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媽媽——”一個熟悉的聲音把她叫醒,於晴從**彈起來。自己的迷彩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她看著自己的手,一雙剛殺過人的手。想著剛剛的夢境。先看見自己滿手是血的掐住第一個罪犯的脖子,看著他斷氣,然後是第二個罪犯瞪得血紅的眼睛在最後的時候說著不甘,接著是白發老人的哭聲。最後的那個聲音是個很久沒聽到過的聲音了,記憶猶如潮水般湧來,她有些痛苦的抱住頭。
宿舍並不隻她一個人。
“於晴!你醒了。”高芸芸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睡多久了?”於晴覺得頭腦發脹。
“兩天,”高芸芸伏在床邊,“你一回來就一直睡著,小隊長還以為你怎麽了,把衛生隊的找過來,他們說你太累了,讓你多休息一會兒。”
歐陽玲端著一盆剛洗完的衣服走進來,看見於晴醒了把盆往桌子上一摔就衝上來:“你可算醒了,真以為自己是睡美人兒啊!”
“怎麽會……”於晴發現自己說話都沒有力氣了,她看著這兩個人,都多少可以看出眼中的憂鬱,她們已經不複昨日的天真。
“大家怎麽樣?”於晴穿好衣服,這才發現自己是真的睡的太多,下地都有些不穩。
“挺好的,差不多。”歐陽玲拿起衣服架子開始撐衣服。
高芸芸點點頭:“都會有些不適應的,劉坤剛回來的時候在這操場跑了六十圈才停下來。這是我們的使命,隊長一來就說過的。孫菲那家夥更賽,在宿舍裏聽音樂都把雷頭子弄過來了。”
“這幾天我們有假期,有什麽安排?”歐陽玲撐完衣服回來把盆放好。
“不知道。”於晴忽然覺得好困,她爬回**,“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別叫醒我。”
“你吃點東西好嗎?”歐陽玲拿出專用的保溫飯盒。
“不用了,謝謝,我想吃的話自己來。”歐陽玲手上的動作停住,於晴的話冰冷透頂,這還是第一次,她看著高芸芸,高芸芸給她一個眼色,她把飯盒放在桌子上,說:“飯我先放桌子上了,你最好吃一點。”
於晴沒說話,看樣子是睡著了。
“醒了又睡了?”徐青林放下手上的正在清理的軍刀,“冬眠啊?這也不是時候啊。”
歐陽玲和高芸芸站著不說話,以一種立正的姿勢戳在活動室裏。
“私下裏你們不用這麽緊張,坐。”徐青林看著這兩個人樁。
她們坐下。
“吃飯沒有?”徐青林扔下手中的東西。
“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沒有。”
“狀態怎麽樣?”
“……”歐陽玲欲言又止。
“照實說。”陳風從半路殺出來,他把訓練用的手套放在桌子上,一身的汗,看來剛才是出去練了,“我看見你們過來了就跟著過來了。”拿過一瓶礦泉水喝了大半瓶。
高芸芸她們收回驚訝的目光。“覺得她變了。”
“什麽意思?”
歐陽玲:“說不出來,就是感覺不對。”
“好像是沒有以前那麽開朗了。”高芸芸補充道。
“剛執行完任務都這樣,何況你們還是新兵,你們剛回來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
“我了解她的時間可能長一點,不管遇到什麽情況她從來不會放棄自己的理想和信念,這次我感覺它好像這些都丟掉了,我感覺好像還有更多的東西。”高芸芸對陳風不置可否。
“我們調整的差不多了,都不發神經了。隊長,當初我們回來的時候於晴在車上睡的我們怎麽也叫不醒,現在醒過來她又這樣了。她是反應最輕的一個,但是我總是覺得有的地方不對。”
沉默了一會兒,陳風開口:“你們先回去吧,記住不要跟她提這些事,能讓她開心點就開心點。”
歐陽玲還想說什麽,被高芸芸拖著離開座位。其實已經沒有往下說的必要了。
看著她們倆走遠的背影,徐青林眉頭皺緊:“她真的沒問題嗎?”
陳風和路過的三隊長打了個招呼。
“還記得他們剛來的時候嗎?”
“都記得,甚至包括走掉的!”徐青林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還記得於晴在訓練時期的樣子嗎?”
