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
杜戈支支吾吾的，他心虛了。
“有事就說，別磨磨唧唧的。”杜安國沒好氣地說道，他們是真的不懂什麽是溝通的藝術。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退役申請？”杜戈鼓起勇氣問道。他一想到杜安國可能看到了他寫的申請書，他就沒有底氣。
杜安國從文件堆裏麵翻出了一份已經簽字蓋章的退役申請，放到杜戈的麵前。杜戈看到那鮮紅的“同意”二字，心都涼了。他沒想要上交的。
“既然你想退役的話，這次我不攔著你。我已經簽字了，等明天就交給聞教練。”杜安國淡淡地說道，仿佛對唯一的兒子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他也不再勉強了。
杜戈這才覺得事情大發了，他紅著眼眶大吼道：“我又沒有要退役！”
他才想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喜歡冰麵，那個朝著他打開大門的銀色世界，但卻沒想到杜安國就簽了他的退役申請。那鮮紅的兩個字是多麽刺眼呀，他生氣極了！
“那你寫什麽退役申請？”
杜安國長著一張威嚴的方臉，皮膚比較黑。看上去就有點嚇人，他隻要一耷拉下臉，年紀小的點孩子就會被嚇到。他們都在背後喊他“杜大頭”。
“我沒寫過，我就是練練怎麽寫。反正我十年八年後肯定會退役的，我先提前熟悉一下。”
這借口騙三歲小孩都沒用，杜戈也知道自己臨時編的借口到底有多荒謬。但是他知道怎麽反客為主，還倒打一耙，“你怎麽去我宿舍翻東西，你這是侵犯個人隱私！”
杜安國也不說話，就用冷冷的眼神看著他，杜戈被他看得汗津津的。
“我就是隨便練習練習。”他越發心虛了，不知道今晚的事應該怎麽收場。其實夏喬說的那些話很對，他要是不喜歡花滑的話，早就該退役了，怎麽能待到現在呢。
他又有點得意，哪怕他沒有盡全力都能夠留在隊裏。要是他努力一點，那是不是可以取代寧銳的排名了？
“教練，能不能把退役申請還給我？我真的沒那個意思，就是練習一下格式。”這是杜戈在杜安國麵前少有的低頭，他很卑微。杜安國靜靜地看著他表演，等他好話都說盡，他才開口。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退役？我覺得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下個月的排位賽吊車尾就會離開，提前練習。”他一開口就是諷刺人，讓杜戈心裏的火氣又燃了起來。
杜戈反複安撫自己，千萬別和一個上了年紀的中老年男人計較。他愛說，就讓他說上幾句。
“我不會退役的！”
其實他也不確定一個月的時間能夠進步多少，但那股少年意氣就是不想在老東西麵前低頭。他越是看輕他，他就越要證明給他看。一個月有三十天，他還有機會。
他會認真對待排位賽，而不是抱著賭氣和給杜安國丟臉的目的。
杜戈的實力不差，隻是他一直都不認真，想要和杜安國對著幹。哪怕平時能夠掌握的技術動作，也故意在排位賽上出差錯。杜安國知道他的脾氣，父子關係鬧成這樣，誰都不無辜。
“哦？那你還打算留下來混吃等死？”他不明白兒子分明是有天賦的，為什麽他就那麽抵觸花滑呢。但是杜安國不知道，杜戈抵觸的從來都不是花滑，而是他的態度。
“我會證明給你看。退役申請還給我，以後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別翻我的東西。”
他到底還是在意別人怎麽看待他的，也不想被看扁。
杜安國沒有阻止他將那份退役申請拿回去，雖然不知道這臭小子到底是抽什麽瘋。這勉強算是一個好兆頭吧，終於知道要上進了，也不知道是否晚了點。
相比之下，貝佳琪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陳瑜教練還是將她單獨喊到了辦公室。
“佳琪。”
她給小姑娘搬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
“陳教練，你是不是要和我商量離隊的事？”她有兩個選擇，一是回到省隊，二是退役。貝佳琪進入國家隊也有三年了，曾經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
