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夏詩.7
在青峰大輝的記憶中，自己的中學可以算是最鮮明的一段。
除去那些有關於籃球的喜悅和失望，努力和頹廢的極端，其中還有一些與這個主題無關的插曲。
雖說是插曲，但是卻像是占了很大一塊地方似的。
突兀的，讓人措手不及的開端，從未體驗過的發展，還有不知何時點點滴滴滲入生活中的回憶。
她有很多不同麵，相同的是每一麵他都不了解。
記得那年夏天，悶熱的空氣，擁擠的祭典，他正在玩一些幼稚的東西投入的過了頭，一轉頭卻發現她就在那裏，在人群中很顯眼，頭發不同於平常垂下而是挽起，皮膚白皙，唇的顏色很淡，眼睫下垂，穿著精致的和服，旁邊是普通攤位隨處可見的鯉魚形狀花燈。
他有一瞬間覺得她很溫柔，很美，連因為人群太擠而皺眉的表情也美，然後投球的手就不自覺的放下，一瞬間對剛剛還樂在其中的事沒了興趣。
他那時不承認，不承認自己像是突然正視了之前刻意忽略的，有關於她的不一樣的美感，和那個最初突兀的走進他視野裏的她，就算放在一起也不會讓他覺得違和。
恍然大悟的聲音從心底傳出。
啊，她是這樣一個人啊。
這樣的感覺。
他拉著她走出人群，下意識走在她前麵將人群隔開，手也不知道如何交纏在一起，就這樣拉著一直走。
走了很久。
他感到手心有些微濕的汗，是他自己的，他的手掌很熱，和她的軟涼觸感完全不一樣，他瞬間又記下一點。
啊，她很少出汗，而且涼涼軟軟的。
同行的人一瞬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可沉默又覺得很怪，真是的，五月那家夥拉著哲去哪了？黃瀨也不知不覺不見了....
就那樣漫無目的的走，他左手牽著她，右手拿著從投球那裏來回來的獎品。
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總是看見她的側臉，她的右手和他的緊緊連在一起，左手拿著一個麵具。
是他給她的。
一定是他太高了的緣故！一定是身高導致角度的緣故！
就這樣不自然的想著，卻再一次的看向她的頭頂，側臉，微微上挑的眼...
咳咳“什麽？有什麽要買的嗎？”
他倏的將視線移開，硬邦邦的發問。
“嗯，我有點餓了，想去那邊的攤位。”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沒什麽異樣？真是的，那家夥不會再偷笑吧？
像是第一次感覺到尷尬或者類似於不想承認的害羞這種情緒，他更願意把這種奇怪的東西歸於肚子餓裏。
“啊，正好，我也餓了。”
結果....
結果最後就變成了兩人手裏拿滿了吃的東西，然後慢悠悠的去了離擁擠的攤位稍遠的地方去。
每一發煙火都很美，煙火燃燒過的地方在空中留有痕跡，雖然轉瞬即逝，卻也能留下痕跡。
啊，這種奇怪的想法真是的。
明明應該感歎雖然每一發煙火都隕落的太快，卻好在有好多發才對吧？
多到他都把手裏的東西吃完了，煙火卻還在綻放，墜落，重複這樣的過程。
“這個，給，吃不下了。”浦本春希看到他手上空了，自然而然的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他。
“真是的，吃不下就不要買那麽多吧。”他也同樣自然的接過，然後繼續吃。
這次她才是真的在偷笑，口是心非的家夥。
“本來空中還有星星的。”
“哈？”他表示不懂她想要說什麽，轉過頭看向她。
“煙火前，天上是有星星的。”她抬頭看著煙火在頭頂炸開，華麗的火光隕落，這麽一說到讓人聯想到隕落的星星。
他也下意識回頭，除了煙火綻放後留在黑夜中的灰白痕跡，哪有星星？
“但是煙火燃起的時候，星星就看不到了。”她看著新一輪的煙火升起，然後砰的一下散開，明黃色的煙火有些像墜落的星，將樹和水都照的瞬間一亮，他的側臉也是。
“炸掉了麽。”他想也不想的接了話，瞬間氣氛全無。
“噗——”她本來聯想到什麽的情緒就算悲傷也就這麽被一下擊破了。
炸掉了，哈哈哈，他是怎麽想的噗——
“喂，笑什麽，真是。”他臉有些熱，但仍舊一臉不羈的轉頭看向她。
“沒，什麽都沒。”她憋住不再笑，臉反而僵硬的有些奇怪。
“切，真讓人火大。”
她隻好繼續偷笑，免得讓自己憋壞。
煙火仍舊一發一發的在空中綻放，空中的痕跡越來越多，就像飛機劃破雲層的軌跡一樣。
啊，不管多美，都會有遺憾的地方啊。
美的是煙火，遺憾的是破壞了夜幕的黑，以及強光讓星星消失的汙染。
管它呢。
“我們來接個吻吧，趁著還沒結束，可以當作記念喲~”她的聲音突然雀躍起來，轉過頭笑眯眯的看著他。
接著？
當然是接吻了。
煙火吵醒了聒噪的蟬，閉上眼也能感覺到煙花的每一次綻放，她踮著腳，緩緩的閉上眼又偷偷的咪開一點縫隙，感受著他貼在自己鼻尖旁的高挺鼻梁，柔軟的薄唇，似乎還嚐到了他嘴裏剛剛吃的章魚上的醬料味。
結結實實，正正經經的一個吻。
