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秦璃的分析,文忌也算是讚同了她的安排。
他珍惜的看著手中的書籍,輕輕地摸索著因為經常翻看而被磨出毛邊的書頁,道:“老爺是最喜歡看書的,這書房裏的每一本書,幾乎都被老爺翻看過數次,老爺走了,有的時候想念他,老奴就會來這書房裏坐一坐,好似回到了老爺還活著的時候。”
“小姐不忍心將這本書焚燒,八成也是不舍吧,這本書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反書,而是帶著你年幼時候的美好回憶,老奴明白了,老奴會替小姐看護好沈府,守護好老爺留在這個世上的每一寸物件,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損壞。”
秦璃聽著文叔的話,隻覺得眼眶又隱隱發熱起來。
她微微背過身,動作輕輕地按壓了幾下眼睛,在將眼底的酸意強壓下去後,就將手中撕下來的重要書頁疊好,貼身放置。
然後在同文叔說了幾句家常話後,就起身告辭了。
……
待她回到侯府,已經是到了用晚膳的時辰。
秦璃並不著急用膳,隻因她剛一回到府中,就聽下人來報,說是劉頌劉禦醫來了。
劉頌的本事,秦璃是親自領教過的,自是清楚他除了醫術了得,更對各類毒物了若指掌。
大哥自從在戰場上受傷中毒之後,就一直靠各種藥物吊著性命,眼下雖說性命已經無憂,但卻遲遲沒有醒來,幾乎是靠著天天幾碗參湯吊著命。
常大夫儼然已經束手無策,如果在這個時候劉頌能夠前來相助,對大哥的傷情來講,自然是最好不過。
所以,她連給自己喘息的機會都不曾,帶著藍琦和紅錦就快步去了大哥的院子。
此時大哥的院落中已經高高的掛起燈籠,門外伺候的小廝看見小姐遠遠的競走而來,就快步進去通報。
秦璃還未走到門口,隱約間就聽見從房內傳出有條不紊的討論聲,還有常大夫偶爾發出來的連聲感慨與敬佩之音。
“有劉禦醫這樣的神醫救治我家大公子,大公子的傷情想必很快就能痊愈,人也很快就能醒來。”
常大夫的聲音剛剛落下,秦璃就挑開棉簾子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臉驚喜期盼的看向房中的數人。
“當真?大哥真的很快就能醒過來嗎?”
看見秦璃帶著一身寒意從外麵進來,陪伴在秦越身邊的秦林也站了起來,“阿璃回來了,快,喝口熱湯暖暖身子,瞧你這臉頰凍的,都泛紅了。”
秦璃並不著急自己的情況,而是疾步走到劉頌麵前,在行了禮後,忙聲迫切的問:“劉禦醫,我大哥的情況真的會好轉嗎?自從常大夫將他身體裏的殘餘毒素往雙腿上逼迫之後,他就一直陷入沉睡不醒,我們都用盡了法子了,還是沒有多大的作用,現在好不容易將你盼來,你可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劉頌十分欣賞秦璃,對她自是盡心盡力。
再加上,他深知魏王對眼前之人的看重,就算是看在魏王的情麵上,他也會盡全力救治秦越。
“秦小姐勿憂,大公子的狀況其實已經好了很多,大公子所中之毒乃是產自滇南地區的劇毒,名喚蝕骨,顧名思義,中此毒者,很難活過七日,而且在這七日時間裏,中毒者渾身上下的筋骨都會從內部一點點的腐蝕敗壞,疼痛無比,堪比身處煉獄,當然,多數人都是在中毒的那一瞬間,當場斃命,隻有少部分毅力堅強之人,能夠生生扛下立刻就暴斃的死期,苟延殘喘的活上幾天,但七天後,照樣一命嗚呼。”
“這種劇毒,曾被用來嚴刑逼問嘴硬的罪犯,據我所知,骨頭再硬的男兒,碰到這種毒藥,活著還不如死了,很多罪犯在中毒之後,因為熬受不住,立刻將一切據實交代,然後求施刑者給他一個解脫,似大公子這般,能從生死中掙脫出來,除了需要強大的毅力支撐之外,也是他命不該絕,一路都遇到醫術不錯的大夫為他續命,尤其是這招將餘毒逼到雙腿的做法,雖說對大公子這樣的武將而言失去雙腿十分殘忍,但他的性命畢竟是保住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聽見劉頌詳細說出大哥所中之毒所受的苦楚與煎熬,秦璃和秦林都沉默了。
尤其是秦林,一路走來他親眼目睹大哥被所中之毒折磨得日夜憔悴,幾次差點撒手人寰,如今再知曉竟然是如此慘烈的劇毒,當場就再也控製不住,重重的一拳就砸在身側的圓柱上,恨聲道。
“北蠻老賊,竟然這般歹毒,想我五萬定北軍男兒竟然是慘死在如此歹毒的毒物之下,實在是讓人痛心疾首、天道不公。”
秦璃看著悲憤交加的三哥,上前輕輕地攬住他:“三哥放心,五萬定北軍埋骨鬼哭穀的真相,終有一天定會大白天下,到那個時候,惡人自會嚴懲,忠魂自會長眠。”
在寬慰了情緒激動的三哥後,秦璃就看向劉頌,詳細詢問:“既然劉禦醫已經知道大哥說中之毒,我心中有個貪念,我大哥是一員武將,他從小最大的心願就是率領著定北軍將我大梁的邊境牢牢守住,像個真正的英雄一樣,保護好我大梁百姓,對得起他的姓氏,他的責任。”
“如今他的身體被摧殘至此,每每想起他今後可能再也無法站立,無法上馬,無法用手中的刀劍去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信念,我就為他痛心,劉禦醫,您是個奇才,我可以現在不要一個具體的答案,哪怕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大哥將來能否將身體裏的餘毒徹底拔除,能否讓他再有重新站立起來的機會?”
聽著秦璃發自內心的懇求,劉頌轉過身看向秦越。
對於定北侯府家的這位大公子,他過去也是頗有耳聞,畢竟定北侯的三位公子皆是國之棟梁,各個都是少年英豪,就連當今聖上也是多次當眾誇讚,京中的閨秀們,更是對這三位公子趨之若鶩。
曾經那樣耀眼的少年郎,如今缺如枯木般無知無覺的躺在這裏,未來尚不可知,這樣殘忍地命運,就連他這個旁觀者,也是十分不忍心。
“秦小姐,身為醫者,我不能誆騙病人和病人家屬,我真的沒有多大的把握能夠將大公子身上的餘毒治療痊愈,噬骨之毒,本就是要命的劇毒,據我所知,這百年間,幾乎無人能如大公子這般好運,可以扛到現在……”
秦璃聽到這話,終是慢慢的垂下頭,眼底一片哀色與痛心。
“但,作為一個想要幫助大公子的人,我相信,隻要不放棄,總還是有機會的!”
秦璃猛然抬頭,難言驚喜的看向劉頌:“劉禦醫這話可當真?”
劉頌隱隱露出驕傲之色,微微揚起下巴,雙臂抱胸道:“數年前,人人都說千機鉤吻乃是絕命的毒藥,可是經過這些年無數醫者、毒者的辛勤努力,這兩味絕命的毒藥已然都有了解毒之法,這就是我們醫者、毒者的進步,是我們不放棄的結果,大公子說中之毒雖然凶猛,但身中劇毒的大公子都不放棄自己,我們這些醫者,又怎能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