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的考試, 路唯除了嘴巴裏一直念叨著沈暢外,一點毛病都沒有,十分順利。甚至考完最後一場還是跑著出來的, 看的許魏暘很欣慰, 這麽長時間總算是沒白學。

隻是許魏暘還沒開口,路唯就把活兒給他安排上了,“快點快點, 我們回酒店收拾東西,順便給沈暢接上。”

“沈暢?他不回沈家?”

“不回,我要接他回咱們家住兩天。”路唯說,“你不會反對的,對吧?”

許魏暘額角輕跳, “你也沒給我反對的機會吧,得, 走吧,考生最大, 但是為了公平, 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路唯問他。

“記得宋家奶奶嗎?他最近病了,這兩天抽空我們去看看她。”

“記得。”路唯記憶還挺深刻,“那次我去找你,宋老夫人還幫我說話來著。”

“你宋哥說她總念叨著你。”

“總念叨我?”路唯凝眉,“她說我小時候去他們家玩過,可能跟我家長輩認識吧。”

路唯陪沈暢在家裏玩了兩天後, 才抽空去的宋家。

老太太看到路唯, 情緒特別激動, 甚至還掉了眼淚, 路唯忙給他順著氣, “您別激動,身體要緊…”但依舊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激動。

“你終於肯來看我了…”宋老夫整個人和上次相比瘦了一大圈,看起來十分憔悴。

“額,是啊…”路唯下意識看向許魏暘。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老太太偶爾人會不清醒,路唯這才沒多想。

但老夫人似乎感受到他的疏離,罕見的將床邊圍著的人都趕了出去,隻留下了路唯一個。

“你長大了,跟小時候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老人抬手去牽路唯的手。

聞言路唯有些好奇,“我小時候經常來您家玩嗎?”

老人苦笑一聲,“我倒是很想,就是你母親不願意帶著你來,她怨我…怨我小時候將她丟給奚朧,就算回國了也要和我斷絕關係。”

路唯凝眉,“您和我母親?”

老婦人定定的看了路唯很久,才緩緩道,“餘青是我的孩子,在我嫁入宋家之前,和奚朧的女兒。”

“您…是我外婆?”路唯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可是…為什麽在一個城市卻…”從來不來往,路唯母親也從來沒有和他講過這些。

“我是宋家的人,丈夫又走的早,守著這宋家不容易,所以我就想啊,給你母親一筆錢讓她和陽秋好好生活,隻要…不公開我們的關係。”說到這裏,老太太眼淚瞬間掉了下來,眼神中滿是遺憾和懊悔。

“沒想到那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麵,你母親性格剛烈,自那以後就真的沒有再來過。”

路唯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是母親的孩子,卻無法任意揣測她的內心,更無法替她去原諒誰。

可是讓他不理解的是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錯的,為什麽還要去做呢?

“這些事情,您還是別太放在心上,我母親和父親在一起很開心,沒有母愛,他還有疼愛她的丈夫。”路唯說。

“是啊,可惜我的青兒命太苦,年紀輕輕就先我一步走了。”

路唯心頭疼了疼,有些諷刺,如果真的有愛,真的關心她,怎麽會連事故是人為的都沒發現。

“…這些您還是不要想了,安心養病,我媽媽…她很好。”路唯艱澀道。

從宋家出來,路唯一路沉默著,許魏暘這兩天私下來又看了路唯父母的資料,大概已經猜到是什麽事情。

“不要想太多,宋老太太遺囑上給你留了東西,所以…我才覺得還是見一麵比較好。”男人解釋道。

“東西就不要了,宋家的東西都是宋哥的,我媽當時不肯認她,自然也不會想要她的東西。”路唯說,“我沒有立場替我母親去原諒誰。”

“好。”許魏暘點頭。

路唯現在最擅長的就是忘記,一到家就像是解鎖了新生命,和沈暢點了兩大盤龍蝦拚盤一起看他以前的視頻。

許魏暘搖了搖頭,出門去見宋正浩。

“你這個播放都超過四百萬了,好厲害,這個賬號收入不少吧?”

