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這個幽靈一樣的身體會引起小言惟的驚慌，顧淩一看見不遠處一大一小兩道人影，眸光暗沉，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鬆開，選擇繼續跟在不遠不近的位置。

他是知道言惟身份的，身為大集團董事長的私生子，盡管不可能被認回去，但是葉家那邊也覺對會給言芯母子倆足夠的生活費。

畢竟私生子也算是一個汙點，葉家那邊肯定願意花錢擺平，這些錢應該是足夠言芯後半輩子富裕無憂的生活的。

但是看對方的行為，很明顯不滿足於這些。

言芯拿著從葉家那邊拿到錢，給言惟報名了各種補習班，試圖向葉家那邊證明——

看，我的兒子才是最聰明，最有潛力的那個，隻有他才配得上是葉家以後的繼承人。

她妄想借助言惟，順理成章地走進葉家的大門。

顧淩一跟在二人身後，看見他們轉進了補習機構的大樓。

站在了教室的門口，言芯推搡著小言惟，催促著：“快點進去，好好學聽到沒？隻有這樣爸爸媽媽才會喜歡你。”

被打紅腫的手還泛著疼意，聞言，小言惟淺棕色的眸子輕輕動了動，抬起眼對上言芯的視線，眼神流露出渴望：“媽媽，我好好學習，你會喜歡我的是嗎？”

“當然。”言芯敷衍地點了點頭，絲毫沒有注意到小言惟看見後眼睛一亮。

“好。”小言惟認真地點了點頭，背著書包抬手去推開教室的門。

“我乖乖的，聽媽媽的話，會好好學習的，加油……”他的聲音很小，似乎在自己鼓勵自己。

言芯沒有在意自己的兒子在小聲說著什麽，她大步走進教室，拉住裏麵補習老師的手，想要他們對言惟多上點心。

顧淩一就站在教室的門口，小言惟的身影就在他的眼前背對著他。

自己大概是唯一一個聽清了小言惟在說什麽的人。

很顯然，六歲的言惟還沒有徹底看清楚自己母親是怎麽樣的人，還在天真地想，是不是隻要自己懂事一些，媽媽就會對自己溫柔一些。

顧淩一垂眸看著眼前沒有自己半個身子高的小人，眼底流露出止不住的心疼。

他是見過言芯怎麽對待言惟的，那毫不留情的一個巴掌至今顧淩一還曆曆在目，所以他很清楚，言芯看待自己兒子，更多的是看做一件謀求自身利益的工具。

他抬手想要去摸一摸小言惟的腦袋，但手抬到一半卻又頓住，顧淩一閉了閉眼，幽幽歎了一口氣。

上課的時候，言芯便在教室外麵等著，小言惟瘦瘦小小的，坐在他身邊的其他同學都要比他大上不少。

畢竟也不是所有家長都像言芯一樣喪心病狂，把一個還沒上小學的孩子拉來上奧數班。

甚至補習的老師看見言惟的時候，也遲疑了一下：“這麽小的孩子，學奧數真的聽得懂嗎？”

然而言芯則是固執的點頭：“放心吧老師，他聽得明白，我們做家長的，就是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顧淩一在教室裏找了個角落安靜站著，視線一直落在坐得筆挺的言惟身上。

小孩五官精致，認真聽課的樣子很是乖巧。

然而顧淩一的視線在對方身上隻是停留了片刻，專注於聽課的小言惟動作忽然一頓，下一秒，淺棕色的眸子便望了過來。

顧淩一沒想到哪怕是小時候的言惟，對於視線也這麽敏銳。

兩邊視線對上的瞬間，顧淩一甚至已經能夠想象，小言惟臉上流露出驚慌的神色。

然而，一秒，兩秒過去。

在顧淩一愕然的注視下，小言惟像是什麽也沒有看見一樣，臉上神情自然，視線在顧淩一的那個方向停留了片刻，又重新回到講課的老師身上。

顧淩一：？？？

等會？

言惟這是沒看見這裏一個這麽大的阿飄嗎？

顧淩一愣了愣，不禁有些懷疑。

根據先前的遊戲背景，在這裏，應該隻有言惟一個人能夠看見幽靈狀態的自己。

可是看小言惟的反應，居然沒有意料中的驚訝與慌亂。

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真的沒看見自己，自然也不會覺得害怕；二則是對方在裝作沒看見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顧淩一下意識偏向於第二個答案。

是因為小言惟知道這周圍人太多了，所以沒有表現出來嗎？

可是一個正常的孩子，在看見一道半透明的漂浮人影時，第一時間難道不應該感到害怕嗎？

顧淩一有些拿不準了，看著認真聽課的小言惟，他遲疑片刻，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去。

其他人都是完全看不見自己的存在，所以顧淩一就這樣正大光明地走到了小言惟的身旁。

半透明的高大人影就這樣漂浮在桌子旁，然而小言惟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佛什麽事都沒有那樣認真地看著黑板。

臉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顧淩一不禁開始有些懷疑是不是遊戲背景出錯了。

難不成，對方是真的看不見自己？

幹脆，顧淩一俯下身，擋住了小言惟看向老師的視線，同時視線緊緊關注對方臉上的神情，妄圖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一絲不對勁。

讓人意外的是，這次對方真的有了反應。

可能是因為視線受阻，小言惟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身子微微往後靠，拉開了和顧淩一的距離。

“別鬧，上課呢。”帶著幾分稚氣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隻有近在咫尺的顧淩一能夠聽見。

對方能看見自己，這是好事，但是在聽清楚小言惟說了什麽之後，顧淩一的大腦都空白了一瞬。

別鬧，上課呢。

感情對方之前沒有一點反應，是因為眼下是上課時間，不方便有什麽動作？

可是，這不對吧？

你是一個才六歲的小孩誒，看見幽靈都不害怕一下的嗎？

但是小言惟顯然沒有理會顧淩一的震驚，他微微仰著頭，專注地聽著台上老師講著複雜難懂的奧數題，獨留下顧淩一一人站在原地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