陳瑜看上去倒是很溫柔，“你最近的狀態不太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被什麽分了心。但體育競技就是不進則退，你在原地踏步的時候，你的對手都在飛快進步。既然選擇了這一條路，就容不得懈怠。”
落後就會被淘汰。
“陳教練，我知道錯了。”貝佳琪低著頭認錯，她確實有點得意了。以為進入了國家隊就是一份榮耀，還覺得以自己的資質是絕對不會被淘汰的。現實給了她重重的打擊。
“隊裏可能會讓你先回省隊沉澱一段時間，或者你有別的想法嗎？”
陳瑜也沒有嚴厲批評，她曾經就是花滑運動員，更明白機會的不易。她的溫柔並不是體貼，而是讓這些小孩承擔自己做出的選擇。她不會像杜安國那樣總為隊員懈怠而生氣。
她很坦然，這就是她們的選擇。若不珍惜，那麽後悔的隻是自己。
“您要我退役嗎？”
“這取決於你，我沒有任何意見。你可以和家長商量幾天，隊裏的決議還沒有下。”
貝佳琪看著她，那是不是還有轉圜的餘地呢？但是陳瑜的目光非常堅定，不容更改。貝佳琪知道她在國家隊待不了幾天了，要麽回省隊要麽退役，也許回到省隊會受到許多人的非議。
她也終於體會到了夏喬的感覺，背後議論隊友真是一種很惡劣的行為。
“佳琪，我希望你能夠有所突破，改掉自己的壞毛病。其實你是一個挺有悟性的孩子，隻是性子不夠沉穩。”陳瑜想著師徒一場，她也不想這孩子重蹈覆轍便多說幾句。
“你不應該將目光放在別人身上。她們發揮失常和你有什麽關係呢？難道你的勝利就是建立在別人失誤的基礎上嗎？我也聽到了一些你和夏喬的傳聞。說實話，我很欣賞夏喬。”
因為她心無旁騖，隻埋頭訓練。
這才是他們一直想要的運動員品格，要堅韌，要正直，要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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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貝佳琪低著頭說道，她的耳根發紅。
“這句對不起不該和我說。你想想那麽多年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麽？好了，回去休息吧。”陳瑜也沒什麽可說的，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貝佳琪的眼淚一直掉。
她那麽多年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難道就是為了今天退出國家隊嗎？她想到了從前，她為了進國家隊拚命做出的努力。貝佳琪明白，她丟了初心。
宿舍裏麵，早就沒有了夏喬的身影。
她搬走了，這裏也沒有安排其他隊員。可能是考慮到她過幾天也會離開吧。也許人真的會等到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吧，不然她現在為什麽會那麽難過呢。
她從宿舍走到了訓練場，發現夏喬和金琪還在訓練。她們關係很好，平時訓練也會互相監督。其實貝佳琪有點嫉妒夏喬，她從省隊上來就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焦點，她用那些技術難度征服了國家隊的教練。
誰都知道，夏喬的未來是無限光明的。
她就像是光源，散發著光芒，讓人忍不住趨光飛躍。
“看，貝佳琪。”
“我聽說陳瑜教練找她談話，好像她要離隊了。”
“趕緊練習吧，不然下次排位賽離開的就是我們了。”她們都知道這個規則有多殘酷，偏偏貝佳琪懈怠了那麽久。現在醒悟已經來不及了，她也沒辦法挽救目前的局麵。
“夏喬！”
貝佳琪衝著冰場喊了一聲。
“別去，浪費時間。”金琪攔住了夏喬，這個時間是自由訓練，教練們又要開會了。
金琪很看不慣貝佳琪的作風，怕她腦抽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沒事，我去看看她找我做什麽。”隊裏都知道貝佳琪要離開了，夏喬也知道貝佳琪對自己是有惡意的。但是在訓練場裏能出什麽事呢，貝佳琪既然來找她那必然是有話要說。
