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那裏不歡迎我
除非跟對方相當熟，否則都不太會上前搭訕的。
雲歌一邊忙著將飯菜分配好，一邊跟慕淩珩解釋道，“我剛才在食堂撞翻了老人家的兒子幫老人家打的飯菜，正要準備賠償他的，誰知道他卻走了，不知道老人家後來有沒有吃飯？”
雲歌十分內疚且擔憂著老人家會不會因為自己的魯莽而被餓到。
慕淩珩這才想起來這個問題，“從你出去到現在，根本沒有人過來給老人家喂過飯啊，而且這幾天半夜……”
“半夜怎麽了？”雲歌吃驚地看著慕淩珩，令他一時不太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也沒什麽啦！”
“你快點說，不說我可就走了啊，我看你自己怎麽吃飯！”雲歌用吃飯威脅著他，慕淩珩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了，這一威脅還真就起作用了，“好吧，這幾天我半夜醒來都看到老人家想上廁所，但是他兒子都不太願意幫忙，最後實在推脫不過去才不情願地扶起老人家！”說到這裏他還真是有些看不過去，要不是他現在後背都不能動，他一定幫老人家一把。
雲歌卻陷入到了更多情緒中，他半夜醒來？一定是被痛醒的，可是他卻不吭一聲，不告訴自己。“你是不是怕影響我睡覺，所以半夜就算疼痛得不得了都不肯喊我一聲？”
“沒……沒有啊！再說了，大半夜的把你叫起來聊天嗎？這麽多人在休息呢，影響別人多不好啊！”慕淩珩找了一堆借口，可雲歌是不會相信的。
“哎，你這家夥！”她歎了口氣，“我先喂老人家吃飯吧，你等會兒啊！”
雲歌將隔壁床的老人扶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是皺紋，枯瘦的手上已經起了皮，看上去很久都沒有人幫他擦拭身體了，雲歌忍不住一陣心酸。
“老人家，你慢點喝，不夠我們還有很多呢！”老人家應該很久沒有喝過排骨湯了，隻覺得味道鮮美，實在是忍不住想多喝點，慕淩珩看了也是於心不忍，“雲歌，把我這份也給老人家吧，我天天喝都快喝怕了！”
雲歌點點頭，她耐心地一口一口喂著老人家，慕淩珩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她也是這樣耐心地服侍他的，此刻長發低垂，微微透著汗意，雙頰紅潤的雲歌看上去真像個白衣天使。
“老人家，您兒子平時是不是很少來看您？”慕淩珩在一邊陪著老人聊著天，本來想把老人從剛才狼吞虎咽的尷尬情景中解救出來，沒想到牽扯到了更多的悲傷出來。
“嗚嗚嗚嗚……”老人先是一陣低沉地抽泣，最後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完才告訴二人，“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我生病已經幾年了，原來這孩子也挺孝順的，十裏八村都是沒話說的，大家都誇我有個好兒子……”
“那現在呢？”
“現在……今天他說去給我打飯，就一去不回來了……半夜裏連扶我上廁所都不情願……”
慕淩珩氣憤不已，身體裏的正義感瞬間噴湧而出，“他怎麽能這樣？您含辛茹苦撫養他ChéngRén，他居然這麽對您！”
麵對慕淩珩的仗義執言，老人卻搖了搖頭，“小夥子，你不懂，這其實也不怪他。這都是正常現象，你看看這間病房裏其他幾床病人，他們也都在這住了幾個月了，你看他們家屬的臉色還有關愛和嗬護嗎？有的隻有不耐煩和嫌棄吧！”
慕淩珩順著老爺爺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和他說得差不多，他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得居然不如一個生命垂危的老人來得透徹，隱隱的因為一下子看得透徹了無端生出幾分不安的感覺。
“可是……再怎麽樣您也是他父親，他這麽對您總歸是不道德的吧？”
“哎，什麽道德不道德的，病久了自然就懂得人心，懂得不該拿道德去約束對方，尤其是像你們這樣的年輕情侶……”老人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不再多說話，“久病床前無孝子，沒誰應該服侍誰吧！”
老人的話像一塊重重的石頭，砸向了慕淩珩的心湖，令他不安，甚至倍感失落。
雲歌喂完老人後，再過來給慕淩珩喂飯，今天他吃得格外的少，“怎麽了？飯菜不合你胃口嗎？那我出去到外麵飯店再給你炒幾個菜？”
