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承久久沒有開口。
在葉雨卿話音落下之後,他的麵容就越發陰沉。盯著葉雨卿的眼神也沉鬱不少，便是葉雨卿俯首跪地，也有芒刺在背之感。
“你何時對朕這般忌憚了？”
霍瑾承抿唇，麵色雖說難看，可語氣卻帶著幾分溫和。當然，這溫和之中，也夾雜著不難感覺到的怒氣。
葉雨卿感受到霍瑾承兩種極為不同的態度，心下越發惶恐，也越發的不知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才不會讓霍瑾承再度惱怒。
天子一怒，血染千裏。
縱然霍瑾承是個傀儡皇帝，但也隻是表麵。縱使霍瑾承無法完全掌控大魏王朝,可若想要葉雨卿的性命，卻再簡單不過。
尤其是，在蘇黨一脈也巴不得將葉雨卿除之後快的情況之下。
“之前微臣因家中變故而心中焦急，行事作風失禮很多。”葉雨卿斂眉低首，思緒轉的飛快。她不明白自己對霍瑾承恭敬有什麽錯，畢竟這是理所應當，“如今微臣能夠壓住心中悲痛，這才驚覺往日冒犯皇上，皇上不曾怪罪微臣，是對微臣的厚愛。”
“可皇上厚愛微臣,微臣卻不可恃寵而驕。”
“這，是臣子本分。”
葉雨卿撿著好聽的話來說。在葉雨卿看來，或許霍瑾承突然如此，是因為自己提醒了霍瑾承自己當初的失禮之處。
霍瑾承當初興許沒有放在心上，如今被葉雨卿刻意提出，便又想了起來。如此,才會突然動了怒氣，成了這個態度。
在葉雨卿眼中，這個猜測極為合理。
“朕許你恃寵而驕。”
霍瑾承在葉雨卿話音落下之後就直接開口，雖然其語速很快，但葉雨卿還是大致聽了個分明。頓時，葉雨卿的身子就緊繃起來。
就算葉雨卿此時跪伏在地，沒有起身，霍瑾承也察覺到了葉雨卿的緊張。這樣的反應，在霍瑾承的意料之外，也讓他眉頭微微皺起。
在霍瑾承看來，葉雨卿不該如此。
“皇上，莫湛大人來了。”
葉雨卿還未開口，門外就傳來大太監的聲音。聽得這話，葉雨卿也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霍瑾承那話幾分真幾分假，此時不用回答，自然再好不過。
“讓他進來。”霍瑾承有些不悅，其目光掃了跪伏在地的葉雨卿一眼，也沒有繼續方才那話的意思，隻道：“葉大人起來吧。”
“謝皇上。”
葉雨卿心中放鬆不少，這個時候語氣也輕快很多。不過因為之前被霍瑾承的反應嚇著，跪的時間也不短，這時候就有些雙腿發麻，膝蓋微疼。
好在不影響她站立。
“皇上。”莫湛來的時候自然注意到了一旁的葉雨卿，見葉雨卿麵容似乎有些泛白，額上有些發絲兒貼著，似乎出了不少汗水心下有些奇怪。
不過這些事情與他沒有關係，莫湛也隻瞥了一眼就不再關注。
他在霍瑾承身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恭恭敬敬道：“您此前讓查的事情，後宮的線人得了消息。”
“說。”
霍瑾承眯眼，莫湛口中的事情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隻是因為蘇韻兒和太後將後宮弄的像一隻鐵桶，所以才久未得到任何消息。
對此，霍瑾承心中是有些煩躁的。
這時候莫湛帶來好消息，此前因為葉雨卿的態度而升起來的幾分躁鬱惱怒，這個時候也散去不少。隻是在霍瑾承餘光瞥見葉雨卿那般受到了驚嚇的樣子之後，那股子煩躁就再度冒了出來。
“您寢殿之中的熏香有問題。”莫湛輕聲說著，因為霍瑾承信任葉雨卿，所以莫湛也沒有避開葉雨卿的意思，“裏麵加了慢性毒藥，一日兩日不會有什麽，但若長期使用，便會導致毒素入體。”
莫湛的意思很明顯，眼中也有擔憂之色。
霍瑾承寢殿之中的熏香用了多年都是同一種，既然長久使用會導致毒性入體，那麽霍瑾承如今，十有八九是中了慢性毒的。
“那皇上豈不是——”
葉雨卿失聲，張了張嘴，仿佛被誰掐住了脖子似的，後麵的話再也吐不出來。但和莫湛相同的，是葉雨卿的眼神也帶著明顯的擔憂。
許是霍瑾承被葉雨卿的態度取悅，所以這個時候的霍瑾承略微挑眉，心情似乎好上不少。見狀，莫湛的臉色卻不大好看。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您不該不管不顧。”
莫湛是跟了霍瑾承多年的人，更是真心實意的在為霍瑾承考慮。尋常時候他對霍瑾承惟命是從、恭恭敬敬，但若涉及到霍瑾承的安危，他也會有逾矩之時。
比如現在。
“此毒屬下尚且沒有查明毒性如何，也並未得知其名字，皇上，此事不能拖。”莫湛的意思很明顯，那便是要霍瑾承盡快診治。
蘇黨一脈的目的是什麽路人皆知，既然他們在霍瑾承常用的熏香之中動手腳，自然奔著要霍瑾承的性命。
即便這個時候毒性未發，霍瑾承也不該掉以輕心。
“此時尋人診治，隻會讓蘇韻兒和太後起疑心。”霍瑾承略微抬手，止住莫湛的話頭，“暫且不論。”
見莫湛又要張嘴勸告，霍瑾承便再度道：“朕知道你關心朕，但如今不能輕舉妄動。朕又分寸，不必擔憂。”
霍瑾承的話讓莫湛閉口不言，但從他的麵色和眼神不難看出，他對霍瑾承的態度極為不讚同。
葉雨卿將兩人的互動看的分明，也有意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什麽都沒能說出來。這副模樣，在霍瑾承看來等同欲言又止。
“葉大人有什麽話要說？”
對於葉雨卿，霍瑾承確實抱有極大的耐心和寬容。
“微臣覺得，莫大人言之有理。”葉雨卿斟酌著開口，以免自己不經意的那句話又將霍瑾承得罪，“皇上龍體為重，不當容許絲毫意外存在。”
“貴妃與太後盯朕盯的緊，若貿然讓太醫診治，隻會讓她們起疑。”
言下之意，便是再度駁回。
“太醫不可，那林小姐呢？”
葉雨卿雙眼燦若星辰，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霍瑾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