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本來我們走到這一步,沒有想過還能找到他們,你們的……”婚事兩個字在喉中猶豫良久,最終竇祖年還是選擇了隱去。“你們本應再無瓜葛,沒想到我在南地處置貪官之時,卻再次遇到了慕容藝,而且,這一次,他是奉了家人之命,前來竇家提親的。我隻能告訴他實話,可慕容藝說,既然你已經入了宮,也是他慕容世家當年失去音信,造成這樣的結果,可他還是想見見你這個曾經定親的妻子,當年跟在他身後的小妹妹。我知道此事不妥,你們的身份,你們的一切,都不能讓有心人知道,哪怕婚約已經被我和他解除,但還是難免被有心人發現利用。直到,皇上給我寫來密信,要我把慕容藝帶回警京中,並且要我舉薦他入禁衛軍,我才下定決心,按照皇上的旨意辦事。而這一點,慕容藝也是知道的。”
“是皇上?”
漪房此時真的有些混亂,如果是竇祖年顧及年少時的交情,將慕容藝帶回京,然後再向夏桀稟報,她還能夠理解,可是居然是夏桀親自下旨要把慕容藝帶回來,還要安排在京中,現在又明知道他們的關係,還放心把慕容藝放在她的身邊,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竇祖年看到漪房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禁擔憂的道:“妹妹別擔心,皇上是惜才之人,他隻是看中慕容藝的才幹,不會有其他的意思。”
漪房聞言,就抬頭望著竇祖年,明亮的瞳孔裏透著散不去的冷光,她豈唇,笑意流動裏有洗不盡的諷刺之意,看的竇祖年,也忍不住偏過頭,目光閃爍。
“哥哥為何不看著我?”漪房第一次用這樣薄涼的口吻和竇祖年說話,讓竇祖年動了動唇,終是無言。
氣氛沉寂,兩個一直親密無間的兄妹,此時此刻隻能坐在這梅花林中,看漫天飄舞的花瓣,心猶如花瓣一般,在被吹得支離破碎的痛和冷。
漪房心裏慢慢攀爬上了苦意,她知道,這中間,哥哥還是必然瞞了她什麽,也許是出於為她著想,也許是出於此時的地方不對,也許是出於夏桀的皇令,但她還是難受。
她太了解夏桀,他多疑,敏感,明知道慕容藝的身份,和她當年的糾纏,以他現在對她的看重,卻還是容忍慕容藝留在她的身邊,這本身,就不是一件能夠解釋的事情。也許,有一個解釋,就是慕容藝的身上,有能夠吸引夏桀,又能夠讓夏桀相信他的地方。
慕容藝是絕頂高手,一般人留不住他,所以,除非慕容藝自願留下來,夏桀很難掌控他在手心,慕容世家在塞外,慕容藝是江湖之人,不求聞達於朝廷,不求顯貴於天下,那麽,夏桀隻剩下一個選擇,就是依照慕容藝的選擇!
看來,不是夏桀答應慕容藝留在她的身邊,而是慕容藝自己選擇了留在她的身邊,夏桀不滿,夏桀不願,可也許慕容藝身上背負的東西太有吸引力,讓夏桀不得不願。
想到這裏,漪房的眼角有些酸澀,她的喉頭裏,仿佛被胃液倒灌湧上來,滿是苦汁。
她到底算什麽呢,她不信,隻是年少時短短的幾年相處,慕容藝就會愛她至此,甘願留在她的身邊為夏桀效力,慕容藝的留下,顯然也是有所求,夏桀放縱他的有所求,換來他的想要。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需要滿足,唯獨她,像一個傻子一樣,自以為聰明的猜來猜去,憂心難安,真是可笑!
夏桀,夏桀,你到底,還是不夠愛我!
漪房就笑了起來,她的笑,從輕微無聲不可查到逐漸有些放縱,梅園裏,漸漸的,都飄滿了漪房陰冷的笑聲。笑到極致,漪房描畫精致的眼角,有絲絲晶瑩滑落下來,滴到石桌之上,宛若銳利的冰淩,刺痛了竇祖年的心。
他駭然,看到漪房的淚水,他知道這些隱瞞,對於漪房來說,意味著什麽。自己的妹妹,那麽了解,冷靜從容,可心腸柔軟的像是山澗的溪水,可以從指縫中透過變幻樣貌。
他不想傷她,今日選擇告訴她一半事情的真相,就是不像她在日後揭開最後的謎底時更加傷心,但是,他更知道,這一次,漪房是真的想錯了,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腦海裏所勾畫的那個樣子,可是他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竇祖年豁然而起,走到漪房的麵前,握住她雙肩,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他的目色中是決然的真摯,“妹妹,你聽我說,這件事,牽涉太大,我不能告訴你更多,你也不要去問皇上,更不能去問慕容藝,這是皇室百年秘辛,一旦你知道了,隻會陷你於萬劫不複之中,皇上答應了我,會盡全力保全你不卷入其中,你不要辜負我們的心意。至於慕容藝……”
竇祖年說話的時候,有些遲疑,最終還是道:“你可以把他當做兄長,當做知己,你可以和他隨意的接近,自由的相處,隻要不讓那些人知道,皇上,皇上他不會懷疑你的,關於慕容藝,皇上永遠不會懷疑你半分。”
漪房停止流淚,她的悲傷因竇祖年後來的這一席話有些鬆動,可她更加不明白,慕容藝,這個橫空出世的男子,為何在自己的哥哥口中,竟然是這樣的讓夏桀信任!
皇室秘辛,難道慕容世家和皇室之間,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淵源!
漪房心中的想法翻轉了好幾個念頭,卻隻是隱忍在心頭,她身體裏,有種蠢蠢欲動的欲?望想要弄清楚這個真相,她不明白為何自己變得這樣介意夏桀對她的利用,以至於傷心落淚,在皇宮裏麵,利用,本來就該是一種生活的方式。無數人的安逸,都是用無數次的利用算計構建而成,身為天子的夏桀,這樣的做事,更是理所應當。可隱隱約約的,漪房還是覺得,心裏強烈的想法讓她一定要弄懂這背後隱藏的真相,為了那個常常在夢中出現的青衫男子,為了真正的竇漪房年幼時的那份溫暖,也是為了順從自己的真心!
但漪房終究沒有再問竇祖年,甚至自此之後,就恍若遺忘了一般,她把心裏的想法關在一個連自己都看不見得地方,一直到終於有一日再也壓抑不住,破土而出,而她,也為了這一個尋找,付出了她永生難忘的慘痛失去。
四更,我要不要睡會兒,這兩天失眠,有點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