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國上將王啟年
俄國人的這一次炮擊明顯比剛才那次認真得多,完全可以說是簡單投擲的實力級別。密集的炮火像下雨一樣落在陣地上,有一些失了準頭的竟然還掉進了金水河裏。不但八十七毫米的野炮打得又急又密,中間夾雜的107毫米炮彈也比剛才多得多,各種口徑的炮彈把陣地上的泥土都掀了起來,似乎整個大地都在震動。
這次吳畏沒什麽心情東張西望了,他雙手抱頭趴在戰壕裏,心想不就開槍打死幾個人嗎?至於拿炮來找場子嗎?
從前在十五軍的時候,吳畏從來沒有殺過人,倒是過年的時候和戰友殺過豬,成績很好。用他們團長的話來說,殺豬殺死殺不死的都見過,把豬殺得滿地跑的還是頭一回看到。
不知道為什麽,傳說中殺人後的生理反應吳畏一概沒有,這也許要歸功於他從小就心大,即使今天麵對麵的幹掉了三個俄國人,也沒能讓他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第一次炮擊的時候,他還有興趣東張西望。
但是這一次的炮擊和剛才那次明顯不同,吳畏第一次感覺到了生命的脆弱,他雙手抱頭蜷縮在戰壕裏,感覺到大地在不斷的顫抖,耳邊的爆炸聲響成一片,根本聽不出個數,彈片掀起的泥土不停的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有一群人不斷的往他身上鏟土試圖把他活埋起來。
令人恐懼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直到爆炸聲完全消失後,吳畏才如夢初醒般放下抱住腦袋的雙手,搖晃著被震得發暈的身體嚐試著從地上爬起來。
這個動作讓他消耗了不小的力氣,因為他基本上已經被半埋在土裏了,俄國人的炮術就算再差勁,往這片陣地上也扔了大半個月的炮彈了,有炮校氣球的指引,再炸不準就可以直接跳金水河淹死算了。
掙紮著從土裏爬出來,吳畏發現自己直接到了地麵上,原來那條半人深的戰壕已經不見了,各種雜物和人類的肢體間雜著散落滿地。就在離他十幾米的地方,有一段戰壕成了一個巨大的彈坑,那顯然是一零七毫米炮的傑作。
他趴在地上,抬頭向金水河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發現俄國人並沒有趁著猛烈的炮火衝上來,倒是在河對岸又出現了一些人影,看起來似乎是有部隊正在集結。
吳畏沒有吐槽俄國人步炮協同的興趣,回頭在身邊的浮土上劃拉了一下,想找到被埋在土裏的步槍,結果卻碰到了一個人的胳膊。
這個人沒什麽反應,看起來已經窒息了,吳畏急忙草草劃拉了一下那人身邊的土,抓住胳膊用力拉了一下,結果用力過猛坐倒在了地上,一條手臂連著半截身子被從土裏拉了出來,差點砸在他的身上。
吳畏被這個變故嚇了一跳,手腳並用往旁邊爬了幾下,這才反應過來,那個他以為被埋在土裏的人其實隻是某個被炮火炸碎了的倒黴蛋。
陣地上陸續有人鑽了出來,剛剛經曆過炮擊,所有人都表現得暈暈沉沉,也沒人有說話的興致,隻是沉默著尋找埋在浮土裏的戰友。
看到其他人的行動,吳畏也清醒過來,連忙彎腰繼續翻動戰壕裏的浮土,說實話,有了剛才的經曆,繼續這個搜救的工作還是挺考驗吳畏的心裏素質的。
吳畏幫農民在土裏刨過土豆,刨人倒是頭一回,業務自然不可能太熟練。所以身邊的浮土自己動起來的時候,還嚇了他一跳。
把身邊這個全身都被埋在土裏的倒黴家夥拉出來後,吳畏才發現這個居然是熟人,正是那個喜歡八卦的王大錘。
王大錘藏身的這段戰壕比其他地方要深一點,炮擊開始的時候他還沾沾自喜來著,結果他沒被炮彈炸死,反倒差點被活埋。
被吳畏拉出來之後,王大錘好半天都沒有恢複清醒,一直坐在地上翻來覆去的嘟囔著幾句毫無意義的髒話,吳畏也沒時間理他,轉身又去幫助別人。
炮擊雖然猛烈,但是對於有戰壕保護的士兵們來說殺傷力其實有限,炮擊結束之後,士兵們紛紛從被震懾的狀態中恢複過來,從已經變成廢墟的戰壕裏鑽出來互相救助,倒是之前被集中起來準備後送的傷員們因為行動不便在這次炮擊中損失慘重。
正忙碌間,吳畏突然看到一隊人出現在陣地的側後方,這些人大多是騎兵,穿的軍裝和一排的戰士們也不一樣。他立刻警惕起來,飛快的去取自己的步槍,卻發現其他人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
