不僅出動軍隊都要費一番功夫擺平事件，更別說消息泄漏之後會引起什麽樣的軒然大波了。
想到這裏黑川賓不由覺得身體一陣寒冷，到了那時候，自己應該會被拿出來當替罪羊吧：被安上私自進行危險病毒研究，導致泄漏，殺害大量平民的罪名，然後大張旗鼓的判決死刑，來為這一切蓋上遮掩布……
一閃而過的思緒突然讓他想到了一件事，頓時黑川賓睜大了眼睛，幾乎忘記了自己那急促的喘息，急急的在電話裏說了起來：
“閣下，請立刻下令屏蔽千島町的一切通訊，無線電、電話、手機、網絡，否則很快就會有人把消息四處傳播的，僵屍已經進入地麵上來了。如果少數人傳播這樣的消息可能還沒事，如果有許多人傳播看見僵屍的消息，一切都晚了！”
“可是……影響太大了……”
黑川賓快被這個瞻前顧後的官僚氣炸了，不由得音量也提高了許多：“到這種時候，應該考慮的是不要讓事件繼續惡化，而不是考慮影響的問題！如果事件繼續惡化，所造成的影響隻會更大！！還有，快點派秘密軍隊來，這一次的病毒沒有那麽簡單的！”
可能是被黑川賓的口吻嚇住了，對方的態度也終於變得積極起來：“事態真的很嚴重？！好吧，我會盡快處理的，請您放心，一定不會讓事情繼續惡化的。”
“好的，我會在這等最後的方案，請盡快，務必盡快，否則就來不及了……”已經筋疲力盡的黑川賓拿著電話，身體慢慢的滑落在了電話亭那狹窄的空間裏，喘息著，聽著電話那頭的寂靜無聲。
大量的空氣急促攝入肺部讓已經53歲高齡的他覺得大腦一陣陣暈眩，似乎要沉沉睡去一般。長期日夜顛倒工作的他知道，這是因為身體的疲勞已經到了一個極限的征兆，除了今天的大量劇烈運動之外，連續一個月的廢寢忘食研究生活也讓他的身體不堪重負，在這個緊張刺激之後的短暫修整中，他已經無法繼續保持在逃命時那旺盛如年輕小夥子一樣的精力了。
但黑川賓是一個絕對不會放縱自己的人，他馬上用力的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右手握拳死死的捏住了自己的大腿，用火辣辣的疼痛來告誡自己，在這種時刻，哪怕是迷糊一小會，自己就會失去對於目前一切的操控：他已經聯係到了應急部門，現在就可以等對方通知自己軍隊出發了，千島町的一切信號屏蔽了，那樣他才可以安心了。
兩個加油站的夜班雇工閑極無聊的聚在了一起，目光炯炯的盯著公共電話亭裏的黑川賓猛看，那個被搶走一瓶水的家夥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蹲在了一個背風靠牆的地方，氣乎乎的說：
“那個老頭真是囂張啊，要不是看他像個有地位的人，我早就給他一巴掌了。”
“哈哈，你有那個膽量嗎，等下過去找他拿水錢嘛。”另一個雇工接口道。
“切，我再窮也看不上一瓶水吧，就是這個家夥明明開了輛破摩托過來，卻一點也沒有加油的打算，真是太摳門了。不過你說，他那麽急急忙忙的是在幹嘛？他剛才是不是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哦？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原來你也看到了啊。我想會不會是這個家夥是個工作狂，他老婆要和他離婚吧？才會那麽沮喪。現在社會上不是很多這樣的中年人嘛。”
“我看也差不了多少，說不定還是一個老夫少妻呢，啊～年邁的丈夫無法滿足年輕夫人的生理需要，隻能努力工作賺更多的錢供她揮霍，結果還是被一腳蹬了。”
“是啊是啊，年輕的女人還是要我們這樣年輕的身體來安慰，老頭子們還是趕緊靠邊吧，光有錢還是不行的呀，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
加油站裏無憂無慮的奸笑聲伴隨著那把手插在褲袋裏的影子隨風傳出去很遠，飄散在這濃的化不開的夜裏，仿佛在提前悼念著這最後無憂無慮的時光……
“首相大人，黑川博士就是這麽說的，請您決斷。”
日本首相大雄康夫此時正在自己的府邸，剛剛沐浴完畢，正在享受妻子的茶道服務，還穿著浴袍就從貼身助手手中接過了這通秘密電話，聽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大雄康夫習慣性的摸著自己微微有些凸出的肚腩，思索了一番。
