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飯了嗎?我還沒……”

話說到一半,許魏暘便看到他手背上高高腫起來的一塊,和手臂上斑斑點點的擦傷和淤青。

“怎麽弄成這樣?”

路唯跟著他的眼神低頭,不想說自己打架打輸了,還是和方才一樣的說辭,“就…從樓梯上摔了一下。”

許魏暘丟了手上的外套,不等路唯再解釋抬手拉開他的衣服,發現他腰上背上都是同樣的傷。

“腿呢?”

“就…膝蓋上一點點疼。”路唯把衣服拉下來,覺得有些丟人,太像在外麵受了欺負就回來告狀的小孩兒。

許魏暘讓路唯坐在沙發上,半蹲下來將他的睡褲往上撩了撩,右邊膝蓋果然腫了。

“這叫一點點?骨頭呢?”他迅速往行摸了摸路唯的手臂和腿,“還有沒有哪裏疼?”

“…沒有骨折。”看到許魏暘擰著眉頭,路唯突然覺得做一個小可憐其實也不錯,起碼能激發某人的同情心,若是平時他一定不願這麽親近自己。

“在哪裏摔的,好好走著路還能摔了?”許魏暘看著都是擦傷和淤青,確實像他說的那樣。

“畫室的樓梯。” 他攥著衣袖,眸底劃過一絲陰霾。

“需要去拍個片子,能自己走嗎?”許魏暘問他。

“我不是很疼,不用那麽麻煩。”路唯看了一眼時間,不想大晚上還折騰許魏暘陪他去醫院,也確定自己沒什麽事情。

許魏暘沒有強迫他,將家裏的藥箱拿了出來,“這擦傷需要處理一下。”

“我自己來。”路唯看出許魏暘心情好像不怎麽好。

“別動。”許魏暘躲過他的手,“膝蓋能自己上,腰側和後背呢?”

路唯默默將手縮了回去。

“還洗澡了?”許魏暘看他傷口一個個都被刺激的發紅。

“…洗了。”

“上過藥之後,一直等到結痂了再洗。”

“好。”雖然可能扛不住,但先答應下來總是對的。

路唯身上穿著睡褲和棉t,上藥有些不方便。“把上衣脫了趴下來。”許魏暘給他處理好受和膝蓋後開口道。

路唯有些羞恥,一時間沒動,許魏暘揚眉,“婚都結了,怕什麽?”

“誰害怕了,我就是…有點尷尬。”路唯磨蹭了幾秒,還是抬手將短袖脫了,按照男人說的姿勢趴下來,聽話的不可思議。

許魏暘方才已經掀開他的衣服看過了,但當時的關注點隻在傷口上,此時路唯真的乖乖趴在那裏,膚色如雪,一對蝴蝶穀高高凸起,整個人看起來漂亮又脆弱。

路唯趴在那裏久久等不到許魏暘的動作,回頭瞅了一眼,才發現這人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後背,“怎麽了?不好上藥嗎?”

男人眼神下移,腰後有大片的血紅,傷口邊上泛青,看起來有些猙獰,“可能會疼,你忍一下。”

路唯又再次乖乖趴下,他從前確實很怕疼,削鉛筆被美工刀輕劃一下,就覺得要了命,但經曆過那場絕症之後好像已經失去了痛感。

路唯的皮膚白皙細膩,有一點磕碰都會被無限放大,尤其是這種擦傷,放在一片雪中很是觸目驚心。

許魏暘擰眉,總覺得這些傷口不該出現在這幅身上,同時也驚歎小孩兒的忍耐力,這樣全程下來竟然真的沒有哼一聲。

除了後腰,路唯肩上也有一片傷,沒有外露的創口卻隱隱泛青,男人將人拉起來,給他拿了件容易穿的浴袍,“晚上趴著睡會好點,可能會疼。”

“哦…”他抬頭看了一眼許魏暘沒什麽表情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你…心情不好嗎?”

許魏暘一怔,訝異他會這麽問。

他沒有不開心,應該說情緒沒有任何起伏,一樣的工作一樣的應酬,唯一讓他不悅的就是方才的畫麵。他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但每到路唯身上總會散發出一種聖母光輝,到現在為止他已經逐漸開始懷疑自己的屬性。

路唯進了房間之後,許魏暘讓大金去查今天路唯的動向,和誰在一起,又是在哪裏把自己弄成這樣。

大金比較清楚路唯每天的動向,先將畫室附近的監控調了出來,很快查到了具體情況,雖然不知道樓梯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路文聰將路唯推進去的動作被樓道的監控拍的一清二楚。

“那什麽…”大金想說老大您先別那麽生氣,那路文聰從大樓出來的時候臉蛋也腫的老高,咱家小少爺估計也沒少揍他,然而許魏暘根本沒注意到他說啥,“路家那邊最近怎麽樣?”

