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西潯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臨江仙站。

毫無印象。

他又用地圖軟件搜索了這個站點, 發現距離學校七八公裏,周圍是一個大型體育館。

盛西潯想了又想,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到過這裏。

他回國之後也沒怎麽坐過公共交通, 大部分都是和岑觀一起, 也就是一個月前去溫淮期就家睡了一覺。

更別提這還是一個公交車站。

盛西潯敢用自己的未來發誓,絕對沒在這裏坐過車, 但這句話是溫淮期發的,他都不知道怎麽回。

溫淮期是認錯了人嗎?難道他之前遇見過和我很像的人?

畫室很是熱鬧,盛西潯一個坐在角落發呆。

隔壁繃好畫布的女同學看了他好幾眼,還是沒提醒他的顏料掉在你鞋上了。

盛西潯長得本來就乍眼, 就算發呆也賞心悅目,藝術學院這邊都默認了他的非直男身份,但不代表不會欣賞他的顏值,還有人趁著盛西潯發呆的時候假裝路過, 看了眼值得對方發呆的作品。

“你們下星期考什麽啊,怎麽其他人都在找模特, 他還沒找?”

“老師讓我們自己找模特,不用畫一樣的, 你問盛西潯?他上次的作業被打回來重畫了。”

“是我的錯覺嗎,他臨摹的不是教皇嗎,怎麽畫成了……”

“熱戀中吧。”

“盛西潯專業課可以的,主要是他讓我印象深刻的都是其他的事。”

……

英渠大學本來就是全國名校, 藝術係在全國藝術院校裏也排名靠前。

純藝的頭部專業就是油畫係, 盛西潯在國外就學的畫畫, 和其他人出國學藝術比, 他像是搞錯了主次。

這個時候盛西潯戴著耳機完全聽不到周圍人的聲音, 還在猶豫怎麽回溫淮期的消息。

會完全不記得是不是會讓他不高興啊?

我要直接問他你是不是認錯了嗎?

還是算了。

盛西潯思來想去, 完全沒意識到一坨顏料又掉到了自己鞋上。

他最後實在不知道回什麽,幹脆拍了一張自己畫的錯誤作業發給溫淮期。

【盛西潯】:我開小差了。

【盛西潯】:你去哪裏了?什麽時候回來?

溫淮期還在出項目的路上,點開圖片,是盛西潯的畫。

英渠的王牌專業很多,計算機係和數學係都是頂尖的。

藝術學院屬於單獨分類,雖然也在一個大學,都是要單獨校考的分類,就算溫淮期不了解藝術類,也知道英渠的藝術學院並不好考。

當初他就是通過盛西潯在微博發的校考合格證才選擇了自己要讀的大學。

黎小栗提過好多次你要是去外省的大學或許補助更多,但溫淮期綜合考慮還是選擇了英渠。

現在回想他早就奮不顧身了,本能靠近比認知喜歡還要更早。

姥姥的確很重要,但姥姥還沒到需要溫淮期留在身邊貼身照看的地步。

溫淮期隻是想要和盛西潯一個學校。

他隻是想,靠近一見鍾情的對象。

盛西潯就像距離溺死的最後一秒,得到的那口氧氣。

他早就喜歡盛西潯了。

【溫淮期】:畫得還挺像我。

還沒等溫淮期回答後麵一個問題,對方就以[正在輸入中…]都趕不上的速度回複。

【盛西潯】:我都差點忘了我下周要考試,現在畫室好多其他同學找的模特。

【盛西潯】:這次的擬題是民族,我在想要不要去租個模特,看到朋友圈有人發出租的。

【盛西潯】:[圖][圖]

他截圖的就是最近朋友圈很熱門的「自我旺鋪招租」,通俗點就類似什麽節日要來了,大家租個對象或者是租個人幫忙寫作業。

據說非常火爆,時薪自定,純粹好玩。

溫淮期看一眼就知道性價比不高,還有人發給喜歡的人可見,分明是別有心思。

盛西潯還在發消息,他手速實在很快,發過來的時候幾乎是拉長的字體框。

但很奇妙,溫淮期都能想到盛西潯說這話的口氣。

【溫淮期】:那你要租什麽樣的?