“走吧，煙花放完了，煙火大會也結束了。”他們似乎剛剛好趕上了最後那一點好時候，一個吻的時間而已，煙火也結束了。
“啊，好。”
他看她將麵具斜掛在臉上，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嘴角囂張的揚起。
心情真好。
讓他想想，還有什麽呢？
除去那些水到渠成的交流，好像還有天台上的便當，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旅行。
還有某個冬季的第一場雪，他和她一起回家，他因為某句話第一次萌生起【和她一起過聖誕好像也不錯】這樣的念頭。
之後？
沒有了。
甚至連聖誕也沒有。
他聖誕節的那天過得很平靜，躺在自己的房間裏，就像平常的日子一樣翻著一本寫真集。
她那時候已經消失了兩周。
他心裏很火大，所以固執的不去她班上找她，甚至躲著五月，就是不想聽到有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直到考試前夕。
“你這個白癡！到底在逃避什麽！”桃井五月氣勢洶洶的跑到天台來逮他。
“哪有女朋友不見了還像你一樣躲在天台看寫真集的男朋友啊！阿大是白癡！我也暫時不想理你了！”
他一句話沒反駁，呆呆的看著被關上的那一扇門，然後坐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浦本春希呢？”他最終還是去了。
“浦本同學？聽說已經轉學了啊？”
轉？學？了？
很好。
他果然不該來的。
考試結束那天也下了雪，就像是聖誕節幾周前的那場。
他考完以後沒去訓練，不知不覺來到了熟悉的某處地方。
“切，什麽嘛，不是還放在這裏。”他輕鬆的挪開門口的裝飾品，從後麵放滿彈珠的魚缸裏摸出一把鑰匙。
他還記得，那時候的心情的確帶著一點期待。
但沒有人。
比他前幾次來看起來更冷清，到處都是灰塵，而她的東西全部沒帶走。
算了，就這樣吧，這種擅自走進人生活中又擅自離開的家夥，就讓她按照自己的意願滾就好了。
在離開那裏的一瞬間，他似乎又回憶起了那些插曲。
“我是d，你......”
“不，我們隻是炮丨友.......”
“嗨嗨~我會煮給你吃的~”
“我們來接個吻吧，趁著還沒結束，可以當作記念喲~”
“聖誕節，我好像從沒和人單獨過過，不過說起來，我好像已經三年沒過聖誕節了啊。怎麽？要不要考慮和我一起過？可以煮你喜歡的菜吃喲~”
“誒？不知不覺好像快一年了啊。”
“噗，說實話嗎？”
“那時候，我已經下了決心喲~輕言放棄是不對的~而且我不會讓你拒絕我的，看，不是成功了嗎？所以來一起慶祝聖誕節吧！”
“嘿嘿~有什麽關係~”
“浦本同學？不是已經轉學了嗎？”
高中生活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麽不一樣。
無聊的隊友和無聊的對手。
比賽？
啊，和自己一個人打籃球沒什麽區別嘛。
他已經厭倦了。
能打敗他的隻有他自己而已。
比他強的家夥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找得到。
要是努力的話也隻有努力的份，籃球會變得更無聊啊...籃球說到底也就隻是個遊戲罷了，今後的比賽也就稍微出點力就好了。
他日複一日的看著那些盯在自己身上的，沒有幹勁的，令人火大的眼神。
一開始還會抱著想要摧毀的怒氣來結束這樣的比賽。
但最後連怒氣都沒有了。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速度太弱了，控製力太弱了，體力太弱了，甚至連意誌都弱。
這樣的人站在這場地也叫做打籃球嗎？
別說笑了。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棄了嗎？你越強，我越覺得興奮。”
明明已經輸了，根本不可能贏，還死撐嗎？
“哈輸有什麽關係，我在美國可是經常輸啊。不過，輕言放棄是不對的！”
他恍然想起另一種聲音，另一個眼神，雖然很可笑，甚至和此時的場景完全不沾邊，但他一向不怎麽好的記憶力此時卻像開了掛一樣飛速運轉讀取。
在比分塵埃落定的那一瞬，他不可抑止的笑，甚至笑出聲來。
“隻有一點我認同你”他習慣性的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汗，然後看向他難免因為失敗而有些失落的臉。
“——輕言放棄是不對的。”
如果有機會在遇見你，一定要好好問問你，不是說輕言放棄是不對的嗎？那為什麽又擅自離開了。
再見則花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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