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夜

稀稀落落的小雨終於停了,夜空顯得格外的幽藍,空氣清新異常。

公孫策與眾女吃完夜晚,一個個,送回她們各自的宮殿,然後召來楚萌萌等人繼續商議墨家之事。

朝陽宮偏殿內,淺睡中的孟勝突然睜眼,雙眸在光線昏暗的宮殿中灼灼生輝。他緩緩起身,來到外室,見隻有一伍虎衛在殿中值守。

“孟先生,何事?”伍長抱拳詢問。

孟勝神色肅穆,指著一個方向輕聲詢問:“東魏丞相張耳是不是這這裏?”

虎衛伍長神色一變,強笑說道:“不知道這與孟先生有何關聯?”

這伍長悄悄打了一個手勢,手下四名虎衛個個提高警惕,手握刀柄。

“有很大的關係,張耳死了會有不該發生的戰爭發生。這樣的戰爭是我們墨家所抵-製的,所以阻止這樣戰爭發生,是我們墨家的本份。”

伍長皺眉說道:“孟先生稍待片刻,我去通知隊率大人!”

他並不愚蠢,知道孟勝是能和太子公孫策交談到深夜的大牛,如果不是幾位夫人催促,聊到明日天明也是很有可能。這樣的牛人,是不會沒事找事和他聊天的。

“速去!”孟勝說完,轉身就進了居室,將自己五尺重劍解開捆綁布帶,拿衣袖擦拭,重劍無鋒,堅固異常。

“如公孫策所說,這是個大爭之世。儒墨之爭隻是前仇舊恨,現在重要的不是和儒家死拚,而是讓墨家傳揚壯大,有儒家那樣的底蘊和生命力後,再拚不遲!”

他對著明鏡一樣的光滑劍身說道,隻見劍身**起一層層漣漪,隱隱約約有個發光的字:“善!”

“所以孟勝決意在西魏紮根,墨家與公孫氏休戚與共,共榮共衰。當公孫氏一統神州之時,也是我墨家剿滅儒家之時!”

光滑的劍身光華漸暗,最後浮現一個字後,就徹底恢複正常。

那個字是‘可’,得到認可的孟勝取出黑色布質抹額綁在額頭,將重劍搭在肩上,緩緩走出居室。

偏殿內的四名虎衛見孟勝扛著五尺長的重劍出來,一個個神色慎重,手緊緊抓著刀柄,目光有盯著孟勝的,有在殿中掃視的,同時四人緩緩移動,組成一個戰場拚殺小陣。

“孟先生,怎麽了?”來的是豹衛督許盾,隨行的還有虎衛隊率疤臉。

“夜風之中,有殺氣!目標是旁邊這個宮殿,想來應該是張耳所在之處。”

許盾神色大驚,給身旁疤臉一個眼神,疤臉急衝衝就出了殿。

孟勝繼續說道:“來人實力高強,堪比太子殿下!虎衛豹衛阻攔不住,你速速通知太子殿下,我去拖住那個劍客。”

孟勝要出殿門,被許盾攔住,隻聽許盾說道:“孟先生遠來是客,這樣的殺伐之事本就是我等份內職責。還請先生歇息,有先生提醒,可保張耳無虞。”

“墨家有心在魏國發展,今夜前來的刺客,就當是我墨家給與太子殿下的見麵禮。許衛督,你攔不住我。”

孟勝說完,身子向前一衝,將許盾撞的向後連退七八步,被幾個豹衛拉住,才停了下來。

許盾喘了一口粗氣,再看孟勝時,隻看到一道殘影跳到宮殿頂上,在幽藍色的夜空中消失不見。

“快通知太子殿下,讓朝陽坡早做準備!”許盾說完,轉身去旁邊宮殿,幾十名衛士緊隨其後。

公孫策與郭亮、楚萌萌說著墨家的優缺點。對於墨家的十點提倡,公孫策很心動,都是合他胃口的。

“墨家什麽都好,我就有兩點顧慮。第一是來自儒家的打壓,儒墨是不是死敵的死敵。第二則是墨家本身,這個學派組織性很是嚴密,墨家弟子可以因钜子的一句話而輕生赴死。如果魏國吸納大量的墨家弟子為官吏,有被架空的風險。”

公孫策在這裏毫無顧忌,說著自己種種擔憂:“這個學派是理想高於生命的,每個墨家弟子可以為了理想犧牲一切。理想的載體就是墨家這個組織,一個所有成員能為組織奉獻一切的組織,讓我想到了邪教。”

“如果有那麽一天,我們和墨家的理想背道而馳。那麽國內的墨家弟子紛紛停職撂挑子,魏國必亂!所以可以合作,但合作的尺度我們要注意好。千萬不可讓墨家獨大,否則弊大於利。”

郭亮一旁說道:“大哥想的對,我還擔心墨家的遊俠劍客。墨家有自己的學派宗旨,有文化人才,還有帶兵人才。可以說是文武雙全,到時候墨家獨大,連軍權都可能會插手侵蝕。”

“殿下多慮了,即使墨家很可怕。但我們與墨家的宗旨是一樣的,一樣是為現代人文明傳承而戰鬥。而墨家是為理想而奮鬥的學派,講究義,為義而輕生樂死,說的這就這些人。”

