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路唯裹著毯子趴在落地窗前,臉上的淚痕還未消退。

“我不管,做都做了, 你必須答應我。”他吸了吸鼻子, 語氣特別可憐。

許魏暘一顆心都被他的眼淚給泡軟了,抬手將人抱到懷裏坐著,“行行行, 答應你答應你。”

“真的?”路唯眨了一下眼睛,眼睫還是濕漉漉的。

男人抬手給他擦了擦眼睛,“真的,讓我怎麽配合都行,我現在整個人都是你的, 還在這糾結什麽肖像權,傻不傻?”

得到許魏暘的應聲, 路唯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轉而將人推開, 披著毯子回了房間。“你今天晚上不準進來, 我要工作了,你睡書房去。”

許魏暘,“???”

這之後的半個月裏,路唯翻遍了自己的相機和app上的畫,總共選了六幅,交了小稿給老師後, 最終刷掉一張過於暗黑的風格, 定了五幅作為一個係列。

許魏暘在網上的資料不多, 他有意低調, 尤其是有了路唯之後, 便一直讓公司相關部門盯著,網絡上不允許有他任何照片。

但這次也是為了自家寶貝豁出去了,一連當了三個月的模特終於將最終稿完成。

在家裏那會他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等到展覽那天,看到路唯的名字和其他畫家擺在一起的時候,許魏暘才真正有了實感,原來他家寶貝這麽優秀。

參加展覽的各位畫家中,路唯是年齡最小的,也同時被評為如今濱城最有潛力的藝術家。

在展覽開幕之前,美大科技展覽館特意為他準備了一期個人展做預熱,隨後待全國青年油畫展一開幕,也勾起了不少人的興趣。

進來之後,站在路唯的站區前,便被作品本身吸引了,與其說是畫家創造出了這幅畫,不如說是模特和畫家的互相成就,因為畫中這個模特實在是太有特點,太有自己的風格。

隻要看過的人,都不會不自覺好奇畫中人現實中到底是怎麽的一個人。

這係列氛圍肖像,是許魏暘從白晝到黑夜的情緒狀態,路唯表現的是兩人剛剛相遇時的灰色,模特眼中無時不刻不充斥著戾氣,白天尚可被世界的喧囂遮掩,晚上沒有了色彩掩蓋,便肆無忌憚的濃烈起來。

係列照中的子時和寅時是最大的篇幅,也是最引人深思的部分。

身後微微卷起來的簾子,還有男人腳邊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都不自覺給畫中人蒙上了眾多壓抑的氛圍,和無處釋放的情緒。

路唯參考了很多他發在大漠裏的畫,還有老爺子那裏許魏暘的舊照,不然以許魏暘現在跳脫的風格,他絕對弄不出這樣濃烈的氛圍感,指不定還會鑽進許多違和的東西。

奚誠過來捧場的時候,良久沒能說出話來。

此時的許魏暘和從前的許魏暘不能說不像,隻能說除了這張臉,在他看來儼然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盡管藝術作品有很多誇張的成分,但他還是能從中看到了許魏暘那些年的掙紮痛苦,也看到了路唯付諸在其中的疼惜。

他十分觸動,又莫名安慰。

總算明白初見路唯時,為什麽他那般冷漠,也明白了明明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為何感情又如此堅定。

畫展開幕第一天,江原江院長親自為路唯站台,特地給各位同行和媒體介紹了路唯,許魏暘和奚誠站在台下相視一笑,“剛遇到路唯時,你有想過他會有今天的成功嗎?”

“第一次就能看出一個人會不會成功,我又不是神棍。”但他理解奚誠的意思,“我對藝術方麵不太了解,但路唯是我見過的人當中,少有的對某件事始終如一的孩子。”

“一個人其實不需要會的太多,隻要他能堅持一件事或者在某一個領域做到極致,那他的人生就會閃閃發光。”

畫展除了第一天開幕和最終閉幕,路唯出現過兩次,其他時候都在學校裏正常上課,畫畫,上課,許魏暘。

如今這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件事,現在許魏暘以這樣的方式參與到他的畫展中,路唯特別開心。

注意到許魏暘也專門到場拍攝了九宮格發了朋友圈,路唯很開心。

之前大家隻知道許魏暘家那位是美大的學生,現在注意到許魏暘廣而告之的朋友圈,才發現路唯已經搖身一變成為濱城炙手可熱的畫界新星。

看到這些,路唯嘴角已經快翹上天了,他喜歡許魏暘這種以他為榮的樣子,下午沒課,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後,便專門到暘東去接自家總裁下班。

許魏暘最近忙的腳不沾地,見路唯進來,抬手抱了抱他又在人臉上親了一下,便快速拿了手機隨著秘書出去。

路唯無奈歎氣,特別的自覺在許魏暘的老板椅前做好,還十分悠閑的轉了一圈,接著才打開許魏暘的電腦,無所事事的開始看新聞查資料。

為了方便,許魏暘桌子上的電腦幾乎一整天都保持打開的狀態,路唯用的非常順手,秘書小姐進來時,還特意問他要不要板子,“上次您走之後,總裁專門讓人購置了一套數位板,你現在要試試嗎?”