這個問題把盛西潯問住了,他看了眼被自己扔到一邊的畫框,隨便拉個路人都覺得不對勁。

明明是西方的教廷背景,坐在主位的教皇卻長了一張東方麵孔。

絲絨的紅色披風質感柔軟,這張麵孔卻沒第一印象裏的蒼白,幾乎是溫淮期幻想裏未來的溫淮期的樣子。

成熟、健康、甚至帶著點威嚴。

盛西潯收回目光,他冒出的念頭卻無法抑製。

他想要,溫淮期做他的模特。

不是墓碑上方那一塊黑白的遺照,而是彩色的,最大尺寸畫框裏的巨幅未來暢想。

【盛西潯】:你多少錢一個小時?

發出去之後盛西潯覺得有點奇怪,迅速撤回。

【盛西潯】:你能讓我租一天嗎?

還是有點怪,我又不是來租一日男友的。

盛西潯再次撤回。

他以為自己撤回得非常迅速,殊不知溫淮期就沒移開過目光。

【溫淮期】:可以。

【盛西潯】:?

下一秒他差點哀嚎出聲,覺得自己總是在對方麵前精準社死。

溫淮期脾簡直太好了。

盛西潯差點熱淚盈眶。

溫淮期沒意識到自己拿著手機的樣子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坐在他邊上的學長問:“你在談戀愛?”

溫淮期還沒說話,副駕的學姐又轉頭問:“是藝術學院油畫係的那個係草?”

學校的消息傳得很快,還很容易被校友投稿到網上。

盛西潯的個人微博堪比網紅,隻是到現在沒人扒出溫淮期的賬號,不然估計也是遍地打卡。

溫淮期讀不出「係草」倆字,也很難把盛西潯網上凹造型靚照和睡在自己**宛如攤煎餅的人掛鉤。

現在溫淮期的笑都沒收回去,認識的人雖然知道他人還算溫和,也能感覺到這種笑的不一樣,學長都擠了擠眼睛。

溫淮期:“不是。”

至少現在還不是。

學姐:“真的假的,我聽人說你們出雙入對的。”

溫淮期搖頭:“隻是對門宿舍的朋友。”

中間還有一個月的逃避期,足以讓溫淮期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盛西潯又在躲什麽。

學長:“那還是挺熟的。”

溫淮期嗯了一聲。

盛西潯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回複,他以為對方時間不夠,又怕打擾到對方人生重要的搞事業進度。

他打了一句/如果你很忙就算了/還沒發出去。

【溫淮期】:周四。

【溫淮期】:不過我沒做過模特,要準備什麽嗎,你可以把要求發給我。

盛西潯盯著上麵的話看了好半天,等到回宿舍的時候還有點魂不守舍。

岑觀最近也在忙活作業,想象中的大學本質上還是作業堆成的,盛西潯要找模特,他也要找人走秀。

岑觀:“馬上萬聖節了,我選題都沒過,好痛苦。”

他躺在**哀嚎,也就是回來休息一下。

盛西潯畫完了要補的作業,回來都沒顧得上洗澡,踩著染上了油畫顏料的限量版潮牌新鞋坐在桌前查資料。

他問:“觀觀,你覺得溫淮期穿什麽民族的衣服好看?”

岑觀不知道盛西潯到底開沒開竅,問道:“你又要給對方買衣服?這次又用什麽理由啊?”

盛西潯搖頭,說:“我拜托溫淮期做我的模特,等下……你說什麽節日到了?萬聖節?”

雖然自己的穿書夢已經被當事人男二發現,男二已經出櫃,女主角也再三強調已有男友。

盛西潯仍然恐懼那個未來,高度警惕要發生的事。

他迅速打開手機備忘錄,看到了自己之前做的高亮提醒。

※萬聖節※全校活動,角色扮演,會和女主角在黑暗樓道裏接吻。

盛西潯痛苦哀嚎,問岑觀:“萬聖節我們學院有活動嗎?”

岑觀:“你忘了嗎,之前就發過的。學生會組織全校活動。師生都可以參加,外校的也參加,據說還邀請了小偶像,應該挺好玩的。”

盛西潯:“能不參加嗎?”

岑觀:“為什麽不參加?你們係還是主辦方之一,說要做一個百鬼係列。”

盛西潯完全不知道,他驚恐地打開手機班級群。

發現自己忽略了全群通知。

【七天前】【油畫係1群(30)】

本係這次參加全校萬聖節策劃之一,雕塑、版畫、國畫係輔助策展。

請各位同學踴躍提案。

……

盛西潯深吸一口氣:“這真的是活動嗎,我怎麽感覺是作業。”

岑觀:“挺好玩的啊,我們係也做服裝,已經有學姐直播做衣服了,也算曝光渠道吧,萬一紅了呢。”

他問了盛西潯一句:“你大學畢業想做什麽啊,我不是說家裏蹲那種,就是你打算繼續做你專業的事嗎?”