隨即楚萌萌介紹了曆史上的孟勝,在孟勝擔當墨家钜子時,他在楚國貴族陽城君的手下工作。陽城君下令孟勝帶領墨家幫助他守城,並且把璜玉分成兩半,做為符節。

陽城君自己拿了一塊,給孟勝另外一塊,並定下了約定:“如果有人來接管封地,必須出示符節,如果符節能夠完整地拚合在一起,就表示是我的指令。如果合不攏,自然就不是。”

後來楚王死了,群臣圍攻追殺吳起,在楚王的葬禮上動了刀槍,陽城君也參與了這次行動。後來楚國要追究責任,陽城君就逃亡了,楚國要收回陽城這塊封地,楚國派大軍包圍了陽城,並派出使者請求收回封地。

派人來收回封地的人沒有陽城君的那塊璜玉,於是孟勝說:“我接受別人的封地,與別人有符節約定。今天楚國要收回封地,但是我沒有收到符節。但是依照我的能力無法阻止我守住陽城,為了遵守信義,幫助陽城君守城,看來我不死於陽城是不可能的了。”

孟勝的弟子徐弱勸阻孟勝說:“就算死,如果對陽城君有益也就算了,但是這樣做,不但對陽城君無益,還會斷絕墨家組織,我認為是不可以的。”

孟勝說:“不會的。我和陽城君,我是他的老師;即使不算他的老師,我也是他的朋友;即使不算他的朋友,我也是他的臣下門客。如果我不死,那麽以後求學的人拜師時就不會來找墨家,結拜好友也不會來找墨家子弟,聘請臣下門客也不會來找墨家。”

“我是為了履行墨者的道義而死,為了讓墨家能傳承下去,我將钜子的位置讓給在宋國的田襄子。田襄子是一位賢能的人,一定可以帶領墨家強大,這樣怎麽會怕墨家斷絕,墨者絕世呢?”

徐弱說:“聽了老師你的話,我受益匪淺,那麽就請我先死為你在黃泉開道吧!”

於是徐弱衝出城去和楚軍搏鬥,死後讓墨者們將自己的頭顱送回到孟勝的麵前。

孟勝又派遣了一群墨家弟子衝出重圍,要將钜子的令牌穿送到田襄子那裏。

而陽城被楚軍圍困,交戰中孟勝戰死,墨家弟子追隨他一起赴死的有一百八十人。

隻有兩個墨家弟子衝出楚軍圍困,逃離楚軍追殺後,見到了田襄子,傳達了孟勝的指令,即傳墨家钜子之位於田襄,將钜子令牌交給田襄子,準備回去楚國和追隨孟勝的墨家子弟同死,要為孟勝殉葬。

田襄子製止他們說:“孟勝钜子已經把钜子的位子傳給我,現在我是墨家首領,你們要聽我的,不要回去。”

但是那兩個墨家弟子還是回到楚國為孟勝殉葬。

墨者認為不聽钜子的話就是不知墨家之義。但每個墨者又有自己對墨家之義的解讀,當兩者之間發生衝突,墨者會遵從自己對墨家之義的解讀而行動。

殉死的兩個墨家弟子認為孟勝之前的話對墨家有益,而他們身為當時的一員,就該遵從。在兩代钜子命令發生矛盾相互抵消時,他們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選擇為墨家的發展而犧牲。

楚萌萌說完這個故事,公孫策和郭亮開始沉思。墨家弟子以墨家利益為核心,墨家利益說到底就是發展起來,建立一個兼愛不公的社會。

如果魏國發展也是以這個為目標,那麽墨家是不會背離魏國的。而孟勝這個人能為了心中之義,慷慨赴死,可見也不是一個表裏不一之人。

楚萌萌繼續說道:“墨家弟子極為守法,隻要製訂了妥當的律法,他們就會遵從。魏國可以用法律約束他們,比如辭職要提前三個月申請什麽的。”

楚萌萌說道墨家另一個钜子的故事,這個钜子叫做腹淳,帶著弟子在秦國居住講學,宣揚墨家之義。

而腹淳钜子的兒子殺了人,犯了秦國律法,要被斬首。

秦惠王對腹淳說:“先生的年歲大了,也沒有別的兒子,我已經命令官吏不殺他。先生在這件事情上要聽我的。”

腹淳則回答說:“墨家的法規規定:‘殺人的人要處死,傷害人的人要受刑。’這是用來禁絕殺人傷人,是天下的大義。君王雖然為這事加以照顧,讓官吏不殺他,我不能不行施墨家的法規!”

腹淳沒有答應秦惠王,就殺掉自已兒子。兒子,是人們所偏愛的;忍心割去自已所偏愛的而推行大義,腹淳可稱得上大公無私。

“墨者重義,隻要用義約束他們,他們就不會做違背義理的事情。為了墨家的發展,孟勝會將我們的條件寫到墨家大義之中的。”楚萌萌說完,也是一歎。

他崇尚墨家為義而犧牲的精神,可這個義是死的,不受掌握。如果和這個義發生衝突,就站到了墨家的對立麵。

公孫策正要說話,聽到鈴鐺清脆的響聲,猛地站了起來。

鈴鐺被線繩連接,和朝陽宮想接。若無大事,絕不會被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