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鶴坐在北京一間酒肆裏吹牛。本想吹吹正史野史風流豔史,結果這位健壯的曆史學者挽起衣袖褲腿,露出奇異的冷兵器傷痕,開始講述他親身參與的世界各地與各國瘋子們組織的懷古格鬥與群毆,比如野蠻的“中世紀全甲格鬥”或者稍微文雅的“歐洲曆史武術”。彼時隻會動嘴、最多年少時掄過兩下軍挎裏小板磚的我,完全被打敗。隻剩倒酒與勸酒,擊節與我屮艸芔茻。
這是一本帶著“肌肉記憶”的曆史雜談。作者出身於軍人家庭,生長於大西北兵團農場,自幼習拳練跤,舞槍弄棒,長大後讀書教書之餘,全副興趣都是認真且科學地打架。多年下來,對刀劍盔甲、盾牌徽章,有了書齋裏無法比擬的體感。
帶著這樣的體感重新審視曆史的細節種種,便有了這本書裏彌漫的“生命視角”。不同於地域視角、種族視角、道德視角或者經濟視角下的“大曆史”,這本書大量的文章寫的是“生命視角”下的古“人”。那些命如野草,我來領教;那些獨行萬裏,為踐一諾;那些殺人之刀,活人之劍。那些今日之人工智能所不能理解的高潔與卑微,荒誕與實在。
我崇敬的曆史書寫大師杜蘭特夫婦說過:“History is mostly guessing,the rest is prejudice(曆史大部分是猜的,餘下的是偏見)。”這本書當然大部分也是猜的,但是有賴於作者的體感與肌肉記憶,許多地方猜得讓我這個無肌肉動物看來透骨淩厲,至於偏見的部分,留待各自帶著偏見的讀者朋友自行辨析。
江流千山東,小舟從此終,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是為序。
高曉鬆
2019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