“好啊。”路唯眼神亮了亮,“那就麻煩你了。”

秘書將東西拿過來,給路唯安裝上去。

之前路唯畫過一陣板繪,大學之後忙了起來就沒有再碰,此時熟悉了一下軟件,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圈,瞥見許魏暘桌上兩人的合照,隨手畫了一個q版的小可愛出來。

表情臭屁的像許魏暘平時饜足的樣子,不過腦袋上卻無端長出了兩隻貓耳朵來。

兩人剛認識時,許魏暘的形象太深入人心,鬧的路唯現在都覺得他是大貓轉世,明明平時揍人時一身怪力,平常半躺在沙發上時候,卻又讓人覺得他好像根本沒有骨頭。

畫到耳朵時,路唯忍不住笑笑,又在小人的身後添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順便將他胸口的襯衫也往下扯了扯,露出優越的下頜線和誘人的鎖骨。

看著差不多之後,路唯簡單粗暴的導出,將許魏暘幾台電腦全都換成了這張奇奇怪怪的大貓。

許魏暘當天並沒有發現路唯的惡作劇,開會回來急著帶他下班根本沒來得及看別的。

直到第二天晨會的時候,大金剛打開投屏,這麽□□的背景便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

大金唇角抽了抽,慌忙打開暘東企業logo。

許魏暘無奈失笑,才想起來秘書說昨天路唯抱著數位板坐了一下午。

不過好在他臉皮一向厚,有了老婆萬事足,這隻貓反而越看越順眼。這也導致此後的每次晨會,暘東各部門領導都能看到這隻傳神的黑貓。

開始眾人還不為然,但看著看著就能發現這隻貓和他們家老板擁有異曲同工之處,加上偶然在聽到秘書處的證言,眾人都知曉了這東西的來源。

同時心中忍不住暗歎,這傳說中的寵上天原來是真的。

從暘東企業logo到這深入人心的黑貓,自此也成為暘東內部的一段奇聞八卦,當然路唯這個隻管幹壞事的才不管這些。

折騰完許魏暘後,便偷偷給自己放了個小假,跑去深城看沈暢,許魏暘下班回來才看到玄關留的字條,他立馬給路唯打電話。

這會路唯沈暢張書書三個人正在酒吧裏聽人唱歌,電話一接通就能聽到對麵隱約的音樂聲,“到深城了?”

看一眼時間路唯就知道他今天又加班了,“到了,飯菜在廚房冰箱,你快點吃晚飯。”

“你做的?”許魏暘換了鞋起身到廚房。

“嗯啊,早上走的時候做的,你熱一熱再吃。”

許魏暘冷哼一聲,“你做的也不行,等回來看我怎麽修理你。”

“哎呦,你別生氣呀,反正你最近也那麽忙,我在家說不定還會打擾你工作,你放心,等你忙完我一定回來。”路唯求饒道。

“晚了,我已經生氣了。”許魏暘將飯菜放微波爐裏加熱,靠在操作台上嚇人。

“那你就先生氣一會會,等我玩完就回來了。”

許魏暘,“…我看你就是想氣死我。”

路唯在那邊哈哈大笑,笑完又迅速認錯,“對不起,我錯了,我現在就馬上買機票。”

“你就折騰吧。”許魏暘揉了揉額角,讓他趕緊玩去。

看路唯接電話接了這麽久,沈暢忍不住搖頭,“你們這都幾年了,還這麽粘人?”

聞言,張書書覺得自己挺有發言權,“暢暢,你是沒見到那倆在學校是怎麽秀的,我們學校就沒不知道他們這一對的人。”

路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尾巴都在無形中翹了起來,“這樣多好,許魏暘現在已經打上了我的標簽,這樣就沒人敢去招他。”

沈暢有些沒眼看,默默給兩人倒了酒,“請不要在我們兩個單身狗麵前秀恩愛,謝謝。”

張書書端起酒杯,和沈暢碰了一下,“我附議。”

路唯默默將嘴巴閉上,手機放下,自罰了三杯。

這次來深城是路唯幾年裏做的最隨心的事情,可能一直有許魏暘在他身後護著,他也逐漸恢複了從前的性格。

這個假期按照原計劃是一周時間,許魏暘知道他和沈暢許久未見,有意給他們留空間,便沒怎麽打電話過來。

誰知臨到第三天反倒是路唯有些撐不住,瞅著下班時間就將電話給許魏暘打了過去。

這個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他剛想發一句牢騷,就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來,“你好,許哥在忙,請問你有事嘛?我可以幫你轉答。”

路唯看了一眼號碼,確定自己沒打錯。

“你是誰?”

