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鹿有主人，奈何兮
廢棄山村，馬蹄聲漸近。近百騎飛奔入村，馬蹄踐踏，泥漿四濺。
小院門前，數名虎衛先入，公孫策三人再進，餘下衛士守備在外。
“大哥，那鹿妖會不會逃走？前麵可能是我們追得太急，讓它慌不擇路，隻能在那一片山裏繞圈？”郭亮提著氈笠，當作扇子，扇風取涼。
公孫策眼睛掃著院內物資，很堅定的搖頭，見兩名虎衛正要取鍋燒水，他抬手阻止，來到麵餅前，問旁邊的虎衛：“來的時候，帶了多少麵餅？”
“回稟君上，一人三張，共二百九十一張！”負責飲食的虎衛一邊回應，一邊正在檢查食物的安全性，手裏測毒銀針在麵餅上穿刺，另外一名虎衛正檢查其他肉食。
“數一下，感覺低了三四層，少了十來張！”公孫策記得原本麵餅疊成的塔剛好與自己視線齊平，現在低了些。
“遵令！”這名虎衛開始數麵餅，另一名虎衛檢查熏肉的重量後，又開始數起烤魚。烤魚五條一捆，他很快數完，又數了第二遍，最後確認數字時，數麵餅的虎衛也剛好數完。
“大哥，怎麽了？”郭亮原地轉了一個圈，一轉身的時間，似乎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有人拿了我們的食物，丟的數量不是很多，看來藏在四周的人，也就一兩個。而且還距離我們非常的近，否則不可能知道我們在這裏儲存了食物。”公孫策見兩個虎衛數了第二遍，就知道食物被偷了。
郭亮聽了，四下打量整個院子，沒有發現可以的地方，又低頭在院子裏找起腳印，好在院子裏進來的人不是很多，眨眼間就讓他找到了幾枚殘缺的腳印。
“大哥，偷咱東西的是女人，應該是兩個人。腳印一大一小，踩的很淺，而且腳印有些受力不均勻，深淺不一。”郭亮比劃著腳印大小，在和他們踩下的腳印做比較，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李青雲也蹲在地上比劃了一下，沉默點頭讚同。他隻知道郭亮在亂世以前是個藝校新人，沒有想到這個勉強和大學生沾邊的小青年，思維如此謹慎。
“讓大家燒水，我們慢慢找賊，這多少是個有意思的遊戲。”公孫策示意虎衛繼續準備午飯，他也開始在院子裏搜尋。
他之前用直覺探查過這個院子，隻知道這裏有暗室，還有生靈的氣息。別的什麽，並不知道。
郭亮和李青雲順著腳印走出了院門，不想院外的腳印已經徹底消失在一片爛泥外，兩人一左一右繼續在雜亂的腳印裏搜尋。
如公孫策所言，這隻是一場遊戲。就像獵鹿，也是一場遊戲。隻是打發時間的一種活動，勝敗關係到臉麵，所以他們都很盡心。
公孫策又來到物資前，發現米袋旁邊散落著幾粒白色的大米，在黑色的濕泥裏，很是顯目。
捏著幾粒米，公孫策目光又開始在院子裏搜尋。
暗室裏兩姐妹吃了一張餅和一條魚後，很愜意的躺在**小憩，這種吃飽的感覺是那麽的久違。就像這個春天一樣，讓人從內到外的暖。
然後噠噠的馬蹄聲將她們驚醒，姐姐拉著妹妹的手，眼睛上蒙著黑紗，站在排煙孔向外瞭望，看到了一群白袍白甲白披風的騎士走了進來，例行公事的搜查了一遍後，又有兩個白袍騎士準備拿鍋做飯，不想被隨後進來的一名持戟金甲青年發現食物出現了問題。
她心裏恨死了那個金甲青年，雖然那個青年很帥，看著很威風，她好想掐死他。後麵郭亮發現了她們腳印，還推斷出她們的性別還大致歲數，讓她更是心驚，又見他們繼續搜尋，還有兩個金甲青年順著腳印追出了院門。
