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翮的俊俏, 不要說薑臨晴,就算與他有一麵之緣的人也會驚豔。他的家世,他的背景, 皆是上上之選。

薑臨晴一點都不意外,那位秦小姐心儀池翮。

池翮如果是個貪財的窮光蛋, 多好。兩人一開始的“愛情買賣”多麽愉快。如果早知道他的家世,她不會買下他了。

薑臨晴到茶室結了賬。

呂薇和秦以筠相談甚歡。

呂薇剛才的話,其實劉倩也說過。薑臨晴慶幸自己今天做了喬裝打扮,她不希望呂薇知道她和池翮的關係。

要她直接麵對呂薇,太尷尬了。

薑臨晴發了微信, 跟池翮說,她先回酒店。

有池家的長輩在,她擔心在山上逛著逛著,就撞上了人。思前想後,二人待在房間最安全。

她回去, 自己先在溫泉的池子裏泡著。

池翮回來, 就見她半趴在池子邊。這是房間裏的池子。她連泳衣都沒穿,直接光著。

“回來了。”薑臨晴轉過頭, 臉上因為熱氣, 染上了胭脂紅。

他一手扶起她的後腦, 低頭吻住了她。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寬敞的溫泉池裏,二人鴛鴦戲水。

池翮的動作大起來, 把溫泉水倒騰得濺出來, 濺得到處都是。

薑臨晴攀著池邊, 心甘情願地受著他的攻勢。她和他在一起時, 是真的快樂。這種快樂不僅僅是因為男女之事, 而是她很充實,她覺得自己被需要。如果能和池翮一直下去,她就是快樂到死的。她衝他喊:“累了。”

池翮把她翻過來,讓她抱著他。

她是哀哀地求饒,她說要死了。

池翮低低笑了一下:“我也是。”

這裏玩了一次,他抱起她,又把她放到洗手台。

公寓裏的洗手台很小,人是坐不上去的。這裏無比寬敞,除了盆子,還有近兩米寬的台麵。

她坐在上麵,抱著池翮。

大大的玻璃鏡中,照出的情景隻能用激烈來形容。

她才知道,原來她在他的懷裏時,那樣美麗。“池翮。”她叫他的名字,咬住他的耳垂。

他“嘶”了一聲。

之後,薑臨晴吹幹頭發,舒服地躺在**。

池翮洗完澡,走出來。他在浴袍上係了條鬆鬆垮垮的腰帶,敞著健實的肌肉。他上床來,和她蓋在同一張被子下:“錯過午飯時間了。”

她有氣無力地問:“那我們吃什麽呀?”

池翮:“你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去做,再送過來。”

薑臨晴:“能吃飽的就行。”

他笑著拍拍她的腰:“肯定管飽。”

吃了豐盛的延時午餐,薑臨晴美美地睡了一覺。

池翮:“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搖頭:“不想出去。”

池翮:“你休息吧。”

薑臨晴:“你這次帶了多少個方盒子?”

“我備貨一向充足。”他的壞笑出來了,“金主想再要?”

她沒說話。

他在她的腰間掐了一下:“想要就說。”

她就是不說。

池翮一把撈起她:“來吧。”

飛瀑房的東麵是急流瀑布,南麵有遼闊的風景,沒有任何遮擋。

夕陽像是一個鮮蛋黃,掛在遠山。天上被潑了金漆。落日前比正午陽光還燦爛。

薑臨晴趴在落地玻璃上,望著窗外的美景,感受著池翮的馳騁:“會不會被看見?”她喃喃地問。

池翮:“不會。”

她在迷亂中嘀咕:“夕陽看得見,山啊,樹啊,都看得見。”

他親親她:“沒關係,就讓它們看看凡人是怎麽雙修的。”

薑臨晴說要在酒店一直待著。池翮也沒有出去。他接到一個電話,似乎是長輩喊他出去吃晚飯。他說自己已經離開了。滿口謊言,卻麵不改色。

薑臨晴彎了彎嘴角。

這是愉快的周末,也是臨別的紀念。

一個快遞箱,被一堆工作資料壓在最底下。薑臨晴翻箱倒櫃,抽出了這個箱子。

裏麵裝了一把灰格子傘。

楊飛捷的的公司在路口,聚餐吃飯是相當方便的。

她給他發消息:“班長,中午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順便把傘還給你。”

過了十來分鍾,楊飛捷說:“有時間。”

薑臨晴發了吃飯的地點。

這是一家米其林餐廳,就在辦公樓下的商場裏。池翮常常去這家餐廳吃午餐。據不完全報道,有女同事會去這裏蹲點,想要偶遇太子爺。

劉倩對這樣的行為嗤之以鼻:“有些人真是,都不在鏡中照照自己,隻會做‘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白日夢。”

薑臨晴笑了笑。

臨近中午,她拿上灰格子傘,下樓去了。

楊飛捷剪了頭發不久,露出高闊的額頭。他在高中時,常常是這個發型。早上出門不用梳頭,省時省力。

但他的人,和高中時候很不一樣了。

薑臨晴望著灰格子傘柄的圓圈,覺得這是一個句號。她把傘遞過去:“班長,上一次謝謝你的傘。一直放在我那裏,我很不好意思。”