“全基地都快知道了,敢頂撞號稱‘龍卷風’的陳大隊長,還動了手,訓練的時候不要命而且實戰優良。”
“嗬嗬,”陳風很少這樣笑,“的確是個好苗子啊!大隊長曾經因為這事找過我,並且希望我把她留下來。對她,留還是不留,我還真做過一些考慮。”
徐青林有些驚訝,對於這樣優秀的女兵很多部隊是趨之若鶩的,但是和陳風的默契不是隻體現在戰場的,這種默契已經滲透了他們的生活“性格?”他猜測。
“沒錯,性格,”陳風點點頭,“剛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在我故意的刺激下一般有血性的人都會有反應的,但是她還是那麽平靜。我在那時甚至懷疑這樣沒血性的兵是怎麽選出來的。”
“所以你就懷疑她,否定她,還故意找茬。”徐青林有些不平了。
“為了看她真正的性格,但是她每次都是平靜,平靜,”他頓了頓,“我們做的最終目的是戰場。這樣的人我不敢保證在戰場上她是否可以真正做到戰場精神,能不能協同把握戰場狀態,那份平靜是不是在有的時候還是那樣,或者說,她根本上不了戰場。”
“前幾天的表現她所向無敵,你也看到了。”徐青林有些輕蔑的說,他們在一起從來不掩蓋自己真實的感受。
“戰場不是說無敵就可以了,她總是把想法憋在心裏,那次為了陳露的事她甚至可以和我大打出手,要知道這樣的後果是很嚴重的,但是她還是做了,這就是我看重的地方,也就是在那時我決定把她留下來。至少我開始肯定有很多東西她還是在乎的。”
“那天應該是這批隊員第一次上真正意義上的戰場,雖然我們都有使命在身上,但是畢竟是殺人。那天她的表現讓我覺得很意外,表現平靜的好像水,其實真正想的什麽隻有她自己知道,表現的確無敵,”陳風回想起剛進入戰區於晴的樣子,“就在那個時候也一樣。你或者我,還有老王於海洋,你們第一次的經曆現在還曆曆在目吧?有這樣的兵,但是她,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擊斃和格斃是兩碼事。”
“為了友情可以大打出手,但是親手殺人之後卻很平靜。或許人家最明白自己的使命。”徐青林想起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估計現在她受得傷最嚴重,但是她隻是不說而已。”陳風有些憂慮的看著外麵的操場,劉坤正在和男隊員打籃球,她已經走出來了。
“有的時候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經你這麽一說,我都覺得頭疼了。”看著劉坤剛剛搶來的球被d2搶走,d2還回過頭衝她做鬼臉,操場上傳來劉坤的笑罵聲。
陳風沒有說話,他站起身。
“不去看看她?畢竟兩天了。”徐青林看看腕表。
陳風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現在去無疑是給她增加壓力,憑她的性格,肯定不會希望別人的同情。跟我去查崗吧。”
徐青林站起來跟上去。
於晴從**爬起來已經是下午的事了,她簡單的吃了點東西走到外麵享受操場上暖暖的太陽,隊友看見她出來陸續跑過來跟她打招呼。基地規模本來就不大,於晴的表現早就讓隊友們在外“添油加醋”的宣揚了一番,很多人都知道了這個初上戰場的女兵驚人的表現,但是關於回來後她睡了接近三天的事很少有人提及。
孫菲跑過來,逼著她去打羽毛球,說老王太欺負人了。
“哈!大功臣回來了,我可得好好準備一下了。”老王故意活動活動腰,裝作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於晴,你怎麽也得蓋他幾下。”孫菲在旁邊起哄。
打了幾局,幾個二隊的隊員經過。“她可真是厲害,不過下手也夠狠的。”
“是你的話你還能怎麽做?”
“聽說她還是違背命令的。”
“老子到那時才不管呢,我舉她。何況人家還是新兵呢!”
“這幾天也沒她的動靜,估計是殺了人心裏還是過不去吧。畢竟是第一次啊!你說狠我也讚同。”
談論的聲音漸漸遠去,於晴聽不見是不可能的,老王在那頭催促於晴快發球,孫菲在於晴背後使勁比劃手勢眼色,老王才看到,拿著拍子走過來,看著前方已經成小點的幾個背影,拍拍於晴的肩:“他們知道啥啊,那幾個小子是後勤的。你做得很對,當時的情況隻能是那樣,他們幾個不用管,幾個小屁孩上過幾次戰場!”
於晴臉上微微的笑著:“我知道。”
她把球拍交到孫菲手上:“我有些累,想自己走走。”
老王和孫菲愣在原地,看著手上的球拍,已經沒有玩下去的心思。
“我陪你。”孫菲趕上去。
於晴搖搖頭,快走幾步甩開他們。
樓上辦公室裏的陳風目睹了這一切,他的眼神複雜起來。
“心理小組介入了嗎?”徐青林也看見了。
“她拒絕,心理組那也沒辦法。沒辦法接受不肯配合的治療。”陳風頭疼的坐回椅子上。
已經過了調整時期,大家慢慢的回複到訓練當中,經曆了生死,新隊員身上都有點硝煙的味道了,他們越來越像老兵了。這是兩個隊長想看到的結果,但是於晴的情況並不樂觀,訓練中連續的失誤和不集中,小組配合上也頻頻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