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知分寸
“娘娘,您今日何必做這個好人,奴婢看那個芳貴人看您的樣子,也不見得就是領您的情意。”
碧兒扶著漪房,在藏漪宮殿前的穿花廊子下麵散步,這是漪房的習慣,每用了晚膳,漪房就帶著近身親信的宮女們在小園子裏麵散散步,既是養身之道,也是為了在這個深沉壓抑的深宮裏麵,尋片刻的寧靜。
在這裏散步,不會遇上後宮諸人,隻是她一個人可以做主的小小天地,安然舒適。
漪房手裏把玩著抽出新芽的柳條,上麵翠色骨朵兒蘊含著即將綻發的蓬勃生機,猶如這後宮中無數花一樣南年紀的少女。
“她?她的想法,對我有什麽要緊。”
“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皇上都偏著您,您又何必把她這個不知進退的貴人放在眼裏。”碧兒不滿的嘟起了唇。
“碧兒,別胡說,既是貴人,也是咱們的主子。”翠兒厲聲冷斥。
碧兒被這麽一吼,低下頭不敢辯解,嘴裏還是在咕咕噥噥,“才不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隻有娘娘一個人。”
“碧兒,你!”
翠兒無法可施,氣的厲害,漪房卻毫不在意,“好了,她不過隨口一說,這麽也沒有外人。”
碧兒聽見漪房幫她說話,立馬又歡天喜地起來,漪房看到她純真的笑顏,有片刻的失神。
碧兒這種性子,實在不適合留在她身邊,做她心腹之人。單純,直爽,容易被人利用。可當初決定將碧兒留下來,漪房也正是看在碧兒的性格上。她需要一個這樣的人,時刻提醒自己,不管在這個深宮裏如何血腥爭鬥,如何爾虞我詐,她還是一個人,決不能迷失了本心。漪房在期待,希望她還能有回複本真的一天。
翠兒不似碧兒純善,當然明白漪房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別有它意,卻也無法領悟其中深意。
“娘娘,是否要奴婢盯著點璿璣宮那邊,若是芳貴人再有個好歹,奴婢也好稟告皇上。”
漪房搖搖頭,“不必了,今後芳貴人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向我稟報。”
翠兒覺得漪房有些輕敵,“娘娘,芳貴人如今對娘娘可是有些誤會的,萬一……”
漪房淺笑,泰然自若的搖著手中的紗扇,“翠兒,你認為,這宮中,是誰在做主?”
翠兒一愣,隨進恭敬的道:“自然是皇上。”
漪房舒出一口氣,看著遠方,聲音迷離,“是啊,是皇上,而不是本宮。所以一切還是掌控在皇上手中的好。”
雖然不是很明白漪房的意思,不過翠兒還是記住了漪房的話,從此將璿璣宮徹底放在一邊。
遠山近水,雕梁畫棟,都是皇上的。這個宮裏,隻能有一個主子,若是不知進退,就是犯了他的忌諱,唯死而已。
她今日所做的,在他麵前堅持了本該執行的權責,維持了公正,這是他希望看到的,也是他賦予她的權利。而放了芳貴人一馬,隻是為了讓他知道,她是個能夠為他分憂的女人,是個能夠在關鍵時刻,麵對這壓力仍然堅持底線的女人,但同時,她也保持著一份仁心,她不會去視人命如無物,更不會去挑戰他的底線。
瞧,一個聰明有心計,能夠在深宮中保護自己,卻又心軟的人,這樣的一個女人,能夠匹配他,又能被他掌控,那麽,讓他如何不會再投上更多的注意呢。
漪房想,自己比那些其他的女人跟聰明的地方就是在這裏,她從一開始就將全部的目標壓在夏桀身上,她不會去過分期待不該屬於自己的權勢地位,野心太大,終會覆滅自己。權利也好,地位也好,都是夏桀所賦予,他能給也能收,過高的估量了自己,不過是給人以笑柄。
今日的芳貴人正是如此,她得了一場寵愛,便忘乎所以,漪房罰了她,若她自己收斂,可能還有翻身之日,可她偏偏選擇了拿自己在夏桀心中的地位去賭,用自盡來吸引夏桀的目光。這對於高傲自負的夏桀來說,無疑是一種變相的要挾,是不知好歹的體現。所以夏桀不僅要舍棄她,還要折辱她,讓她知道,她根本在他心中就沒有半分地位。
經過今天的事情,漪房清楚,芳貴人已經再無複起之日,既然如此,又何必還要去花費心力,讓夏桀知道她暗中窺伺,隻怕就要懷疑她有完全將六宮勢力握在手中的心思了。
漪房當然不會這樣做,她要一步步蠶食夏桀的心,讓他有朝一日,即使明知道君王有情,君王專情並不是好事,也無法放下,不能放下。那個時侯,她才有侍寵生嬌的資格,現在還遠遠不是時候。
漪房的旨意並沒有下錯,芳貴人失勢的消息一傳出去,果然就讓後宮側目。芳貴人並不是個有大計謀的人,她的家族在送她入宮的時候,出身教坊司卻成功嫁做小吏婦的生母教導的就是她如何施魅引誘,如何勾引人心,卻無能為力教導她,麵對真正的後宮算計時,該如何應對。殊不知,妖媚大膽的美人能吸引住的,隻是那些好色**邪之輩,是斷斷不可能讓夏桀這樣的男人動心的,於是,芳貴人注定失敗。
而芳貴人早前一朝從宮女提拔為美人貴人,承了幾次皇寵,就誌得意滿,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裏,尤其是那些宮女采女等,被她折辱欺負的不在少數。如今她失勢至此,那些人又怎能不幸災樂禍,想要去看看笑話。
隻是,這些人打聽到漪房下的禁令之後,便都打消了念頭,也有不甘心的來漪房這裏請安求旨意,想要表現一下姐妹情深,漪房一一駁了回去,實則心底暗笑。
後宮佳麗三千,蠢貨何其多也!跟一個失勢了的人爭什麽,還不如想想法子好好奪得君王寵愛,好好跟如自己這樣還立在上頭的人鬥。
經此一事,漪房也在暗暗觀察後宮諸人的表現,看看哪些是沉穩的,哪些又是心急愚笨的,心中有了計較,日後才好早做打算。
漪房下禁令駁回眾人探視的事情傳到夏桀耳裏的時候,他隻是片刻的失神,繼而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笑意,卻什麽話也沒說,就算是之後招幸漪房時,也再沒有提過關於芳貴人的任何隻言片語。兩個人,仿佛都默契的忘了此事。夏桀依舊隔三差五的前往藏漪宮,漪房依舊代掌後宮,一切風平浪靜,直到半月後一件震驚朝堂的大事發生,才真正打破了這種平靜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