夏喬走到了邊緣，隔著欄杆和貝佳琪相望。
“你找我什麽事？”
“夏喬，那些謠言都是我傳播的。我也是故意和你作對，想要影響你的狀態，看不得你那麽順心。”貝佳琪坦白了一切，到最後似乎有些無法接受自己居然是如此卑劣的人，她紅著眼眶說了一句“對不起”。
夏喬沒說原諒，隻是安靜聽她講完。
“我現在住單人間，挺好的。”
她們幾乎沒有交集了。
“我應該要離隊了，以後就不會礙你眼了。”
“貝佳琪，你說這話就像是我逼你走的。”夏喬微微皺著眉頭說道，“我不欠你的。”
貝佳琪沒解釋，她隻覺得難堪，轉身便離開了。
貝佳琪明白她的意思，夏喬全程無視她又怎麽會覺得她礙眼呢，從頭到尾都是她的獨角戲。
“她找你說什麽？是不是那些難聽的話？夏喬，我們別在乎她們說什麽，我看貝佳琪是一直都有病。”金琪滑了過來，她看到夏喬的臉色不好看便安慰道。
“沒什麽。她就是說她要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
金琪都忍不住鼓掌，她平時討厭的人並不多。貝佳琪算是一個。
“夏喬，我有個小道消息想要和你分享。”金琪湊到她耳邊，十分神秘地說道。
夏喬原本還想要取笑她，但是金琪接下來說的話將她給震驚傻了。她眨了眨眼睛略有些遲鈍地問道：“真的嗎？”
“當然，我們家都是搞體育的，所以消息比較靈通。你不許告訴其他人。”
夏喬點了點頭。
隻是金琪的消息來源不夠保密，沒過幾天隊裏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在此之前夏喬在醫務室再一次蹲到了傅燃，休賽期的傅燃幾乎每天都會到醫務室理療。
夏喬猜測，他應該也有傷病。
小林師傅在給她揉搓膝蓋，夏喬摔得比較狠。
大林師傅在給傅燃做艾灸，這對身體倒是很有效。夏喬也喜歡這種暖呼呼的艾灸，一套下來全身都放鬆了還暖洋洋的。
“傅師兄。”
夏喬做了許多心理建設，這才開口。
她和傅燃不熟，但到底比陌生人好些。平時也會聊上幾句，但夏喬覺得要人家幫忙很不好意思。
“嗯。”傅燃的聲音略沙啞，他外表溫潤如玉，但這把嗓子倒是低沉。
“呃，我在滑行上有點問題。李教練說我滑速太低了，我想問問師兄有沒有什麽技巧。如果這為難的話，你不用說的。我就是問問……”夏喬在傅燃麵前就是一個小孩，她也顯得有些拘束。
技巧也不是隨便能給的。
“晚上八點你來速滑隊，我在訓練場等你。”
傅燃不說廢話，他隻騰出了時間。
“啊？謝謝師兄。”這簡直是意外驚喜，原本想要讓傅燃口頭傳授經驗，沒想到人家要當場演示。其實，夏喬也沒有寄希望於其他隊伍，她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
傅燃既然這麽說，那麽就一定有什麽技巧了。
夏喬知道這是耽誤了傅燃訓練，她想著家裏還有什麽特產能夠送給這位麵冷心熱的師兄。
“小夏真上進。”小林師傅誇了一句，夏喬的臉都紅了。
這種話可以私下說，當著其他人的麵多不好意思呀。夏喬決定給小林師傅也安排上一份春城土特產，回頭就和爸媽說清楚。讓他們寄一大箱子過來。
夏喬從醫務室出去後便在食堂吃飯，她好不容易熬到了七點半，早早就跑到了速滑隊。
幾個男隊員看到她十分好奇。
“找傅燃的。”
“這妹子是單人滑的吧，好像叫夏喬。”
夏喬從他們麵前路過甜甜地打了一聲招呼，“各位師兄好。”
她仿佛回到了十五歲那年，意氣風發，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多了。那幾位師兄也很友善給她說了傅燃的事，等到接近八點的時候傅燃出現在了速滑隊。
“傅師兄。”
夏喬跑到了他的麵前，其他師兄好酸。
“嗯。”
傅燃也有點苦惱，不知道將速滑計較交給單人滑的小姑娘會有什麽的影響。他讓夏喬先觀察他的滑行姿態，蹬冰技巧。單人滑和速滑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也不知道夏喬和周衛明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長的，他們偏偏覺得速滑隊的技巧是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