“以前覺得沒多少錢…”沈暢剝蝦的手頓了頓,“現在可能就是我的全部資產了。”

路唯嘴巴一頓,有些想打自己的嘴巴,“沈暢,你別想那麽多,事情或許還沒有到那麽糟糕的地步。”

“路唯,我想好了,我想去s大。”沈暢突然說。

“s大在深城吧,離濱城好遠啊。”

“我就想著走的遠一點,不然…我父母…”說到一半,沈暢又改了口,“我養父母不會放心的。”

“可是那也不能為了別人去自己不想去的地方啊。”路唯很不讚同。

“也不算不喜歡,以前總覺得太依賴我哥了,早就想去遠一點的地方,試一試自己有多少能力,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去了。”

“那你哥呢?”路唯憋了好幾天,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他…”沈暢眼睛紅了紅,“他還有大好前途,不該為了我把生活弄的一團糟,這麽多年對我已經仁至義盡了,我不能拖累他。”

“可是沈暢你有沒有想過…你對他是什麽感覺?”

聞言沈暢垂下眸子,安靜了好一會才開口,“不論是什麽感覺,我們都是不對的,我得走。”

路唯幽幽歎口氣,沈暢曾經是個很樂觀的人,哪怕有任何困難,任何不好的事情他都能笑著麵對,沈博彥也算是將他養的很好。

但…真相還是有些太殘忍。

整個暑假,沈博彥都被父母關在家裏,而沈暢一直在路唯這裏住著,直到s大的通知書被寄到沈家,沈暢才在沈母的同意下回去了一趟,從那之後便離開了濱城。

高考完,路唯猛然閑下來,經常會去墓園,偶爾說一說自己的事情,偶爾…也會紅著眼睛和他們說對不起。

許魏暘沒有阻止,有時會提議去送他,但路唯無一例外都拒絕了,“我想自己去,你快上班去吧,不是說今天公司年中酒會嘛?”

“那你別呆太晚,夏天蚊子多,到時候又咬的一身包回來。”

“知道了。”路唯點了點頭。

他要過生日了,十九歲生日。

也是他重生一年的日子,他勉強替自己血了仇恨,回頭卻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直到重活一世才看清這個世界。

路唯徒步上山,這段路他最近經常走,父母,爺爺都在這裏,他對這裏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就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奚誠。

路唯轉過彎時,奚誠剛剛將手中的百合放在墓前,路唯怔忡了一瞬,等對方祭拜完他才上前。

之前他對奚誠的身份一直存疑,隱約也猜測可能是母親那邊的人,直到上次從宋家回來之後才真正確定了他的身份。

“你怎麽過來了?”路唯問他。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覺得可能會在這裏遇到你。”奚誠依舊很坦誠。

“上次小黃哥的事情,謝謝你。”路唯抿唇看著墓前那束花。

“你能允許我幫忙,我很欣慰。”奚誠說,“就是沒想到,你能這麽快就猜到我的身份。”

路唯眼神微動,“其實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麽,我母親從沒有和我提過奚家,既然她生前沒有來往,人都走了也沒必要再回來。”

餘青一直到婚前都沒有母親愛護,好不容易遇到路陽秋,卻還被父親告知隻要敢下嫁就和她斷絕關係。

餘青雖然在奚朧的跟前長大,但除了錢她幾乎沒有感受過任何父愛,奚朧生平遇過無數女人,跟前兒子女兒不少,餘青除了母親無名無姓之外,她並未覺得自己對這個父親有多特殊。

所以這種關係斷還是不斷,她並沒有什麽多餘留戀。自此就真的沒有再回到奚家,好在路陽秋很爭氣,短短幾年家就將路氏做大,她終於有了一個幸福的小家。

可奚朧不在意,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意,奚誠父親奚江和餘青雖然同父異母,但和妹妹從小感情很深,可作為家中長子他又不能違背奚朧的意願,直到前些年老爺子去了,他才決定要將妹妹找回來。

隻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將這層關係當做籌碼,唯唯,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你把我當哥哥,當朋友都可以。”奚誠一開始隻是為了父親的意願,但將一切真正弄明白時,他是真正想要愛護這個弟弟。

這樣的路唯,實在讓人心疼。

路唯笑笑,“隨你,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小黃的事情還有…路氏。”

對奚誠來說這並不算多大事,可能得到路唯的肯定,奚誠還是覺得很值得,兩人在墓園聊了很久,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奚誠直接將路唯送到了市裏,“還是那個公寓?”

