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試試嗎
盛西潯和岑觀回去都十點多了。
學校倒是一直很熱鬧, 籃球場的大燈開著,仍然可以看到不少人在打球。
溫淮期也沒回來多久,剛洗完澡在一邊擦頭。室友岑瀾泉交完作業之後一直盯著他看, 溫淮期本來想無視的, 還是忍無可忍地問:“你有事嗎?”
岑瀾泉腦裏都是女朋友的話,又礙於溫淮期的性格, 不敢直說,隻能先緩衝一下,問:“咱倆是同學對吧?”
溫淮期點頭:“有話直說。”
他剛洗完澡,毛巾蓋在頭上, 極黑的劉海濕漉漉地垂在額前,麵色倒是沒那麽蒼白了。
溫淮期就算換了睡衣也要把睡衣的領子扣好,和穿著工裝背心的岑瀾泉完全不一樣。
岑瀾泉終於明白為什麽女朋友的同學都覺得溫淮期長得好。
溫淮期的外形在同性裏也沒什麽攻擊性,卡在一種很容易忽視和難以忽視的範疇裏。一張臉欺霜賽雪, 淡然的眼眸一掃,跟好欺負不沾邊, 頂多是沾了天生五官柔和的第一印象,可就算一起上課, 也沒人敢坐在溫淮期身邊。
岑瀾泉都後悔拋出了這個話題,但說都說了,還是硬著頭皮問:“你談戀愛了?”
溫淮期都沒轉頭,繼續忙自己的事, “沒有。”
岑瀾泉頓時來勁了:“我就說吧, 我女朋友非說你戀愛了。”
溫淮期連對方女朋友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對這種討論完全沒興趣。
但岑瀾泉和岑觀可能基因都帶著一家子的聒噪, 非得找溫淮期嘮幾句。
談戀愛的人總愛提對象, 岑瀾泉眉飛色舞地說:“她還有理有據的, 說你看手機那個狀態就很像戀愛中人的癡癡傻笑。”
癡癡傻笑四個字實在天雷滾滾,溫淮期迅速反駁,“我沒有。”
岑瀾泉唉了一聲:“你又不是那種冷冰冰的酷哥,說起來這種板著臉嚇人的也隻有盛西潯能了,不過他頂多算小酷,說句話全崩了。”
溫淮期沒想到上個大學直接被拽入了盛西潯的社交圈,室友都是對方那個圈子的。
他難得問了個問題:“你們從小就認識?很熟麽。”
岑瀾泉:“我和盛西潯?”
他一邊跟女朋友發親親語音,一邊說:“沒有,他就六歲之前在國內,十六歲回來,我高中才認識他,岑觀和他才熟呢。
岑瀾泉突然嘶了一聲,“你這麽一說,我突然感覺盛西潯也沒什麽別的朋友。”
溫淮期沒說話,想到和盛西潯撐一把傘的時候,對方想要的朋友。
隻跟他好。
真的不是要求太高,宛如戀人,才沒有嗎?
不過以盛西潯的理解能力,好像也能說得通。
岑瀾泉倒是自顧自聊了起來:“我就奇怪了,你跟盛西潯不是開學才認識嗎?這小子怎麽一副很了解的你樣子,你們難道之前認識?”
溫淮期搖頭:“不認識。”
心想隻是不過是單方麵認識,盛西潯根本不記得他了。
對盛西潯來說是大學的初遇,對溫淮期來說是另一種重逢。
至於盛西潯對自己的熟稔,溫淮期覺得完全貨不對板,也不知道盛西潯哪裏來的認知,甚至讓溫淮期很是煩躁。
岑瀾泉:“那就是他喜歡你發小唄,咱們班女孩就那麽幾個,黎小栗勁勁的,那麽活潑,確實跟盛西潯……”
話還沒說完,沒關好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盛西潯的聲音傳進來:“岑瀾泉你不要造謠!我才不喜歡黎小栗!”
他手上拎著好幾個紙袋,因為太多堆在一起,奢侈品牌的奢侈味全散光了,如果不是這張臉,可能真的能看出清倉甩賣的味。
岑瀾泉嚇了一跳:“你幹嘛不敲門啊!”