“路山好像接了一個大單子,背著高層剛剛收購了一個代工廠,看起來是要大規模趕工。”

許魏暘挑眉,“大規模趕工?”

“是,據說對方隻給了第一筆定金,他就急著去看設備了,很信任對方。”

“你去查一查對方底細。”許魏暘交代他,“如果可能,約對方見個麵。”

掛斷電話,許魏暘揉了揉太陽穴,將對麵的落地窗都打開,讓外麵的光透進來。

就在此時一側的客房門被人悄悄打開,一頭冷汗的路唯出現在門口。

“…我吵到你了?”許魏暘怔了怔。

路唯做了噩夢,現在腦子還有些迷糊,因為沒開燈的緣故,許魏暘陷在沙發裏的身影不太真切,他的嘴巴先腦子一步開口,“你為什麽不睡覺?”

許魏暘聽到這口齒不清的聲音,就知道他的腦子還不清醒,“不太困,想喝水嗎?”他打開身旁的落地燈,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溫水。

燈一開,路唯就清醒了不少,接過水杯乖乖的說了聲謝謝。

最近路唯生活越過越安穩,很少做噩夢,今天可能因為久違的失重感,他又回到了那個讓人窒息的療養院。

站在懸崖邊上,腳步沉重,風也很大,但這次不是他自己墜下。

想到此,路唯發現自己的心髒好像還不夠強大,扭頭看向許魏暘,發現這人正盯著自己看,“…我臉上有東西嗎?”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和沈暢很投緣?”大金方才說,路唯白天一整個都和沈暢呆在一起,還幫沈暢換到了現在的畫室。

“???”路唯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沒有和許魏暘解釋過,“嗯…其實我倆這不是第一次見麵,我十四歲那年磕到了腦袋,忘了那一年的事情,後來搬家就沒顧得上治療,沈暢…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他告訴你的?”失憶這件事什麽時候聽起來都很玄乎,許魏暘有些存疑。

“嗯,但是我相信他,某些信息和細節無緣無故外人不會知道。”路唯說。

“14歲,你還在上初中?”許魏暘算了一下,“搬家是連學校畫室都一並換了?”

路唯點了點頭,他依稀記得當時路山和張榮的理由,“他們說…換個環境對我的病情好。”

許魏暘擰眉,若是想恢複記憶怎麽看都是呆在熟悉的環境中比較好,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

“怎麽了?有問題嗎?”路唯努力回想過了,確實沒有任何關於那年的記憶。

男人搖頭,“沒什麽,既然認識了就好好相處,沈家人都很正派,可以深交。”

“哦…”路唯沒再多想,隻是看他大半夜還坐在這,有些惻隱,“你要不要……”回主臥睡?

不過許魏暘沒給他開口的機會,“進去睡吧,我想點事情。”

“哦…,那晚安。”

許魏暘不是完全不能入睡,偶然也能睡上半晌,但絕對是在爛醉或者極度疲憊的情況下,但是不得不說,能在**睡覺確實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不久之後,客房突然傳來幾聲輕哼,若是白天許魏暘不一定能聽得到,但這是晚上,而且…路唯剛才進去似乎沒將房門關好。

從許魏暘這個方向看去,隱約露出裏麵暈黃色的燈光。

猶豫再三,他還是起身往客房方向走了過去,越近聲音便聽的越清楚,他推開半掩著的房門發現才這麽一會路唯便再次陷入了夢境。

男人歎氣,他太過了解這種被噩夢魘住的感覺。

痛苦,無助。

“許魏暘…”路唯口齒不清的叫了一個名字,聲音低低的,聽上去不太真切,“許魏暘…救我。”

“…許魏暘…”

但許魏暘還是聽清了,心中很是震驚。

聯想到前前後後的事情,他已經猜到路唯夢境的大致內容,但讓他訝異的是對方叫他名字時的急切和依賴。

許魏暘一貫強大又獨立,從來沒有依賴過誰,也很少允許某個人靠近,此時這種被人緊緊抓住衣袖想要救贖的感覺,讓他的心髒莫名一疼,不自覺產生一種想將他納入羽翼之下護著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