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劉頌這麽說,秦璃臉上的笑痕也漸漸收斂。
她看著自己細白的手腕,腦海中一遍遍的飛掠過薑家人因為痛失親人而滿臉悲苦的表情,再出聲時,語氣中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冷意。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多好的人,蕭濟侮辱我,我可以立刻收回自己的感情,毫不猶豫的休棄他,陳嬌蕊背叛我,我就將曾經賞賜給她的一切盡數收回,看著她在泥潭裏掙紮衰敗,就連侯府後院的楊姨娘我也沒有對她手下留情,因為我知道,在這個世上,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疼惜我自己,又談何讓他人對我心存憐憫?”
“我雖不是多好的人,但我卻又是十分護犢子的人,薑宇年紀小小就慘遭孫乳娘的毒手,至於孫乳娘,如果不是抓住她兒子這根軟肋,恐怕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至今都不會在你我麵前低頭,更不會認錯,這樣沒有心肝的人我又何必對她遵從什麽道義?”
“薑家失去薑宇,隻讓孫乳娘以命償命怕是難消薑家人心頭之恨,隻有讓孫乳娘徹底品嚐到薑家人所經曆的痛苦,她才會知道自己當初做下的惡事有多天理不容,而能讓孫乳娘唯一破防的人隻有她寶貝兒子。”
“劉禦醫,你不是說我很會拉攏人心嗎?我替薑家找出殺害薑宇的真凶不過是我拉攏人心的第一步,將孫乳娘的兒子交給薑家人隨意處置,才是我送給他們的大禮,同時,我也是在無聲之中告訴他們,他們所承受的痛我都知道,我這個當主子的絕對不會視而不見,反而會將他們的痛苦一筆一筆的討回來,如此,才算是徹底收服薑家上下的人心。”
劉頌吃驚的看著對自己如此坦白的秦璃,“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似秦小姐這般的女子,京中貴女,多是喜歡標榜自己有多善良優秀、端莊賢能,似秦小姐這般,直接將自己最不能與外人道的內心想法講出來,實在是令人訝異,秦小姐,難道你就不怕給我留下一個狠毒的印象嗎?”
秦璃笑了:“我到底是不是一個狠毒之人,以劉禦醫的聰慧,想必早就在心裏有了答案,劉禦醫在薑家這件事上,對我多次坦誠相待,我自然也要真誠待你,才能對得起你的信任與看重。”
“哈哈哈哈!有趣!當真是有趣!我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什麽就連魏王都願意對你親近幾分,秦小姐,能交上你這樣一個朋友,薑家的這個忙,我還真是沒有白幫。”
秦璃客氣的笑道:“能得劉禦醫如此欣賞,才是我的榮幸。”
……
再說核桃巷子中的薑家。
在秦璃和劉頌幾人離開之後,薑威就一臉恨色的來到依舊醉的爛醉如泥的孫乳娘的兒子跟前,用腳用力地在這個酒鬼的身上踢了幾下後,竟見這酒鬼除了因為疼痛而發出幾聲輕吟聲後,居然還翻了個身,照舊睡的天昏地暗。
看著這酒鬼如此舒坦的睡姿,薑威就氣的拔出腰間隨身攜帶的匕首,眼見著就要朝著那酒鬼的胸口處紮下去。
關鍵時刻,還是薑成及時喊出聲阻止:“阿威住手,不要莽撞。”
薑威半蹲在地上,一手拽著酒鬼的衣領,一手高高的攥緊鋒利的匕首,雙目充血的看著父親,眼中一片悲痛:“爹,剛才孫乳娘那些喪心病狂的話你也聽見了,如果不是小姐出聲要挾,隻怕那個惡毒的女人還不認為自己對阿宇做錯了什麽,對我薑家做錯了什麽,那樣一個沒心沒肺的賤婦生出來的兒子,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兒子要殺了他為阿宇報仇,難道爹也要阻止嗎?”
薑成看著被仇恨衝昏頭腦的兒子,衝上來就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看著獨子被打腫的側臉,薑成臉上亦是掛著淚:“你以為,為父就不想殺了這個酒鬼嗎?可是你要好好想想,殺了他,小姐又該拿什麽繼續挾持孫乳娘指認梁優那個禽獸?你別忘了,梁優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才是那個最該死的人。”
“兒子當然知道梁優最該死,但小姐既然選擇將孫乳娘的兒子留在薑家,這不就說明了小姐也是默許了咱們可以對這個酒鬼隨意處置嗎?”
薑成厲聲嗬斥道:“是可以隨意處置,但不是這個時候,阿威,為父知道,阿宇走了,你十分痛苦,但是薑家上下誰不傷心?你想想你母親,她都因為悲痛中風了,還有你的妻子,如果不是小姐勸說,怕是她也活不下去了,每個人都不舍阿宇的離開,可是再不舍,事實也無法改變。”
“現在,真正能讓阿宇瞑目的唯一方法就是讓梁優那個禽獸付出代價,如此,咱們的阿宇才不算枉死啊,你好好清醒一下,讓自己長點腦子,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泄憤而壞了小姐的全盤計劃,為父可以答應你,隻要梁優繩之以法後,這個酒鬼你想要剝皮抽筋還是剁碎了扔出去喂狗,都隨你高興,但現在,你絕對不能要他的命,知道嗎?!”
薑威聽著父親的苦口婆心,痛苦的眼淚再次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隨後,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就掉在地上。
他全身癱軟的跌坐在地,看著睡的無知無覺的酒鬼,終於在痛苦的發出一聲吼叫聲後,立刻叫人來將這個礙眼的酒鬼帶下去關押起來。
他何曾不知這個時候殺了這個酒鬼並不恰當,可是他痛失愛子,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尤其是在聽見孫乳娘那番毫無良知的話後,他更是對這對母子痛恨到了極點。
如果不是恨到了極致,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更不會擅作主張,壞小姐的計劃。
薑成心疼的看著兒子,蹣跚著腳步走到兒子麵前。
然後雙腿一軟,幾乎是跪在兒子跟前,緊緊地抱著兒子因為痛哭而顫抖的肩膀,語氣堅定道:“阿威,堅強一些,我們要配合著小姐將梁優繩之以法,咱們薑家與梁家的仇恨,現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