剛掃貨回來的小少爺翻了白眼:“你又沒在幹什麽。”
他把東西放到了溫淮期桌邊,一樣樣擺出來。
溫淮期都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方置辦年貨呢。
岑觀站在門口,瞥了一眼溫淮期,對盛西潯說:“我先把我的東西放屋裏了啊。”
盛西潯哦了一聲,看向溫淮期:“你借我穿的衣服沾顏料了,這些是我賠你的。”
岑瀾泉眼睛都紅了,他瞥見了自己想買的球鞋限量款。
這款價格實在炒得太高,加上岑瀾泉最近戀愛,實在沒閑錢買。
結果盛西潯跟賣菜一樣提溜進來,實在是讓人……
一時間他升起了一種詭異的感覺。
溫淮期好像被盛西潯包了,但盛西潯這種貨色包人感覺很容易被反套路啊。
溫淮期是係裏公認的天才啊!他可是聽說這小子光外包就賺了不少錢,根本不是普通大一新生的類型。
溫淮期的頭發還沒幹,濕發垂在額前,他抬眼的時候,盛西潯發現他的眼尾都泛著紅,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心想這家夥洗完澡後氣色好很多啊,這是能調理好的嗎?
天生如果是麵色蒼白還是太虛了吧,以後對象也太吃虧了。
得想個辦法補補。
溫淮期被他這樣直勾勾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過臉問:“衣服呢?”
盛西潯把新買的東西往他麵前推:“這裏!你要不要試試!我覺得很適合你!”
岑觀進來的時候就產生了一種錯覺。
感覺盛西潯像那種喜歡收集亮閃閃東西的山洞幼龍,看到第一個人類就想把東西都給他。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覺得溫淮期完了還是盛西潯完了,又怕溫淮期是高中那白眼狼的升級版,盛西潯被騙財也就算了還會被騙色什麽的。
那個混賬玩意可是直接讓盛西潯動手了啊,到底幹了什麽啊。
到現在岑觀都不沒忍心多問盛西潯一句。
溫淮期搖頭:“我說的是不是這個。”
盛西潯:“你說你的衣服嗎,還在我宿舍,我泡水了,不知道能不能洗幹淨。”
他強調了一遍:“油畫顏料不好洗的。”
溫淮期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盛西潯的品味他無法反駁,就是有點無奈:“那你也買太多了。寓家整”
他腦子裏迅速換算了一遍:“這些能買很多很多我的衣服了。”
盛西潯不太所謂:“還好啊,就兩件衣服兩條褲子,哦哦還有鞋。”
他又點了一遍:“這個也是新的,我不是用了你的新**了嗎?”
他說得特別坦**,一遍的岑瀾泉看了眼岑觀,兩個人難得沒之前的劍拔弩張,對視的眼裏全是疑問。
岑瀾泉沒想到盛西潯這個嬌氣包居然能真的去溫淮期家過夜了。
岑觀知道溫淮期是知名貧困生,聽說就差住在危房了,按照岑觀之前和盛西潯去旅遊對方對五星級酒店都挑三揀四的態度,實在難以想象對方入住溫淮期家的樣子。
好驚悚!!
性別一換絕對是真愛了。
溫淮期都哽住了,這個屋裏四個人,盛西潯說得特別真誠,搞得溫淮期都沒法拒絕。
盛西潯:“還有這個。”
他又把一個粉色的紙袋往前推:“這是給黎小栗的。”
他衝溫淮期笑了笑:“等她生日的時候,你送給她。”
岑瀾泉小聲問岑觀:“盛西潯真的喜歡黎小栗啊?我又覺得他跟溫淮期……”
岑觀腦子都糊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太明白什麽是情情愛愛,枉為情感大師。
他搖頭:“應該不是。”
岑觀想到自己去逛女裝店的時候,盛西潯興奮衝進來的樣子就有點詞窮。
一問對方對方是給黎小栗買的眼神更是奇怪。
溫淮期都不太想碰:“你為什麽不自己送?”
他就知道盛西潯給黎小栗買裙子,但這個時候第一個感覺居然是對比。
溫淮期內心翻江倒海,表麵倒是波瀾不驚:“你不是和她相處得不錯嗎?”
他頭發沒幹,坐在凳子上抬眼看人的時候配上眼神和口氣,雖然沒什麽強烈口氣,但不知道為什麽盛西潯就是感覺他生氣了。
盛西潯撓了撓頭:“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因為我給她買裙子?”
岑觀:……
岑瀾泉: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係啊!三角戀???
溫淮期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吃醋?
按照盛西潯的理解應該是他吃對方的醋,因為黎小栗。
但他此刻心緒不寧,分明是因為……
盛西潯一巴掌拍在溫淮期肩上,拍完又怕自己用太大的力氣,又給溫淮期揉肩,動作不太嫻熟,但勝在表情柔和,看得一邊的堂兄弟倆毛骨悚然,盛西潯還說:“放心,我是幫你準備的。”
溫淮期拒絕:“我用不著。”
岑瀾泉呃了一聲:“是讓溫淮期穿女裝去見黎小栗,有病吧?”
岑觀低聲罵他:“你才有病吧?”
他倆嘰嘰歪歪,盛西潯還笑得樂嗬:“我聽說黎小栗喜歡這種裙子,你送給她她肯定會很感動的。”
溫淮期反問:“我為什麽要她感動?”