路唯想了想,“送我到酒店吧,今天暘東有酒會。”

“那我陪你一塊去吧,正好見一見許總。”奚誠說。

“…你見他幹嘛?你們還有什麽合作?”路唯納悶。

“現在沒有,以後可以有。”奚誠說,“他以後若是欺負你,我這裏永遠是你的靠山,未來O.D的重心會逐漸轉向國內,我們不會比他們暘東差。”

路唯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應該不會…”

“什麽叫應該?對他就這麽沒信心?”

“未來的事情誰能說的好,不過…”路唯摸了摸鼻子,知道奚誠不是別人便將心裏話說了,“他欺負我我也不會走的,雖然聽起來可能很沒骨氣。”

“就這麽喜歡他?”奚誠好笑,“你現在人生才剛剛開始,以後還會遇到更多更多優秀的人。”

可是他的人生就是從許魏暘開始的啊,路唯想,“比濱城首富還要優秀的人,應該很難再見到吧?”

奚誠搖了搖頭,沒否認,許魏暘確實很有能力,也有可以護著路唯的實力。

酒會在宋家酒店宴會廳,場地很大,在等許魏暘期間奚誠一直陪路唯站著,“以後想不想出去留學?你喜歡畫畫F國美院應該是最好的學府。”

“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啊,不過我覺得美大也很棒。”路唯說,但人生的**太多,他若是每樣都想要,每樣都去做,那可能他就不是現在的他了。

“等你念完本科,研究生可以考慮申請一下。”奚誠沒別的,他們家不缺錢,就想讓路唯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許魏暘從裏麵出來,就看到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申請什麽?”

奚誠和許魏暘的個子相當,氣場也絲毫不輸,完全沒有其他人到許魏暘麵前的怯弱,語氣也不卑不亢,“申請國外的美院。”

路唯摸了摸鼻子,連忙打住這個話題,“酒會還有多久結束啊?”

接到路唯電話的瞬間許魏暘很驚喜,雖然兩人同住一個家,但路唯很少主動找他做些什麽,今天是為數不多的一次。

隻是沒成想他興奮的從裏麵出來,就看到路唯身旁還有個奚誠。

“你想去國外?”光前一陣路唯說想要住校就讓他好幾天沒睡著,現在竟然還想去國外?

路唯挑眉,見他反應那麽大,便隨口胡謅道,“都收到通知書了還怎麽去,不過有機會的話還是可以考慮考慮。”

奚誠瞅了一眼鬼精靈的路唯,無奈搖頭,“好,這方麵我還是比較有經驗,到時候可以幫你找找相關的資料。”

“行,今天謝謝你送我過來。”路唯說。

奚誠揉了揉他的腦袋,“不客氣,很樂意給你當司機,回見。”

看到兩人一來一回,許魏暘麵上不說,但心裏已經開始不安,“怎麽是他送你過來?”

“遇上了唄。”看到奚誠離開,路唯故意不說明白,“我能進去嗎?我想看看你們公司的宴會長什麽樣。”

許魏暘帶著他往裏走,一路上大家都穿著華服,妝容得體,一看就是上流人士們的交際場,路唯今天因為去了墓園,此時身上還穿著便裝運動鞋,就這麽進來大家的視線不約而同朝他聚集。

一時間以為這是哪家不懂事的孩子,直到看到他身旁護著的許魏暘,眾人才恍然大悟。

不過這些人什麽想法路唯倒是不在意,隻要許魏暘還喜歡他,這濱城就任他橫著走,就算他光著膀子穿著拖鞋,也沒人敢當麵說什麽。

至於背地裏…他們說就說唄,反正他又聽不到,更不會掉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