她又仔細回憶，確認草垛那裏她們已經做了準備，不會有行走痕跡後，微微安心。
火炕排煙孔被煙熏得黝黑發亮，她眼睛上又蒙著黑紗，讓公孫策看了幾遍排煙孔，都沒有發現異常。
“奇怪，怎麽感覺這裏好像有人在注視我？”公孫策走到排煙孔，輕聲說完，抽出雁翎刀，刀身與刀鞘的摩擦聲，讓密室中的兩姐妹咬緊了牙關，姐姐緩緩低頭，輕輕蹲坐在**，仰望排煙孔。
公孫策握著雁翎刀對著排煙孔緩緩刺入，密室裏的兩姐妹望著閃著寒光的刀刃，瞪大了雙眼，姐姐更是一把蒙住妹妹的嘴，生怕她發出聲響。
不久又見那刀抽了出去，姐姐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這一刻隻希望外麵持刀的人是個草包，希望他不要發現破綻。
公孫策輕輕撫摸雁翎刀刀身，刀身無塵如鏡，他嘿嘿一笑，歸刀入鞘。蹲坐在排煙孔前，笑說道：“火炕裏居然沒有灰，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說吧，密室入口在哪裏？我饒你們無罪！”
密室裏兩姐妹瞳孔無限放大，妹妹白眼一翻，竟被嚇暈過去，一頭撲在姐姐懷裏，姐姐咬緊嘴唇，薄唇滲血猶自不知。
不多時郭亮與李青雲一起走來，對公孫策搖搖頭表示沒有發現線索，多少有些氣餒。又見公孫策蹲在排煙孔前，很好奇的要趴到煙孔前張望，被公孫策一把攔住。
“裏麵是暗室，有人。你把腦袋伸過去，人家捅你一刀，你躲都躲不及。百分百破相，當心李晶一腳踹了你。”公孫策說罷起身，跑去拿了一樣東西回來。
“知道麽？現在是春天，萬物複蘇，蛇也複蘇了。我逮到一條蛇，要不要看看？”公孫策說罷，將一條一米長的青色蛇塞了進去。
“不要啊！”一聲淒厲慘叫從密室裏傳出，然後就沒了動靜。煙孔外，郭亮二人望著公孫策的眼神，故作恐懼，遠遠跳開。
公孫策起身，聳聳肩，攤攤手一臉苦笑說道：“看你們那樣子，是死蛇好不好？”
“我隻知道那條蛇被你一戟電暈，誰知道有沒有徹底死透！大哥，你好殘忍！等我回去給嫂子們說說，說你殘殺無辜少女！”郭亮很氣憤地指著公孫策，說罷連同旁邊的李青雲哈哈大笑。
密室裏，昏厥的妹妹被自己姐姐一聲尖叫驚醒，又看自己姐姐暈了過去，然後在自己姐姐懷裏摸到一條冰冷又油滑的東西，一把拎起來，抖了抖，蛇頭抖到她臉上，連忙一把丟走，眼睛翻了翻，一聲不吭，又暈了。
公孫策跟著郭亮二人笑了笑，看排煙孔周圍是黃土，抽刀將黃土撬開，一片片黃土被剝落，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青石磚壘砌的牆體，磚縫之間十分緊密，刀插不入。
“這是古代城牆築造技藝，石縫之間使用糯米汁兌著其他一些黏稠性物質粘合，幹了之後，比高標號水泥還要堅固，硬度和石頭類似。”李青雲摸了一下白色的磚縫，對公孫策說道。
“有意思，能在深山之中建造這樣的院落，想來祖上也是有故事的。取點辣椒來，這裏藏著兩個人，不揪出來，我連吃飯都沒什麽興趣。”公孫策將雁翎刀擦拭幹淨，歸鞘對身邊虎衛說道。
虎衛也知道自家君上打著什麽主意，辣椒被棉花裹成一團，還拿著火把走了過來。公孫策點著棉花團，順著排煙孔丟了進去，然後自己咳嗽不止，眼睛發紅。
密室裏兩姐妹同時被刺激性十足的煙嗆醒，姐姐拿被子將燃燒的棉花團覆蓋住，妹妹雙眼泛淚，找來水澆滅米花團，兩姐妹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暴露，被抓出去隻是早晚。