楊飛捷:“你對這一把傘真的很執著。”

她笑笑。其實是因為,她不願再留著他的東西了:“班長,高中的時候很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輔導,我的高考可能會很糟糕。”

楊飛捷:“不客氣,你勤奮好學,你的高考,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

服務員過來,先上了開胃小食——鵝肝凍。

薑臨晴立即說:“這家餐廳的口碑非常好。”

楊飛捷:“不如這一頓我來請吧。章青寧去騷擾你,是因我而起。我應該向你正式道歉的。”

薑臨晴:“沒關係,我沒有放在心上。”

楊飛捷:“我很抱歉,不隻是你,她還去打擾了虞雪卉。章青寧性格刁蠻,不講道理。”

薑臨晴哪裏料到,話題突然一轉,轉到了他的前女友身上。她隻盼下一道菜趕緊上。

服務員聽到了她的心聲,說:“這是二位的,韃靼牛肉魚子醬。”

薑臨晴跟著說:“班長先吃飯吧。下午要上班。吃完了你還要回去休息吧。”

楊飛捷嚐了一口牛肉:“你近來工作忙不忙?”

“我的工作都差不多,有時候趕進度了,就要不停加班。”薑臨晴問,“班長呢?”

楊飛捷:“還好。上司和同事,關係非常融洽。”

一時之間想不到新的話題,她隻好問:“韃靼牛肉是什麽?”

楊飛捷解釋:“這其實是一道法國菜。”

謝天謝地,他沒有再提起章青寧。

薑臨晴突然轉頭望向走來的一行人。

池翮在前麵,身後跟了幾個公司的高層。

她不自覺坐得端正了。她猜得沒錯,他今天是要來這裏吃飯。

他見到了她,也見到了坐在她對麵的人。那一刻,他的目光帶了涼意。

楊飛捷抬頭,望見池翮,稍微緊了緊眉頭。

“池總?”有一人喊著他。

池翮眼神一轉,不再望向這邊,跟著服務員去了包廂。

楊飛捷問:“那是你的男朋友?”

薑臨晴點頭:“是啊。”

楊飛捷自嘲一句:“看上去不是普通的打工族。”

薑臨晴:“他升職了。”

楊飛捷沒有追問,聊起一些高中的往事:“那時候真是無憂無慮,沒挨過社會的毒打。”

薑臨晴:“在題海裏喘不過氣的時候,盼著快快長大。一出來社會,就再也回不去那樣的學生時代了。”

吃完了飯,薑臨晴推脫自己要午休,她和楊飛捷道別:“班長再見。

他看著她:“再見。”

兩人一東一西,各自向前。

她沒有回頭。

楊飛捷在幾步之外,停下來,轉身,望了她很久,很久。

薑臨晴不能說自己完全看透了池翮,但她抓到了蛛絲馬跡。

池翮這個人吧,東西一旦被搶,就要不高興的。當初,她穿了他的衣服。他當著她的麵,就把衣服扔進垃圾桶。

她走了,一開始他肯定生氣。但過了不久,他就能遇到更好的人。

中午之後,池翮沒有來聯絡。

明明薑臨晴自己握起了審判之錘,但她的心情七上八下,她猜測著池翮的反應。會不會今天晚上他就不回來了?就像之前那次,他說違約,他就走了。

這樣的話……也好。如果他真要和她對峙,她擔心她會露餡。她實在不是一個演技入流的人,麵皮薄,易臉紅。

她踱步,她徘徊,她在這小小的公寓裏來回地走。她練習台詞,她說服自己。

突然的,她想到了母親。

所有的醫生都要問一句:“有沒有家族史?”

老主任問起之前,薑臨晴沒有想起小姨。母親曾說小姨的隻是小問題,也就不常記得這事。

近親家族史是疾病風險的評估因素。家族中已有兩個病人,薑臨晴知道,她的患病風險相當大。誰也說不準未來的事。有可能,她會像小姨這樣,曾經的小問題在某一天爆發。

母親的病曆,薑臨晴全部拍了照,留在手機裏。她這時回顧母親的病史,感覺又回到了當時。

母親疼得受不了,說不想再治了。

是她不肯撒手。

薑臨晴隻要想到,未來有一天,池翮得跟著她,像她跟著母親一樣,走那段絕望的路,太殘忍了。

她變得漠然。

池翮回來不算太晚。

她沒有迎上前去。

他也沒有一進門就講工作的忙碌。

二人對望著。

池翮先笑了:“金主,我給你買了一份禮物。”

薑臨晴有些訝異:“還有禮物?”她幾乎要開玩笑說,不會又是遊戲周邊吧?幸好,她止住了。

首飾盒是長方的,至少不是戒指。池翮打開,裏麵是一條金手鏈。鏈子簡單大氣,別致的是手鏈下掛了一個黃金墜子。

墜子是兩個字母的形狀:ch。

池翮:“總是用指甲印,我嫌麻煩。你又怕文身的痛。我就送你一條手鏈吧。”

ch,就是刻上了他的印記。

薑臨晴沒有把手伸過去:“我算了下,我們的三月之期已經過了。”

他合上首飾盒:“對,過了,那又怎樣?”