慕淩珩麵對雲歌關切的眼神搖了搖頭，他不願意麻煩她，“不用了，我今天不想吃了。”
“那我給你擦洗身體吧，”他因為一直趴著所以身體諸多燥熱，必須經常擦洗才能不生痱子，可他今天也不願意雲歌做這件事情。
“不用了，我不熱！”
“你到底怎麽回事嘛？”雲歌一邊將泡在溫水裏的毛巾擠幹一邊強製性地幫慕淩珩擦洗身體，“你不洗也得洗，等會兒醫生還要來給你換藥呢！你要是再不聽話，就要吃點苦頭嘍？”
慕淩珩因為背部受傷嚴重動彈不得，雖然嘴上很不情願，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
雲歌一點一點仔細地幫他清理著被汗水和長期趴在**捂出來的熱氣，所有的燥熱與不舒服在溫毛巾的反複擦拭中似乎得到了緩解，他這才有了安定下來的感覺。
“雲歌，其實你不用這麽事無巨細地服侍我……”慕淩珩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心急的雲歌一下子給打斷了。
“慕淩珩，你什麽意思？是不是我服侍得不夠好，你嫌棄我了？”雲歌傷心地看著他，這些日子好像怎麽做，他都不太願意讓自己親近他，順其自然地照顧他。
慕淩珩見雲歌眼中已經有了氤氳的濕氣，真是於心不忍，“雲歌，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嫌棄你，隻是覺得你太辛苦了！要不你還是幫我找個護工吧，你這樣成天呆在醫院裏照顧我，也挺耽誤正事的不是嗎？”
慕淩珩故作輕鬆，但是一切都逃不過雲歌的眼睛，她對他的性格已經有了更深的了解。
“慕淩珩，你不還是嫌棄我的意思嗎？你覺得我不如護工將你照顧得好？你不用怕傷到我，你可以直說的！”
“我真不是那個意思！雲歌，你聽我解釋啊！”慕淩珩沒想到自己本來隻是不想傷害她的話到頭來卻真的令她感到了傷害，這一個無心之舉竟然讓自己心愛的人掉眼淚，真是很不應該，他也很心疼。
整個下午兩個人坐在拉下窗簾的密閉空間裏，卻又相對無言。
夜幕悄悄降臨了，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過去了，護士給慕淩珩送來了飯菜，這是慕淩珩自己囑咐了護士，他不想麻煩雲歌讓她跑來跑去受累了。
可這個舉動，雲歌似乎並不領情，“現在你連飯菜都不需要我去打了……嗬嗬……”
“雲歌……”慕淩珩一把拉住已經站起身正要往外走的雲歌，“你這是要去哪裏？不要走好不好？你聽我解釋！”
雲歌的心情低落到了穀底，她已經不想再聽到慕淩珩的那些蒼白的解釋，“我回家一趟！”
慕淩珩終於將手鬆開，他趴在**，扭著頭看她漸漸遠走淡出病房的背影，是那樣單薄無力，是自己傷害了她的感情吧。
今天這一路似乎都沒有什麽車，雲歌幾次招手也沒能夠攔到一輛車，算了，索性狠一狠心就步行回去吧！
因為心情不好，她似乎也借由著這一個多小時步行的路程來懲罰自己折磨自己的心情，隻有這樣她才會好過一點。
“喂喂喂！你這姑娘怎麽走路不帶眼睛啊？”剛剛擦肩而過的電動車大姐差點撞到了這個失魂落魄的姑娘，忍不住對著她一陣發火，但她卻像是聽不懂也聽不到她的話一樣，“神經病！你年紀輕輕的大半夜在路上發什麽神經啊！趕緊滾回家去吧，別在大馬路上害人了行不行？”大姐一長串不停地罵罵咧咧，雲歌慢慢走遠，她早已聽不見今夜馬路上的喧囂。
因為精神恍惚，中途她還被一輛自行車給撞翻在地，騎車的大叔心底不錯，忙慌張地將她扶起來，“小姑娘，你怎麽樣？你快看看你哪裏受傷了沒有？要是感覺不舒服，我這就帶你去醫院檢查檢查！”大叔熱心地安慰著她。
雲歌似乎對去醫院有極度反抗情緒，“我不去，那裏不歡迎我，你知道嗎？”她甚至在怒吼，這不是她一貫的性格。
大叔被這個小姑娘的反常給嚇到了，“小姑娘，剛才你不會是摔到了腦子吧？我不是那種不認賬的人，你要是真的頭疼，我現在就帶你去做個腦部CT！”
雲歌從地上爬起來，她已經累到不想說話了，她自顧自地往前走著，腦子裏隻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盡快到家。
“你這小姑娘腦子進水了吧？你到時候有什麽問題可別怪我哦，不是我不負責任哦！”大叔的叫喊聲已經被雲歌遠走的腳步聲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終於，她到了家，鑰匙入門鎖的那一刻積攢了多天的困意與疲累蜂擁而上，將她層層包圍，她提醒自己，她收拾點東西後，再怎麽生氣還是要回到醫院去照顧那個家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