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

夏喬輕聲說道。

她怎麽能違心說不累呢，訓練的時候無法撿回三周跳，她很累。學習的時候也很累，春城一中的負擔很重。

她怕成績下滑，也怕比賽出問題。

這段時間，是她最難熬的時候。她覺得前麵是黑暗的，看不到光。她一直往前走，但不知道腳下的這一條路是不是對的。舅舅說，喬喬別怕，發育關很快就過去的，到時候核心力量增強，你會變得更加厲害。

可夏喬的腦子裏麵全都是田雨欣退役的那一天，她從傅教練的辦公室走出去的背影。

她那麽熱愛花滑，但最後卻被迫離開了。

她很害怕，但她不敢和任何人說。

每回舅舅安慰她的時候，她總是強撐著回應。在他們麵前總表現出最樂觀的樣子，可麵對母親的詢問。

她無端地紅了眼眶。

“媽媽，我沒事。累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喜歡做這些事。”她的聲音甕甕的，壓著哭腔。

她積攢了太久。

周衛琴伸出手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夏喬的眼淚從眼角滾落了出來，她咬著唇不發出聲響，隻吸了吸鼻子。她的喉間酸澀發疼，她好害怕那些沒有發生的事。害怕田雨欣的噩夢在她身上重演。

她從前覺得田雨欣隻要努力就行了，也有那麽幾次想過一定是她不夠努力，所以一直都沒有恢複。

現在她終於明白努力不是萬能的。

她們都是芸芸眾生中平凡的人，和大多數人一樣，並沒有被上天過分眷顧。

“別想太多，和很多人比起來你能夠追求自己的夢想，已經很幸運了。喬喬，做人不能貪心要腳踏實地。媽媽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是不服輸，你隻要做到無愧於心就夠了。”

人從出生開始就覺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他們要不斷被現實教育接受那個普通又平庸的自己，而不是被人誇讚的天才。

夏喬哭得委屈。

周衛琴沒有大驚小怪，哭鬧是很正常的。

誰在這個年紀沒有流過眼淚，她給她擦了擦眼淚。

“好好睡覺，所有的噩夢都會過去的。你隻是遇到了這個階段你沒法解決的問題，等你長大後回看現在會覺得這就是一個小問題，你抬手就能解決了。”

周衛琴將燈關上，打開了那昏暗的小壁燈。

回頭看了一眼，最終將房門給關上了。

夏喬擦幹眼淚，閉著眼睛睡不著。她悄悄起身披上了外套坐到了書桌前，拿出作業一點點寫完。等到淩晨兩點的時候，那小台燈才最終被關掉。

門隙裏透到客廳的微光暗了下來。

黑暗中，一個人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回到了主臥。

她生的女兒，自然知道她是什麽脾氣，周衛琴的心裏有那麽幾分驕傲。

……

12月26日，距離新的一年還有五天的時間。

春城體育中心，終於迎來了全國花滑錦標賽。這次女單項目很有看頭，參加比賽的不少都是國內成名的女單，還有冉冉升起的新星，於是體育中心很熱鬧，觀眾席都坐滿了九成。

正當周末，學生們都放假了。

盛俊彥和韓樂安湊一塊看夏喬的比賽，正式比賽是在中午十二點半進行，十二點開始表演自由滑。盛俊彥手裏拿了爆米花，韓樂安說他哢嚓哢嚓影響別人的觀賽體驗。

“這不還沒開始嗎？等正式開始我嘴巴都不動一下。”

“也不知道夏喬抽簽到第幾個了，表演滑後是冰舞，等到女單開始都要一點多了。”盛俊彥將小麵包塞到了她的手裏，“班長，出了校門就別管那麽多了，你午飯沒吃就過來等比賽不餓？”

餓。

韓樂安的肚子餓得嘰裏咕嚕叫。

“班長，吃我的。”趙茜給她塞了幾包小零食，“你和我坐一塊，我待會兒還給你科普呢。我們女生別和那些臭男生坐在一塊兒。”

觀賽小分隊又壯大了不少，錢多寶和程淮往邊上挪了一個位子。

盛俊彥成了孤家寡人，單獨坐在後排。

前麵一排都坐滿了，他那頭微微卷的頭發還有點顯眼，別說這小夥子長得不錯還有點壞壞的。他伸手揪了揪韓樂安的馬尾，“是你提議要來的，這會兒又丟下我一個人坐後邊？”

前麵那一排都坐滿了，他想要擠過去也找不到能坐的地方呀。

沒人搭理他，盛俊彥狠狠抓了一把爆米花哢嚓哢嚓吃了起來。

趙茜和韓樂安歡歡喜喜坐在一起說悄悄話，還分享小零食。

程淮的手裏拿著相機，他鼓搗著打算將夏喬參加過的比賽全都錄下來。等到他們長大後，這就是她最珍貴的回憶了。他看著沒有上回比賽時那麽高興，因為他很清楚這對於夏喬來說就是一場硬仗。

“唐威，我們專門飛這一趟，值得嗎？”

“哪裏不值得，我們是要看到新一代的女單崛起的。何況還有這麽多名將，在國內賽事可很少見到李茹茹，莫建雯和劉佩詩同台競賽的。”

唐威主要是來看夏喬的，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喜歡那有韌勁的小姑娘。

他專門找了朋友跟他來看比賽。

“我可等著夏喬的3A重現江湖呢。”唐威對夏喬總有莫名的期望，他覺得這小姑娘很行。

她能夠做到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覺得不太可能。夏喬狀態不佳，這回估計沒什麽後勁兒了。”他們多少都有聽到風聲，夏喬的發育關到來了，她許多三周跳都沒有辦法完成，這次的比賽也許對她來說是最難打的戰役。

而這戰役才剛剛開始，誰知道她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田雨欣。

“別掃興，她可是最擅長拿捏逆襲劇本。”

唐威還存著希望，盡管他知道希望渺茫。他和別人說的時候那麽樂觀，但心裏卻沒底。

表演自由滑結束後，便開始正式的比賽了。

冰舞一共有兩組參賽運動員，熱身加上比賽不過是四十分鍾就結束了。

中場休息十五分鍾，正好清理冰麵。

“下麵進行的是全國花滑錦標賽女子單人滑的比賽項目，請第一組運動員上場，賽前六分鍾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