薑臨晴:“我們當時說好的,到期結束。”

池翮上挑的眼尾似乎收斂起來了:“早就過了,之前為什麽不見你提?”

“我數日子數錯了,今天才知道,這是第四個月。”她要抬頭望他,才有說服力。然而,她望了不到三秒,眨眨眼,別開了眼。

“為什麽?”池翮問,“你明明過得很舒服,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事?”

薑臨晴:“都說了我數錯日子,而且我不是突然說起,從一開始,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已經說了三個月。”

“如果你一開始就計較三個月,那多出來的這一個月,你不會無動於衷。”他嗤了一聲,“算錯日子?你不覺得這理由太敷衍了嗎?”

她暗自咬牙:“好吧,我其實是想給我們各自一個台階,露水情緣,珍重道別。你非逼著我給你一個解釋。”

池翮:“不是我逼著你,是你沒有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

薑臨晴:“如果我說了,你就能按照約定結束嗎?”

“你說,說說看,我聽著。”池翮的一字一字重音,像是從冰窖裏滾過,滿是刺骨的冷。

薑臨晴:“你今天中午見到我了吧?”

池翮的眉目有戾色。

薑臨晴:“我給你介紹過,他是我高中時候的班長。”

池翮:“你不是在高中同學麵前,宣稱我是你的男人嗎?”

“我跟你才認識多久。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從高中時候就對他……一直一直。”薑臨晴不心虛了,因為她的話沒有作假。她從高中開始就念著楊飛捷,一直一直。

她沒有說的是後半句,一直到“認識池翮之前”。有些時候,真的假的摻著說,別人就分不清真假了。

池翮:“今天中午,你跟他去米其林餐廳敘舊?”

她垂下眼:“我不知道會遇上你。”

“是嗎?”池翮的話含在嘴裏,從齒縫裏蹦出來的。

薑臨晴:“在我們約定的三個月,我遵守了約定,履行了義務。合同到期,我不用再付賠償金吧。”

池翮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還沒有鬆領帶,難怪渾身箍得緊。他把領帶扯了幾下,扯成一個鬆垮的圈。他索性解下來。他把襯衫扣子也解了兩個。

可能是公寓的空間小,空氣緊緊憋著。他又去開了窗,打開陽台門。

沒有風,萬物靜止。樹葉定格在半昏半暗的夜裏。

他回過頭,望著那個女人。

她的麵色有些白,卻是勇敢地和他相對。

薑臨晴:“那次生日會,是我高中同學的,她叫虞雪卉。她清楚我對楊飛捷的心思,勸我大膽去爭取。”

池翮這時終於笑了,不是玩笑,有諷刺有嘲弄。他的兩手插進褲袋裏,也把首飾盒裝進去。

玻璃門上映著他的影子。輪廓異常分明,像是被刀刻出來的。

池翮:“所以在跟我四個月之後,你終於壯大膽子去爭取了?”

“之前我誤會他有女朋友,其實那個是他的前女友。”薑臨晴盡量挑著真實的講,因為真實,她才坦然,“今天,他說起他的前女友,跟我道歉了,我們冰釋前嫌。”

池翮的桃花眼掩飾之下的陰邪,這時彰顯出來:“我說過,你是我的。”

薑臨晴:“那是在約定之期,現在已經過了,你不會死纏爛打吧。”

池翮又有一種疏離,且不客氣的表情流露出來:“你的三個月之約是為了什麽?”

薑臨晴:“我想試試,有沒有人能讓我忘記他。”似乎也不算謊話,她這麽多年來,一直盼著有一個男人能趕走楊飛捷。

池翮:“那一次歹徒挾持你的事件,你為什麽不想活?”

她始料未及,池翮對那天的現場無比清晰。人人誇讚她勇敢。唯獨池翮,在這一刻揭露出她的懦弱。

池翮:“你所說的三個月,其實是為了了卻遺憾,我猜得對嗎?”

她震驚了。

池翮:“你心理病史,你留了一大堆的藥。”

薑臨晴:“你什麽時候見到那些藥的?”

池翮:“我隻進去過一次,你讓我進去的。我還不至於不請自入。”

“我是有心理病史。”薑臨晴說,“那是因為,楊飛捷出了國,我忘不了他,很痛苦。所以得了抑鬱症。”

池翮問得認真:“你是因為他,才不想活?”

她低下臉:“是。”

池翮:“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我不是你的藥嗎?”

薑臨晴逼著自己抬起頭來。她繃得很緊。

池翮繃得也很緊。

她撒不了謊,隻能對著他搖頭。

他的周圍全是陰霾,他竭力控製著。他要走,他如果留在這裏,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他臨走前,還記得他為她定製的那一條手鏈。

這條手鏈,現在也不是“他的”。

他把首飾盒丟到她的麵前,摔門而出。

作者有話說:

本文構思始於5月20日。

女主的疾病來自真實病例,和近期的肺結節新聞沒有關係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