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養傷，腳踝可不能傷到。我老家有偏方，算了我不能給你推薦偏方。省隊的隊醫一定更有經驗，總之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能再像錦標賽上那樣拚命了。”

盡管那樣的拚命，讓人動容，久久不能忘懷。

那好像是一個花滑女孩的前半生，也讓很多田雨欣的老粉絲想到了小田的從前，是那樣的悲壯。

陳煦看到的時候，都沒有控製住自己的眼淚。他想自己一個老爺們怎麽總看小姑娘流眼淚呢，哭完後他就跑到冰麵上滑一圈，發泄完心裏更加難受了。

他總會想，那一天的夏喬究竟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滑完全程。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滑冰也要帶上護具。”

他們兩個就坐在場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夏喬隻知道他的名字和年齡，但兩個人聊天的時候就像是多年沒見的老朋友。從花滑的技術動作聊到下一個賽季的比賽安排，以及滑聯做出的調整。

“往後一定會細摳動作，而不是挑戰高難度。”

用刃以及轉體周數，在從前都是比較模糊的標準，完全看裁判的意思。不過9位裁判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絕不公平的打分，但是花滑的國籍偏見有點嚴重，我國花滑運動員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

“高難度也要掌握，她們已經會四周跳了，我還在和三周跳死磕到底。複健可能連三周跳都出不來了。”

夏喬說這話的時候非常平靜。

別國確實已經攻克了四周跳的難關，而國內連四周跳的基本技術指導都在摸索，差距有點大。她要好好努力，追趕上進度。

“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有很多人和你有相同的目標。所以這一條路上並不隻有你一個人。”

陳煦安慰道。

他今年都20歲了，和十幾歲的女孩一比，他卻顯得如此渺小。陳煦原本還在考慮要不要讀研，現在看到夏喬他覺得不需要猶豫了，他不應該害怕考不上研究生，沒有試過怎麽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謝謝你。”夏喬輕聲說道。

她坐在冰場邊上，發現自己還是很熱愛這塊散發著寒意的冰麵。哪怕它再冷，也冷不了她心裏翻湧的那股滾燙熱意。聽到陳煦的話，她隻覺得心裏更加安寧了。

“是我謝謝你才是。你讓我堅定了信念。”

陳煦沒有告訴她要考研的事，他下半年就大三了，該確定自己未來的方向了。他希望自己考上研究生的時候，夏喬也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她會站在最高的賽場上去。

他們靜靜坐了很久，用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冰麵上努力練習的人，夏喬發現感覺是不同的。

“再見，我先回學校了。我們都會支持你的，如果你有什麽困惑的話，完全可以找我們傾訴。”陳煦要離開了，夏喬和他揮了揮手，她繼續坐著。

這冰場裏麵的教練和夏喬都很熟悉。她看到一個小孩在教練的攙扶下才開始滑行，但是他臉上都是天真無邪的笑意，看上去很興奮。

她的視線很專注，落到那片銀色的世界，身邊坐下了人她都沒有注意到。

直到對方開口。

“最近都沒看到你過來訓練，問你舅舅才知道是腳踝傷了。小姑娘太拚命了吧。”說話的男人穿得很休閑，臉圓圓的，看上去有一股精明的氣質，胡子拉碴還沒有好好梳洗過。

但夏喬見過他一麵，也知道他是誰。

他就是舅舅口中那個王老板，他的發小，也是新天地滑冰場的老板之一，王仁德。

“王叔叔。”

“哎，我白得一出息的侄女。”王仁德顯然很欣賞夏喬這樣的孩子，冰場每年要出去不少孩子，可是影響最深刻的就是夏喬。她的經曆很曲折，大起大落，偏偏不服輸。

他王仁德就是欣賞這樣的孩子，想他也是白手起家，一路打拚上來的。

人可以什麽都缺，但是不能缺了那股拚勁兒。

“這是王叔叔的見麵禮。”王仁德從口袋裏麵掏出了一個信封，那裏麵厚厚一疊看著像錢。王仁德說是見麵禮，那大概率就是錢了。

“王叔叔，您別和我開玩笑了。”夏喬還有點慌。

王仁德哈哈大笑。

“你和你舅舅真像。這三萬塊錢是你舅舅給我的，現在還給你們。這是去年一整年的訓練費用，你們給我滑冰場帶來不少生意。這錢我怎麽還能收呢，再說周衛明還沒娶老婆，他的錢全都花在你身上了。你作為外甥女，把這錢帶回去還給他。”

王仁德是愛錢，但是他也大方，樂意將錢給散出去。

他能看順眼的人，便會十分大方，他要是看不順眼就會非常記仇。

夏喬看著那個信封。

她知道花滑很費錢，不僅冰麵訓練要花一大筆錢，還有冰鞋和考斯騰，以及短節目和自由滑的編曲。這一筆筆都是錢，可是舅舅和她說，這冰場是他發小開的，不要錢。

夏喬心想又省了一筆，卻沒想到還是收費的。

那麽從七歲開始算，到現在舅舅在她的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錢呢。

夏喬都算不清楚了。

“拿著吧，就當我給你舅舅隨份子了。祝他能夠早日結婚。”

“王老板，我舅舅他……”

“別感動了，你要是我外甥女我也樂意給你花錢。別說幾萬塊一年了，哪怕是十萬一年我也給你供起來。”王仁德說話很有意思，他就知道小姑娘會多想。

這小姑娘的品質很好，所以他才放心將這麽一大筆錢交到她的手裏。

“您把我說得太好了。”

她覺得會辜負這麽多人的期望。

“我見過你很多回了，你就在那冰上練習，也不和別人說話。性子特別穩，你別有那麽多的顧慮。想做什麽盡管去做就行了，以後我這冰場不收你的錢，你要知道我們黑心老板也想要給祖國的花滑事業做出貢獻的。何況，我們本來就是互惠共贏的關係。”

王仁德還沒做過虧本生意呢。

“您是個好人。”

夏喬看著他，最後就得出了這樣一句結論。

“你們這些小孩。”王仁德無奈地笑著說道，“你們總覺得這世界上不是好人就是壞人，我勉強能算個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