“你們是什麽人？這是我家的院子！”姐姐喝了一口水，已經感覺嗓子眼火辣，鼻孔火辣辣，雙眼更是淚流不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說我是什麽人？”公孫策擦著眼淚，對密室裏麵的人說道。至於郭亮幾人，包括虎衛，在他點著棉花團的時候，都退了七八步不止，深怕被殃及池魚。
“外麵怎麽了？你到底是什麽人？”密室內依舊彌漫著嗆人的辣椒煙，妹妹將毛巾浸濕，與姐姐一人一條，捂住口鼻。
公孫策坐到煙孔前說道：“外麵的世界很有趣，很多鬼怪複活了，還有古代的朝代連同他們的士兵也都複活了。現在外麵天天打仗，很熱鬧。我就是河東郡的領主，手下軍民三四十萬。對了，現在又多了兩個人！”
“怎麽可能！朝廷的軍隊呢？古代士兵再多，在朝廷現代火力打擊下，隻能變成屍體！”姐姐站在排煙孔前，沙啞著嗓子問道。
“要不被滅了，要不投降了。火器殺不死軍魂，再說現在世界的法則發生了變化，工業化產品都成了鐵鏽。槍炮坦克什麽的，也都如此。出來，你們是我領地的子民，保護你們，是我的責任。”
“你叫什麽名字？”姐姐想了想，似乎家裏的現代化產品都像外麵那個帥氣青年說的那樣，都成了鐵渣。所以，外麵的世界，可能真的像外麵那個人說的那樣，已經變了。
“大秦涇陽君，複姓公孫，名策。另外，我是一個現代人，不是宋朝的那個公孫策。趕緊出來，裏麵呆久了會被辣煙熏瞎眼睛。”公孫策說罷，起身離開。
姐姐看了一眼自己妹妹，見她雙眼淚水止不住的流淌，強自忍受的模樣，很是心疼。牽著妹妹的手，提著剩下的食物，順著密道出來了。
院外巡邏的疤臉猛地抽刀，望著發出動靜的草垛，身旁虎衛見狀，紛紛拔刀，圍了上去。
草垛裏，兩姐妹抱成一團，瑟瑟發抖。這時郭亮跑出院子，看到疤臉他們呼喊道：“沒事，大哥要見她們！”
聽到草垛外戰刀歸鞘的聲音，兩姐妹從草垛鑽了出來，姐姐將妹妹護在背後，紅著的眼睛警惕盯著疤臉，緩緩朝院門口移動。
“真是堅強的女子，佩服！跟我來，其實我大哥很好說話。”郭亮望見姐妹倆模樣，心中很是感慨。
半年的時間，山裏這對相依為命的姐妹是怎麽挺過這個缺衣少食的寒冬，其中的煎熬不用想，也能感受的到。對於堅強的人，人們總是會尊敬，並給與善意。郭亮也是如此，他很敬佩這兩姐妹的意誌。
“謝謝！”姐姐說罷，隻覺得嗓子幹啞疼痛，牽著妹妹跟郭亮進了院子。原地疤臉帶著幾個虎衛順著草垛鑽進密室，前去搜尋。
公孫策剛看到兩姐妹進來，突然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扭頭看向身後正房屋頂，居然看到一隻純白色的小鹿正趴在屋頂另一麵，冒出一個鹿頭望著他。
“點點！”兩女中的妹妹歡呼一聲，白色小鹿從房頂一躍而下，似能禦風，穩穩落在兩女麵前，鹿頭望著公孫策，眼眸中很是警惕。而它原來所在的屋頂，傳來一聲脆響。
一名虎衛跑進去，取來一根射穿屋頂，釘在牆上的白羽箭。
緊接著葉輕舟從院牆外翻進來抱拳說道：“君上，這鹿就是那隻鹿妖！”
“不要傷害點點，它很乖的！”妹妹甩開姐姐的手，雙臂展開，護在潔白小鹿身前，生像一個振翅護住小雞的母雞。
“鹿有主人？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