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傷重在床

在煦媱接到電話來醫院找陽光時，看到陽光勇猛撞樹的路人告訴她，“就那速度，誒我去，這孩子呀，騎得太快了。你對象當時是沒有翅膀啊，有翅膀都能飛。”

王強還在睡夢中，林炎森穿著新買的白襯衫早早出去為垂釣園買漁具，到了急轉彎處，林炎森放慢速度。他知道前麵這個彎道拐的急，去年肇事8起，五死三傷。

這個彎道地處兩鎮交匯處，沒有明確指明此處該歸哪鎮管，索性誰都不管，每年肇事多起，連一個警示牌都沒有。陽光幸虧被這兩棵小樹攔住，樹前麵是一個剛用抓溝機挖過三米深的稻田上水線。陽光肇事時被在水田地裏幹農活的農民和路過的車輛看見，老農擦了擦額頭的汗，向握著農具的手吐了口唾沫，更用力的刨地，“又他媽肇事了。”不一會就圍了一群人。

大家圍在陽光身邊，招呼著這個滿腦袋是血的孩子，“孩子，你是哪的呀？”陽光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偶爾聽見有人問話，隻是抖動一下眼皮，便沒了反應。

煦媱和他的情侶T恤已被油漆馬路磨出了窟窿，大三買的牛仔褲還算結實。右眼角已經有一片皮向外滲血，左手青腫，整個人像一隻太陽下睡覺的的貓，身體沒有一點支撐地躺在那裏。

眾人就這麽圍著看了一個鍾頭，有在一旁議論的，“這得啥速度啊，騎摩托撞這樣。”

“這孩子好像昏迷不醒了，腦袋沒準創壞了。”

有隻是觀望的，有的看了一眼後放好農具騎著自行車走了。

中午，日頭一點點爬高，溫度緊接著升了起來，“咱把這孩子抬到那麵樹蔭底下吧，要不等會曬也曬壞了。”一圈人中有位中年男人建議道。

大家便抬著陽光，把他放到馬路對麵的樹蔭下麵。放好後，陽光像在此停站的客車，一會向走過來兩個人，一會從人群中又走出去兩個人。事不關己，大家看個熱鬧。

眾人圍在陽光身邊，招呼著這個已經不省人事的孩子。這期間竟沒有一人給120打電話。躺在地上的他偶爾會抖動一下眼皮，根本沒有力氣也沒有意識來回答問題。

林炎森把摩托車停到路邊，跑過去看發生了什麽。“操！張陽光。”林炎森扒開一圈人，把腦袋伸到人群中間，衝著躺在地上遍體鱗傷的陽光喊道。

因為家裏事多，到家的陽光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回來了。當時坐在回家的火車上，他想起的不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而是一句歌詞，“我曾經，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

“這人都要不行了，你們咋沒人打急救電話呀？”見陽光沒有反應，炎森趕忙掏出電話，一邊給120打電話，一邊對周圍的人喊。

“現在啥人都有，被訛上咋整。他自己創樹上的，開得快，怨誰。”炎森沒功夫搭理這群人，一隻手輕拍陽光，一隻手在他身上找手機。

翻到葉煦媱電話號碼，“你在哪呢，趕緊過來，陽光出事了，雨家大橋這。”

“啊？我在他家呢。出啥事了，我這就過去。”

“肇事了，現在還昏迷不醒呢，我給120打過電話了，車馬上就到。我是林炎森，你放心吧，趕緊打車過來就行。”煦媱撂了電話，從自己手機裏找陽光媽媽的號碼，發現手指被嚇得不好用了。

“爺爺奶奶，我同學找我，我過去一下。”煦媱隻是肢體被嚇得不會動了，腦袋還好使，他並沒有告訴剛從房頂掉下來的爺爺也沒有告訴剛從醫院回來的奶奶陽光出事了。煦媱邁著已經不聽使喚的腿往外跑，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淌了一臉，她被嚇壞了。

煦媱從接到林炎森電話開始，直至到達醫院，看陽光躺在病**，眼淚就沒停過。昨天陽光還在她眼前活蹦亂跳，今天就隻能喘著氣平靜地躺在**。

炎森新買的白襯衫上點綴著陽光的血跡，就像冬天在雪地上殺過雞。陽光像一根麵條似的被救護人員從救護車裏撈出來。陽光大姑老姑都到場了，一把鼻涕一把淚，“這兩口子，太招人恨了。”

老姑學過護理，輕輕抻陽光的胳膊腿，看肚子沒有鼓出來，對大家說：“沒事，骨頭都沒事。內髒也沒事。陽光，陽光，知道我是誰嗎？”“老姑。”陽光努力睜了一下眼睛回答道。大家都過來問陽光自己是誰，和他什麽關係，陽光一一回答，大家肯定地說他沒摔傻。最後見沒人問了，陽光說了這期間最長的一句話，“我認識啊，你們都哭啥呢？我咋地了？”

陽光對於自己肇事的事毫無印象，隻記得在十字路口加過油，不知不覺就到了醫院。短暫的失憶似一把利刀，把陽光的生命在自己腦海中砍掉一部分。聯想到自己可能是騎摩托車出事了，趕忙問道，“煦媱沒在摩托上吧？煦媱沒在摩托上吧？”“光哥，我在這呢，我沒事。”煦媱的回複把陽光的心從嗓子眼塞回肚子裏。陽光隻要閉上眼睛，就有人叫他，“陽光，陽光。別睡覺。”

“我成困了，讓我睡會。”（當地方言，成譯為“非常”）

“大夫說你不能睡覺，別睡。”

“為啥呀，我成困了，讓我睡一會。”如是反複，陽光剛要睡著，就被旁邊不知哪裏伸過來的手扒拉醒。

做過磁共振、CT、腦袋縫了十一針之後，陽光足足睡了兩天。張陽光媽媽來到醫院，看到躺在**被繃帶爆炸的陽光，匍匐在陽光病床一旁的空床處嚎啕大哭。眾病友皆從病**探頭過來，“太可惜了，才二十多歲。”“這孩子太不加小心了，多好的年齡，騎摩托車死了。”病**的陽光被媽媽的哭聲吵醒，“媽，媽，你別哭了。別的床的以為我死了呢。”

張陽光的爺爺從房地掉下來，除了破了點皮啥事沒有，此刻也站在陽光的病床前“大孫子，你人沒事就行。”

陽光感到自己的腦袋被固定住，煦媱在一旁告訴他，“不要動，大夫說你這得養十天半個月的能好就不錯了。”陽光看著大家愁眉不展，便逗大家開心：“沒事，我這不沒死嘛。大難不死，必有厚福。”

後來的陽光也不知道他收獲的和這次車禍有沒有關係，可那福氣富氣當真不薄。陽光想，這下好了，有時間想想我馬上要做的LOFT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