“秘密軍隊還是需要派遣的，但是規模不宜太大，隻要遏止住關鍵地點讓平民不至於亂闖而發現事件真相就可以，其它的清理工作就交給特勤小隊進行吧。對外的借口嘛……歹徒作亂挾持人質比較適合。”
“那屏蔽各種信號的事情應該怎麽處理？我已經谘詢過相關技術人員，單獨屏蔽千島町是不可能的，如果需要的話，最少川崎區必須要考慮進去，就連大田區、鶴見區、幸區也必將受到影響。”
“既然不得不做，那就去做吧，對外宣稱一次技術故障，雖然各方麵的損失會大一點，但還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今晚我會一直保持清醒的，直到警報解除，如果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閣下，我立刻去辦。”
隨著日本首相的指示下達，針對整個鶴見川和多摩川附近的大規模手機訊號、無線電訊號、網絡、電話線等等，隻要能進行聯絡的工具所進行的大規模屏蔽，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降臨了。
生活在這裏的無數民眾，突然發現通話中的電話自動掛斷，手機突然間失去任何訊號，網絡斷開，電視開始接受不到任何節目，汽車的GPS係統癱瘓，巡警身上的對講機也隻剩下了沙沙的響聲。
有那麽一瞬間，這裏給人一種世界慢下來的錯覺，無數人在街上突然停住了腳步，無數人楞在了電視機、電腦前，無數人打開了窗戶想看看世界是否出現了什麽異常。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暫時的現象，畢竟身邊所有人的情況都一樣，滿大街都是舉著手機互相交流為什麽沒信號的猜想，憤怒到爆粗口的人還是很多的，但倒也有不少人把這當成了有趣的一幕。不過所有人都認為信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在某一時刻毫無征兆的降臨。
不過，在如此大規模反常的事件下，毫無征兆降臨的往往不會是手機信號這樣平凡的東西……
除了一個人不會這麽想，他就是依舊在電話亭裏等待通知的黑川賓，當他那一直保持通話狀態的電話突然間毫無征兆，就連哢嚓一聲都沒有就被掛斷掉的時候，他是愣住的。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這狗電話亭出了故障，不僅站起來狠狠的踹了一腳，而且迫不及待的繼續撥了那個電話。
沒反應，就是沒反應，按完號碼之後，黑川賓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沒有要求他驗證，什麽也沒有。黑川賓頓時迷茫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他更大的懷疑是這個狗電話亭出了故障。
所以他走出了電話亭，抬頭環視了一眼，就往仍然望著他的兩個汽油站工作人員走去。
“幹嘛？”
還沒等他走近，那個被黑川賓搶了一瓶水的就口氣不好的發問了。
“有沒有手機？你們應該有手機吧。”黑川賓沒心思和他們廢話，在他看來，他正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關係到整個國家的命運，把廢話的時間浪費在這些閑人的身上，簡直就是犯罪。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根本就不會和這種低階層的人說半句話。
“有啊，但是老頭，你要借手機，也要講話客氣點。”
一個手機就在黑川賓的麵前晃啊晃啊晃的，但是黑川賓就是拿不到。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被操控著的黑色手機，一雙53歲的渾濁雙眸怎麽也不能追上它的軌跡。
“我有很重要的事，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把它給我？”黑川賓泄氣了，閻王好惹，小鬼難纏，更何況他搶過人家的水還一句話都沒有道歉，對方又不認識他這個大人物，一切的一切都讓黑川賓無奈的選擇了妥協，起碼是表麵上的妥協。