在吳畏大喊大叫著提醒大家的時候,那些人馬也來到了陣地上,吳畏這才認出大胡子連長也在人群裏麵,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三十二師一團的團長王啟年。
下午吳畏和大胡子連長衝上陣地堵窟窿的時候,王啟年正帶著加強給他的蒙古騎兵連四處堵漏。他的兵力不足,依托金水河建立的陣地正麵又過於寬大,所以隻能沿著河道平行設防,缺乏防禦縱深,一點被突破,整個防線立刻就岌岌可危。
王啟年是保定步校軍官速成班第一期的學員,戰術素養說不上高,可也知道自己平行設防的缺點在哪裏,所以手裏攥著一個滿編的蒙古騎兵連堅決不肯放出去,就是為了在危險的時候堵漏用的。沒想到俄國人突然發瘋,在經曆了大半個月低烈度的試探之後突然在全線發動了猛攻,一時間整個金水河防線處處告急,不到一天的時間裏,他手下的四個營長打沒了兩個,還有一個重傷,連排級軍官也換了一多半,就連他從老部隊帶過來的兩個參謀都下了連隊,他隻能親自帶人四處救援。
俄軍選擇的突破口其實就是吳畏現在立足的地方,在整條防線上開打都是佯攻,隻不過一團的戰鬥力要比預想的差一些,居然沒能頂住佯攻,再加個國防軍缺乏有經驗的電話兵,大段**在地表的電話線被炮火炸斷後,求援報信都要靠人來完成,所以在王啟年不得不動用預備隊之後,也就失去了及時增援突破口的機會,要不是大胡子的連隊及時趕到,整個金水河防線肯定會崩潰掉。
當然通訊水平落後的不隻是國防軍,俄國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再加上多點達成突破後,俄軍指揮官對於投入後續力量的方向產生了動搖,這才讓大胡子連長和吳畏撿了個便宜——如果當時這塊陣地是第一個被突破的,那麽吳畏和一排的戰友們要麵對的就是源源不斷出現的俄國人了。
王啟年是吉林練軍出身,年青時候窮困潦倒,遇到一個算命的,說他的名字遇開國可為上將,於是老王失眠了一個晚上之後決定投軍,中日鴨綠江事變的時候,王啟年的連隊第一個趕到戰場,為了搶占致高點,和小鬼子拚刺刀拚到全連就剩下個位數,他的大腿上被小鬼子的刺刀豁了一個大口子,**差點報銷。
後來那個高地成了中日之間反複爭奪的目標,一天之內拚掉了幾千條人命,其中就有和王啟年一個頭磕在地上的把兄弟。紅了眼睛的王啟年也顧不得開國上將的預言,組織輕傷員舉著炸藥包上了陣地,用自殺攻擊打退了日本人最後一次攻擊,當時瘋狂的舉動讓當麵的朝鮮駐屯軍第十二聯隊整整四個小時沒能再次發動進攻。
戰後王啟年積功升少校,傷愈後進了保定步校進修,好歹成了天子門生。當時國防軍正在擴軍,他這一批軍官速成班學員有行伍經曆,又有戰鬥經驗,成了搶手貨。他畢業時因為成績優良,綬中校銜,在北京精銳第四步兵師當了三個月副團長,又因為從前的經曆調黑龍江新整編的三十二師第一團當上校團長,一年八個月完成了從上尉連長到上校團長的三級跳,去年才剛剛過三十歲生日。
按他自己琢磨,照這個速度,就算遇不上開國,他五十歲之前混個將軍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就在同僚們都羨慕他的升官速度的時候,他已經帶著一團士兵跨過黑龍江一路向北開進了,師部給他的命令是搜索前進,與俄國人建立接觸。
王啟年在練軍的時候和俄國人打過一段時間的交道,知道這幫家夥和日本小鬼子是一路貨色,都是有便宜要占,沒便宜創造便宜也要占的主兒,隻不過後來據說俄國人自己鬧革命,遠東的俄軍被抽調回國鎮壓起義,基本上被調空了,老毛子的氣焰才落下去。
後來中日戰爭之後,北京政府借著大勝的餘威又把東北的俄國人也都趕走了。
按王啟年在保定步校學習時知道的東西來說,本來黑龍江以北一直到北海的地盤都是中國的,不過後來滿人和俄國人簽了個什麽不清不楚條約,把那麽一大片土地都劃給老毛子,據說這是滿人王朝的一大勝利。
因為滿人皇帝是和平退位,國內要照顧皇族的情緒,不許公開討論前朝的施政得失,再加上軍校學習任務繁重,王啟年一直也沒弄清楚把地盤讓給人家怎麽還能算勝利,偶爾想起這個來,他就忍不住想,老毛子要是照這個打法多失敗幾回,豈不是就成了世界上國土麵積最大的國家?
《不敗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