“我是他朋友。”對方回道,聽起來似乎根本不知道路唯是誰。

路唯凝眉,有些不開心,“你把手機給他。”

“不行哦,許哥在忙。”

路唯一口氣沒吐出來,直接掐了電話。

此時沈暢和張書書正坐在地毯上打遊戲,見他一臉迷惑,便開口問道。

“打個電話怎麽這個表情?”沈暢說。

路唯也無法理解,許魏暘為什麽把手機交給一個陌生人,但為了不影響兩人心情,他隻是搖了搖頭,“沒什麽,下午我們要去哪裏?”

“下午有丟丟曬,我們等到傍晚再出去,這附近有個小吃一條街,各地的食物都有,晚上帶你們去嚐嚐。”沈暢說。

“好呀。”路唯趴在沙發上無聊的戳了戳許魏暘的背景照片,他這才出去玩幾天而已,竟然就敢讓人登堂入室?!他鼓了鼓腮幫子已經想著回家怎麽折騰某人。

當晚他無所事事的跟著沈暢出行,中途還發了一條美食九宮格出來。

平常許魏暘一看到他的動態就會立馬將電話打過來,但今天一直到他們回酒店,路唯的手機依舊沒有動靜,他心裏默默有些不舒服。

回憶了一下中午那人的聲音,心裏默默再次給許魏暘記上一筆,看他回去怎麽跟他算賬,為了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睡前路唯直接關了手機。

三個人定的套房,但為了方便聊天三人都在一個房間睡覺,沈暢瞥見他丟手機的動作,忍不住問他,“怎麽?和許哥吵架了?”

路唯搖頭,“沒有。”

“真沒有?不太像…”沈暢不信。

路唯許久不見沈暢,介紹他和張書書認識之後,三個人這兩天有說不完的話,此刻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告訴了他們。

“許哥身邊還有你不認識的人?”沈暢訝異。

“當然,他公司那麽多人,商業夥伴也都數不清,我怎麽可能全都認識。”路唯氣的眉頭直打結,“而且許魏暘平時也不會這樣,他不喜歡有其他人近身。”

“那你也不能掉以輕心啊,你身邊躺著的可是濱城首富,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兩條腿生物。”沈暢有些恨鐵不成鋼。

“可是我覺得…他要是真的不喜歡我了,我也攔不住啊。”路唯心態就是這樣,小少爺一直都有自己的驕傲。

“談戀愛這個想法可以有,但是你們已經結婚了,婚姻是需要兩個人去維係的。”沈暢捏了捏他的臉頰,“現在臉蛋連都耷拉成這樣,到時候人真跑了,你不得哭死啊。”

“那你說怎麽辦?”路唯從前也沒談過戀愛,唯一的就是許魏暘,加上兩人的感情太過順利,發展到現在也沒有遇到過任何阻礙,他現在確實有些無措。

“回去!現在就回去!”沈暢打開app開始給他訂票,“大半夜回去殺他個措手不及,到底有沒有藏人一目了然。”

“可是即使真的藏人了,他也不能帶回公寓啊。”路唯無端想象了一下,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張書書適時出聲,“也別自己嚇自己,說不定就是普通朋友,不過我看你現在也已經沒有心情玩了,回去看一眼也行,許總對你那麽好,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那不好吧,說好我們要玩一周的。”路唯看著沈暢,有些舍不得。

“來日方長,說不定我什麽時候就回濱城發展了呢?”沈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何況我還有書書呢,你走了,他肯定要留下來陪我。”

張書書連連點頭,“你放心,你盡管回去,你的空位我幫你補上。”

路唯,“…怎麽感覺你們要背著我幹點啥事呢?”

沈暢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禁止發散,趕緊走你的。”

“哦…那好吧。”路唯幽幽坐起來,又想起什麽,“但你真的考慮過回濱城發展嗎?”

沈暢怔了怔,遲疑了一瞬才開口,“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還是先擔心你們家許總吧。”

當晚,路唯拎著自己的大箱子去了機場,路上他便忍不住將手機開了機,上麵提醒有兩個許魏暘的未接來電。

看到電話,路唯便知道自己可能想多了,不過由此滋生的占有欲還是讓他有些不適,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看了一眼時間,注意到已經淩晨,路唯也就沒有給許魏暘再回電話,自顧自的上了飛機。

飛機到達濱城那會剛好四點鍾,路唯站在機場長長的歎了口氣,他可能腦袋壞掉了,竟然為了一個電話放著好好的假期不過,又跑了回來。

感情真是讓人隨時隨地揪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