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曦愕然,柳絕則是微微勾了勾唇:“這樣就對了,阿言,不要和我做對,我會想辦法和你一起離開……”
話音忽然戛然而止。
柳絕驚疑不定地看著言惟往後跑,最後半跪在了那個輪椅少女的身前。
他要幹什麽?
柳絕想不明白,但是直覺告訴他並不是什麽好事。
槐曦同樣想不明白,但是他趁著柳絕分神,驚險地從刀下躲過了一劫。
然而此刻的言惟已經顧不上身後二人的情況。
他踉蹌地在若安身前半蹲下身子,一隻手抓住輪椅的扶手,抬頭對上了少女平靜無波的眼眸。
“若安。”言惟的聲音幾乎在顫抖,氣息不穩,“告訴我,在遊戲一開始的時候,你跟我說了什麽?”
若安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是神情卻不似先前般惶惶,反而平靜得可怕。
聽見言惟的問話,若安輕輕眨了眨眼,薄唇輕啟——
“我說,遊戲的控製權就在眼前,還不趕快出發嗎?”
這話說出口的那時,言惟正望著遠處燈塔,自然而然將“眼前”理解為了燈塔。
他卻忘了,那時的眼前不隻是燈塔。
言惟呼吸微屏,將身子往前傾,幾乎要把若安整個人抱住。
他蒼白纖細的指尖繞過了對方的墨色長發,觸及到了被掩蓋住的後頸,冰冷的觸感傳來——
一枚小巧的銀色芯片,靜靜鑲嵌在了若安的後頸處。
那是,生死遊戲的控製權。
真的。
遊戲的介紹沒有誤導玩家。
它指引著玩家前往燈塔,卻沒有說控製權就在燈塔之內,那是因為一開始的芯片,的確不在這裏。
但是等到所有人來到了迷宮中心,遊戲的控製權也會被帶著來到這裏。
燈塔不是目標,它隻是指引玩家和芯片來到此處。
而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迷惑之下,匯聚在了燈塔上。
包括先前言惟在內,沒有人想到,作為特殊幫助加入遊戲的若安,最後卻是芯片的攜帶者。
【恭喜玩家言惟成功找到遊戲控製權】
【最終試煉將在十分鍾之後停止運轉,存活玩家將會被傳送回現實】
【開始準備遊戲操控權轉移,預計一天後完成】
“哢嚓。”
柳絕手裏的短刀刀柄被他硬生生捏碎,他死死看著坐在輪椅上,人畜無害的少女,氣極反笑:“是你!”
一個毫無傷害性的少女,不僅在之前壞了胡巧巧的好事,現在又成功在他眼皮子底下滿天過海,讓自己所有的努力功之一潰。
狠狠磨了磨後槽牙,如果可以,柳絕一定會讓對方體驗一番,什麽叫做生不如死的折磨。
槐曦的表現則要更平靜一些,聽著腦海裏響起的遊戲聲音,他撐著身體,站在距離柳絕不過幾米的位置。
他低垂著頭,在沒有看見的角落,一抹釋然而又決然的笑意浮現在嘴角。
驚喜興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激動,劫後餘生的慶幸同時湧上言惟的心頭,他無所適從,脫力般跌坐在地上,手還在控製不住的顫抖。
那枚銀色的芯片,也在腦海裏電子音響起的瞬間,悄無聲息從若安身上,轉移到了言惟的後頸。
若安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麽重負,朝言惟歪了歪腦袋:“笨啊,一路上我提醒多少次了,你怎麽才想明白?”
在路上,若安不止一次強調過“眼前”——那是在規則允許範圍內,她做出的最大提醒。
剛剛看言惟就要上去拚命,差點嚇得她都要從輪椅上跌下來。
好在,言惟的頭腦沒有辜負若安的期望。
言惟張了張口,聲音啞的幾乎發不出聲,高度緊繃的神經忽然放鬆,放他快要虛脫,但還是下意識看向了一旁雙眼緊閉的顧淩一。
他成功了啊,他們可以一起活下去了。
然而放鬆的神情還沒有持續片刻,言惟忽然汗毛倒立,猛地看向身後,卻見柳絕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衝到了自己的身後。
“傳送還要十分鍾……”柳絕臉上神情冰冷的可怕,嘴角向上揚起“不過足夠了。”
他的目標很明確,是言惟後頸處的銀色芯片。
在察覺到不對的瞬間,言惟猛地推開身前的輪椅,同時借力朝一旁翻滾,堪堪躲過了柳絕的這一下偷襲。
單手捂住心口,那裏心跳跳得很快,重新緊繃起來的神經讓言惟的太陽穴突突發疼。
還要堅持十分鍾!