“今天晚上什麽業務都沒有哪，你說是吧？”
“是啊是啊，這麽冷的天氣，連一單生意都做不出去，真是鬱悶啊。”
聽著這兩個渾身散發著油熏味的加油站雇工對視著，別有用心的抱怨著，黑川賓怎麽還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主意，無非是想用合法的方式敲詐自己一筆罷了。
“幫我把油加滿。”黑川賓毫不猶豫的說道，一邊在口袋裏摸索出錢包，抽出兩張一千日元的紙幣就塞進了對麵人的上衣口袋，然後將那隻手平平的攤在了空氣中，垂下了自己的眼瞼，掩飾著自己因為焦急而產生的暴躁憤怒，咯咯響的牙齒音隻有他自己聽得見。
一個屁顛屁顛的去加油了，一個咧著嘴把自己的破爛手機塞到了黑川賓的手裏，然後掏出紙幣在微弱的燈光下樂嗬嗬的查看是否假鈔。
黑川賓這種年紀的人，對於手機這種玩意兒還是有不小的代溝，他第一眼並沒有看出手機上已經顯示沒有信號的標誌，他仍舊規規矩矩的輸入了號碼，然後拿到耳朵邊，希望聽到請求驗證的聲音。
沒有？黑川賓略一沉吟，把手機舉到了那個人的麵前，用鷹一樣的眼神盯著他：“為什麽你的手機不能用？是不是壞了？”黑川賓問這一問純粹是存在僥幸心理，他已經想到了事情最可能的事實。
“怎麽會？我看看，嗯……咦，沒信號了？這裏很少沒有信號的呀，而且是一格都沒有，絲……奇怪了。”
看著舉著手機四處找訊號的加油站雇員，黑川賓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屏蔽所有對外聯絡信息的建議是他提出的，原本他還想在這遙控一切，希望可以平息這場泄漏事件，但沒想到，自己織出的網，竟然將自己纏的進去，黑川賓不由的又有了渾身無力的感覺。
“嘿，快看，這麽晚還有這麽多人跑步啊～”
另一個剛剛替黑川賓那搶來的摩托車加完油的雇工興高采烈的喊道，他認為他看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在這個和過去沒有半點不同的無聊夜裏，能看到這麽熱鬧的場麵，還真是幸運啊。
黑川賓隻是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看不清楚，沒有說什麽，但是他知道它們來了！他隻是用無法拒絕的神情向拿著手機的那個人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初衷是不能讓他輸過那個特殊號碼的手機掌握在陌生人的手裏，他得逞了，他付出的兩千塊讓對方又把手機交到了他的手裏，然後……
黑川賓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腿狠狠的踹到了麵前人的腹部，把這個人踹飛了半米遠，一是方便逃跑，二是順便報複。而當他衝到摩托車前的時候，那個替他加油的雇工刷的就閃開了，他以為黑川賓是要衝過來打他，而他對打架的興趣顯然極其低迷，即使對方是個老頭。
黑川賓邊發動邊看向了千島大橋那邊的情況，果然，不斷有跑不動的人被撲倒，有交通工具的人早早的就呼嘯而過，隻留下徒步奔跑著的人們在恐懼麵前掙紮。隱隱約約間，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衣服似乎是好幾個工廠的製服，到現在還有力氣狂奔的人，必定是剛剛開始逃亡的工廠夜班工人，這樣判斷，病毒蔓延的速度已經超過他想象了。
在他打電話的時間裏，不知道002又襲擊了多少人，想必千島町那裏已經淪為地獄了吧……
這樣冷酷的想著，噗噗噗噗，摩托車疾馳而去，黑川賓眯著眼睛對抗著冷風擊打在臉上的感覺，手裏還握著的手機他本來想要狠狠的摔到某個地方破壞它，但是疾馳中的摩托車平衡他並不能很好的掌握，上一次駕駛還是在大學的時候了，所以這個黑色的手機被他隨手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混蛋，他搶了我的手機！”
急馳而去的身影讓加油站的那兩個雇工暴跳如雷，不過他們或許還有機會報仇，當然，那是在1分鍾後他們變成了它們之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