盛西潯下意識的回答:“因為你喜歡……”
溫淮期盯著他看。
盛西潯都沒怎麽和他對視過,大部分對視的印象都來自夢裏那個奄奄一息的溫淮期。
現實生活中的溫淮期還沒到那個地步,他很忙很忙,到現在電腦進入休眠狀態的前一刻還都是盛西潯看不懂的內容。
盛西潯對現實的溫淮期的印象是溫度。
對方手的溫度,和對方擠在一張床醒來的溫度。
還有平穩的心跳聲呼吸聲。
足以讓盛西潯安心。
這個人還好好活著。
可此時此刻溫淮期盯著自己看,本來含著的笑意一掃而空,甚至有些冰冷。
一下子讓盛西潯幻視了夢裏和自己敵對關係的男二溫淮期。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被溫淮期攥了回去,一個前傾,膝蓋撞上了溫淮期的腿,人差點撲在對方身上。
攥人的是溫淮期,扶人的也是溫淮期。
溫淮期眼神瞥向一邊目瞪口呆的岑觀,岑瀾泉卻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直接把岑觀拉走了。
岑瀾泉:“他倆估計有話要說,讓堂哥去你屋聽聽你熱戀中的電子老公是多大歲數的。”
岑觀本來就個子小,很容易被拖走了。
門砰地關上,岑瀾泉甚至還碰到了燈,室內隻剩下溫淮期桌上的台燈,還有宿舍樓窗戶外的大燈。
盛西潯一條腿是跪在溫淮期腿上的,扶著他腰的手還沒鬆開。
他覺得好奇怪,剛想掙開,卻聽到溫淮期問:“你以前認識我嗎?”
盛西潯下意識地說不認識。
他的手沒地方放,最後摁在了桌上,另一隻手抓住了椅背,如果有人此刻推門而入,隻會感覺這個畫麵有點曖昧。
像是盛西潯麵對麵坐在了溫淮期腿上一樣,又像是溫淮期埋在盛西潯的胸前。
怎麽看都旖旎叢生,有些過度親密。
溫淮期不信,壓低了聲音:“真的嗎?”
盛西潯很不自在,此刻燈光微微,他抬眼就能看到盛西潯近在咫尺的麵容。
嘴唇有點幹,麵色還是很蒼白,怎麽也不算一個健康人士。
盛西潯的那點不自在迅速拐彎,點了點頭問:“你有唇膏嗎?”
溫淮期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盛西潯從兜裏掏了一支出來,正好是和岑觀在店裏看到新品隨便買的。
這種姿勢方便了他給溫淮期塗唇膏,盛西潯興衝衝地打開蓋子:“你別張嘴啊。”
黃桃的味道有點濃,盛西潯拿唇膏跟拿筆沒什麽區別,似乎是覺得跪在溫淮期腿上會壓壞對方,變成了俯身。
盛西潯唉了一聲:“你還是好好保養一下吧,無論是臉還是身體,我認真的。”
他塗得很慢,自己塗是敷衍,在溫淮期這裏堪比考試畫半身頭像,一遍遍精細描摹,愣是讓溫淮期被糊了一嘴黃桃味。
明明按在他嘴唇的是唇膏,可盛西潯的呼吸卻撲在臉上,少年人眼神專注,仿佛隻看到溫淮期的嘴唇。
還嘀咕了一句:“溫淮期,你呼吸好燙,是剛洗完澡很熱嗎?”
溫淮期這輩子從沒這麽煎熬過。
等盛西潯收手的時候,他說:“你自己不塗嗎,很幹。”
盛西潯:“這一支給你,我還有一個薄荷味的。”
溫淮期喉結滾動,忍不住問:“盛西潯,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他的聲音都有些啞,像是滿腔情緒堵了太久,擂成了煎熬。
盛西潯還在翻自己買的東西,又說你試試這個鞋你就比我大一碼什麽的。
他有些茫然:“你不是就在我眼前嗎?”
不是夢裏的墳墓,也不是那個將死之人。
是十九歲,人生才剛剛開始的溫淮期。
溫淮期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麽認為我一定喜歡黎小栗?”
他看著盛西潯,盛西潯卻眼神飄忽,不想作答。
這個瞬間他很想和溫淮期說,但他已經告訴過岑觀,告訴過盛決。
夢裏的惶恐沒有人感同身受。
盛西潯想:那就算了,不要讓他也和我一樣害怕。
盛西潯再次強調:“反正……反正你肯定是直男。”
溫淮期卻不想敷衍了事,眼神落在盛西潯的臉上,仿佛要把對方的每一寸肌理都掃描入心,一字一句地問——
“那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