言惟咬了咬牙,站起身做好了防禦姿態,淺棕色的眸子決然而狠戾。
怎麽說都得撐過去!
柳絕臉色慘白的嚇人,他的血流的實在太多了,導致偷襲被言惟察覺到。
但是唯一不變的,是他臉上的冰冷與漠然:“乖乖把控製權給我,阿言,我可以和你共享遊戲。”
不合時宜地輕笑聲響起。
不是言惟的。
槐曦不知道什麽出現在柳絕的身後,嘴角上揚,明明臉上毫無血色,卻還笑出了聲。
言惟從來沒有見過對方笑得這麽輕鬆,動作微微一頓,心中忽然有了預感。
“言惟,你帶著顧淩一離開燈塔,現在!”槐曦抬手指向燈塔的大門,一字一句看著言惟說道。
“什麽?!”柳絕猛地轉身,想要遠離槐曦,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對方一把死死抱住。
“哈哈哈哈哈哈柳絕,該你償命了!”槐曦死死抓住柳絕,不讓其掙脫開去,他笑得肆意張狂,笑得輕鬆自在,仿佛卸下了所有負擔。
言惟眼尖,一眼看見了對方掌心中露出來的金色一角,瞳孔微縮——
遊戲商城裏十萬積分一顆的限距性核彈,波及範圍不會超過二十米,然而威力卻和核彈一般,沒有人扛得住。
這是要同歸於盡的打算。
柳絕也看見了對方掌心中的道具,臉色一變,抬手將短刃刺進槐曦的心口,語氣冰冷:“放手!”
“放個屁!”槐曦身體猛地一頓,嘴裏溢出大股大股的鮮血,盡管被刺中心口,雙手依舊死死錮住柳絕。
二人在地上糾纏翻滾,誰也無法擺脫誰,留下一行刺目的血跡。
“我要你,償!命!”槐曦的意識因為失血過多而開始模糊,但是唯獨抓住柳絕的手力大無窮。
他的腦海裏宛如走馬燈一般,在一息之間閃過了許許多多的畫麵。
有年幼可愛的女兒朝自己伸出手,奶聲奶氣喊爸爸的場景;有溫柔嫻靜的妻子迎上來,替他整理領帶的場麵……然而最後,這些都隻剩下了一片血幕。
言惟背著顧淩一踉蹌離開燈塔大廳,若安操控著輪椅緊隨在身後。
還沒等三人離開多遠,身後爆炸的轟鳴聲陡然響起,將槐曦的笑聲和柳絕的怒斥掩蓋。
爆炸帶動的氣流猛地席卷而來,將還沒有離開多遠距離的三人吹翻在地。
身後高聳的燈塔被爆炸的餘波影響,不斷震動,看起來搖搖欲墜,但最後卻還是堅持了下來。
迷宮的材質哪怕十萬積分的炸彈也無法損壞。
言惟抓著顧淩一的手,二人一齊在地上翻滾了兩圈,總算穩住了身形,而他也沒有力氣再度起身。
喘著氣,一陣頭暈目眩,言惟躺在迷宮冰冷的電子地板上,抬頭去看不斷散出硝煙的燈塔,眸光微閃。
他偏頭,看見了躺在自己身側的顧淩一蒼白虛弱的臉,氣息微弱。
不遠處,若安從輪椅上摔下來,勉強坐起身,朝言惟的方向招手。
偌大的迷宮之內,隻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終於,言惟閉上了眼,意識不可控製地墮入黑暗,唯獨抓著顧淩一的手力道微微收緊,仿佛這樣,心也能緊隨著安定下來。
一切塵埃落定,遊戲控製權到手,所有玩家都不再需要按時參與遊戲。
這一次,生死的選擇權,終於落在了言惟自己的手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