盛西潯回答不上來。

等晚上回家,他還因為這個問題有點失眠。

盛決這兩天也出差,家裏都沒人,岑觀最近很忙,基本都在班上通宵畫圖。

盛西潯回來還是打遊戲居多。

岑觀和他不同,明顯就是因為喜歡,所以選擇。

盛西潯有點茫然,他大半夜睡不著,幹脆去了家裏的畫室,又習慣性地拍了張照片發到微博。

溫淮期的手機提醒——

[你特別關注的@penss發了新微博]

他點開一看,盛西潯發的照片倒是不太前幾章那種闊少日常。

拍的是他的影子,似乎抓著畫筆,燈影拉長,加上將近一點的時間,乍看還有幾分落寞。

溫淮期發了條微信給盛西潯。

盛西潯在家畫畫肆無忌憚,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都能畫,掛刀在畫布刮過發出的聲音很是沉悶,越發顯得微信提示音清晰無比。

【溫淮期】:睡了嗎?

盛西潯的心突然沒那麽沉悶了。

他又想到對方問自己的問題,想著逃避始終不好,還是要正麵回答的。

但比起發消息,他更喜歡說話。

【盛西潯】:你方便語音嗎?

下一秒溫淮期的語音電話就打過來了。

盛西潯聽到了熟悉的聲線,是溫淮期的一句小潯。

明明對不起溫淮期的是他,盛西潯的眼眶卻陡然酸了。

他低低喊了一聲溫淮期的名字。

溫淮期笑了:“還沒睡嗎?在幹什麽。”

他明明知道,卻還要問。

盛西潯渾然不知,他說:“我睡不著在畫室。”

溫淮期問:“學校?”

盛西潯答:“家裏。”

溫淮期又問:“你家裏人呢?”

盛西潯:“我哥不在家,家裏隻有管家爺爺和其他人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已經帶著哽,溫淮期問:“不高興嗎?”

盛西潯:“對不起。”

他又吸了吸鼻子:“我沒去過臨江仙車站,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

溫淮期:“沒有認錯。”

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沒難過,反而問盛西潯:“還畫嗎?你明天不是還有課,不躺**準備睡覺?”

盛西潯:“那你呢?”

溫淮期:“我和你情況不一樣。”

盛西潯:“那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他問得有點消息,完全不同於之前的恣意,深夜的盛西潯好像露出了另外一麵。

溫淮期想到第二次見麵,暴雨天裏縮成一團的少年人,他已經有了猜測。

溫淮期:“不會。”

他突然喊了他一聲:“小潯。”

盛西潯:“嗯?你怎麽喊我這個名字,觀觀都叫我盆盆的。”

盛決偶爾也會喊,但都不如盛西潯第一次聽到電話那頭溫淮期喊的時候,那種酥麻感。

溫淮期叫不出口,問了句:“這個小名誰取的?”

盛西潯呃了一聲:“我哥,他說我抓周的時候抓了個臉盆。”

溫淮期遲疑地問:“你們家抓周為什麽要放臉盆?”

那邊的聲音輕了許多:“是狗從衛生間叼進來的。”

溫淮期笑出了聲。

盛西潯:“好笑吧,我也覺得好笑,但應該沒人和我重名了。”

他還大膽地調侃了溫淮期:“是吧,小淮。”

溫淮期:“是,所以我做你的模特,你給我開多少時薪?”

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盛西潯扔下刮刀,去洗了手,手機開著擴音,也能錄進水聲。

深夜裏什麽動靜都能放大,生活好像撞入了耳中,哪怕他們隔了很遠很遠,這一瞬間卻比誰都近。

盛西潯:“一萬一小時夠嗎?”

*

作者有話要說:

——「困惑」

後來某天玩遊戲,盛西潯抽到一個固定問題。

【對彼此小名的第一印象】

溫淮期沉默了好久,盛西潯問:“你想笑就笑。”

對方搖頭:“我以為你是把自己的姓寫錯了才……”

盛西潯:“想不到吧!我是真抓盆。”

他還挺得意。

溫淮期一直沒告訴盛西潯有小名。

後來還是被知道了。

盛西潯:還好啦,不土,我在家也是小寶啊。

溫淮期不讓他叫。

後來……

盛西潯不高興了,特地畫醜溫淮期說是自己對象。

岑觀覺得他腦子還是不好使,心想這不是更丟人麽?

/

→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