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惟一直覺得，肉球表層那層半透明的皮膚似乎很單薄，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仿佛受一點外力便會爆裂開來。
但他沒想到，這肉球真的在自己眼下炸開了。
那淒厲的尖叫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眼前宛如盛開一場血色煙花。
血肉成糊糊狀在圓桌上炸開，血液夾雜著破碎的內髒四濺開來，些許甚至還濺到了玩家的身上，濃烈的腥氣瞬間在狹小的房間裏頓時彌漫開來。
如果仔細去看，還能看見那個與身體格格不入的慘白腦袋，軲轆軲轆在桌上滾了兩圈，沾滿了暗紅的血漬。
親眼目睹衝擊力極強的這一幕，言惟喉結輕輕上下滾動，猛地閉上了眼睛。
倒不是害怕，隻是這一切真的太惡心了。
圓桌上一片慘烈，粘稠的暗紅色血液緩緩流淌，能夠看見裏麵夾雜著塊狀物，那是鬼嬰發育不完全的五髒六腑。
都是參與了不知道多少場遊戲的人，麵對這一幕，自然也沒有人表現出極強的不適性，隻是臉色都微微沉了幾分。
這是那老先生的實力嗎？
在肉球炸開的瞬間，老先生麵前的大冒險紙條也應聲自燃，化為了灰燼。
顧淩一漆黑的眼眸掃過圓桌上的慘狀，又不動聲色打量對麵的老先生。
對方還是笑嗬嗬的，麵對眼前血肉模糊一片沒有表現出一點異常，似乎造成這一切的不是他一樣。
所有人都不清楚對方是怎麽動手的，那老先生隻是平平無奇出手一指，那鬼影就跟充氣氣球一樣炸開來了。
當真應了對方那句話——
“別掙紮，我會很快的，不疼。”
顧淩一的視線又看向剩下的嫁衣女鬼和鬼影少年，他們二人似乎對老先生這番動作毫不意外。
也不知道是所有鬼怪的實力都這麽詭異莫測，還是說這隻是老先生獨一份的？
如果是前者，那麽如果抽中大冒險的內容是鬼怪所寫，要求玩家去殺了它們呢？
他們真的打得過這些鬼怪嗎？
思索之際，顧淩一的耳朵卻忽然動了動，猛地抬起頭：“什麽聲音？”
身側的言惟同樣也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的身子一僵，呼吸微微一滯，隨後動作僵硬地轉過身，去看自己身後那扇緊閉的房門。
槐曦的臉色明暗不定，痞氣的臉上難得流露出一分慎重。
他先看了看桌上血肉模糊的慘狀，又看了看距離言惟顧淩一最近的那扇房門，薄唇輕啟：“有東西要進來了。”
話音落下，便見緊閉的房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
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肉球蠕動著從門外一點點挪進來。
等等？
言惟眉心猛地蹙起，他回身去看圓桌上炸開的血肉，又回頭看著一模一樣的肉球蠕動著進門，語氣艱澀：“它……沒死？”
但是大冒險的任務已經完成，按理來說，這個鬼嬰應該已經死了才對。
“會不會，不是同一隻鬼？”柳君久坐在言惟的對麵，距離鬼嬰最遠，輕聲開口。
言惟垂下眼簾，看著肉球一蹦一蹦在自己右側的椅子上停下，緩緩搖了搖頭。
便見那肉球朝老先生的方向彈了兩下，那顆慘白的小腦袋晃了晃，尖細的叫聲從它體內傳出來。
“我說了，不疼的。”老先生似乎聽懂了鬼嬰在說什麽，微微一笑，“你看，這不沒事嗎？”
對方這話徹底將柳君久的想法打翻，眼前活生生的鬼嬰，和桌上炸的血肉模糊的屍體，是同一隻鬼。
可是，怎麽會呢？
言惟忍下惡心，看向圓桌上那顆沾滿了血漿的慘白腦袋，又看了看自己身側肉球，瞳孔微微顫動。
“你們，是不會死嗎？”在所有人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言惟忽然輕聲開口，淺棕色的眸子在燭火的照映下忽明忽滅。
他的視線在嫁衣女鬼、鬼影少年、鬼嬰和那位老先生的臉上一一掃過，前兩者沒有任何反應。
鬼嬰忽然發出一聲類似於孩提嬉笑的尖細叫聲，沒有四肢的身體晃動兩下，薄薄皮膚下麵血管分明，隱隱看見發育不完全的內髒。
雖然它的五官發育不完整，但是因為還是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敵意。
老先生溫和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血腥：“我們當然會死了，你看，屍體不還在這裏嗎？”
圓桌上，鬼嬰慘白的腦袋沾滿了血漿，靜靜躺在那裏。
正是因為存在屍體，所以在鬼嬰炸開之後，老先生的大冒險也隨之完成。
“那它又是怎麽回事？”顧淩一緊接著開口，視線看向一旁的鬼嬰。
“它呀。”老先生忽然低笑了一聲，嗓音沙啞，“這個問題可就有點私密了，恕我不能回答。”
“既然鬼嬰還活著，那大冒險為什麽會算作完成了？”見對方有意回避這個問題，言惟不肯放過，繼續追問。
從剛剛第一個問題的試探，言惟已經能夠確定，有規則的保護，這些鬼怪不能無緣無故地對他們這些玩家下手。
剛剛自己開口的時候，身側的鬼嬰顯然極其不悅，但是它卻沒有動手，隻是發出尖細的叫聲，似是警告。
所以，言惟這才敢繼續膽大追問，就算對方不願意回答也沒關係，他也損失不了什麽。
“可是，它的屍體你不是看見了嗎？”老先生繼續溫和指向圓桌的狼藉。
兜兜繞繞，話題又說回了遠處。
“有沒有辦法能夠徹底殺了你們。”柳絕忽地低笑一聲，血紅色的眸子閃動著興奮的光，說出來的話更加大膽，“我是說那種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殺死你們。”
仗著鬼怪無法隨意動手，他臉上的有恃無恐更加明晃晃。
尖厲的叫聲在整個房間裏響起，鬼嬰肉球一般的身體劇烈抖動著，似乎下一秒便又會炸開。
它不會說話，隻能咿咿呀呀地尖叫，但是誰都能看出它的怨氣。
剛剛才像氣球一樣爆炸過，怎麽又有人想殺死它？
真的討厭死了！
我要殺死他們！殺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