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業障(一)

佛家相傳,人身死之後唯魂魄不滅,方曆經輪回,轉世投胎方得始終。輪回之中,須經七苦,卻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修道之人卻稱之為業障,唯破眾生相,方得大道生。

卻說,方三十年才得一次的試劍大會,卻是在玄道四大掌門的缺席下,草草開場,卻是三百年來唯一一次。蕭原落在人群後排,眼見那四分紙張瞬間聚成一整副卷軸,那卷軸隨風飄散在半空中,卻是瞬間變大了數倍。

饒是蕭原與那第一殿的殿閣隔了數丈之遠,卻是仍能清晰地看到那山河社稷圖上的景色,那山河社稷圖上中間,卻是濃墨重筆地繪了一條從左到右蜿蜒無盡的河流,那河流不知是因筆墨所繪的緣故還是其他,其中竟是彌漫著蒸蒸翻滾黑氣。

蕭原眉頭微蹙,心中隱隱掠起一絲不詳預感,片刻之後方才搖了搖頭,轉目向另外的景色看去。那大河兩岸卻是繪了許多山林草木,丘陵山隘,中間又有蜿蜒小徑,亭台樓閣,卻端得是一副山河社稷圖。

這般細細琢磨間,卻突然覺得那卷軸上一股充沛靈氣猛然躍出,直衝向自己的靈海。他靈海之內靈力動**,隻覺一陣恍惚,眼前迷離起來,紛紛雜雜的景象從腦海之中閃過,一顆道心卻是差點動**起來。正在這時,他靈台中的那株並蒂六蓮,卻是在充沛靈力凝聚的靈海中,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一股清正之氣猛然湧了上來,將他靈海之中那動**的靈氣,竟是給完全壓製了下去,然後倏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心下稍定,隻覺那股清正之氣卻是來得莫名,去得也甚是匆匆,卻與數日前那莫名的煞氣一般,似是並不是生於靈海,而像是本就存於體內般。

他這般胡思亂想間,卻覺周圍氣氛變得有些怪異起來,待轉頭去看時,卻見那巨大的廣場上那數千修道之人,卻是有多半目光迷離,神態恍惚起來。然後,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方才這山河社稷圖所散發靈力,卻是這初試的第一關。唯有能破這山河社稷圖靈力所化幻境者,方能入圖。”卻是那站在第一殿殿閣門口的白衣女子,緩緩說來。片刻之後,那從山河社稷圖上散發的無上靈力和淡淡光芒,緩緩消散,那數百精神恍惚的人,這才緩緩回過神來,臉上都露出羞赧神色。

自有玄元門的人將方才那些人引出了廣場,蕭原轉頭四顧,場中剩餘數百人卻是服裝各異,不過卻有四色衣服人數最眾。占據東南一角的卻是一眾身著黃色袈裟的人,袈裟衣襟右側邊緣上卻是繪著一株淡淡的菩提樹,應是菩提寺眾僧無疑。西北一角卻是一眾一襲青色道袍的修道之人,每人卻是都手執了一把仙劍,應是枯木口中所說的清心宗諸人。東北一角卻是一眾薄紗蒙麵,一襲白衣,身形妙曼的一眾女子,手中雖無任何法器,但是周身散發的無上靈力,卻是不容小覷,當是慈航齋中的人。西南一角卻是玄元門中的諸人,蕭原一一掃過,發現大多數麵孔卻並不相識,突然一個滿帶笑容的秀美臉龐映入蕭原眼眸之中。

那秀美臉龐上秀氣的眉目之間,卻是含了幾絲英氣,腰畔之間那道白綾隨風上下飄揚不定,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卻是數日不見的洛詩音。蕭原微微笑了笑,突然眼前幾道紫色光芒閃過,然後幾條身影緩緩立於廣場之中,卻正是那紫芒山莊的人。立在最前方的一人,突然轉回頭來,定定地看了蕭原一眼。

蕭原隻覺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從心底生出,體內靈力竟似是要蓬勃欲出。那人卻是微微一笑,緩緩轉過頭去。蕭原心中訝異無比,那人分明是方才回頭望向枯木之人,枯木方才分明還詫異其靈力之高怕是已達太清,此刻又怎得又在玉清之下,來參加這試劍大會的初試。他心下一動,腦海中卻是掠過一個非常驚人的想法,難道此人靈力之高竟是已臻可隨心所欲控製體內靈力充沛和修為高低的境界?

他這般想著,越發覺得那紫衣人深不可測,心下也是起了一絲警惕之心。正在這時,卻聽那白衣女子朗聲說道,“如此,便請諸位道友入這山河社稷圖,願諸位能順利通過初試。隻是,還有一句話,卻是四大掌門要我說與諸位聽。這山河社稷圖中,諸位所曆,卻是能清清楚楚地映到,這枚玄天昊鏡之上。因此,這山河社稷圖中一行,諸位隻可憑自己修為和道心而過。若是有哪位道友,失了道心,”她話語到此卻是一頓,並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場中諸人卻都是明白了她話語中的意思。若是實了道心,為求勝而設計他人,便是自絕於,修道之路。

她話語剛落,那山河社稷圖,卻又是迎風一張,又大了數倍,緩緩將廣場上的諸人覆蓋於其中。蕭原隻覺眼前一亮,一束巨大的光柱從半空之中,急射而下,然後不待他有所反應,他隻覺身軀一輕,卻是瞬間消失在了原地。無數道巨大的光柱急射而下,立在廣場上的數百身影,也都在光柱的籠罩下,向半空中的那幅山河社稷圖,緩緩升去。遠遠看去,這數百人宛如數百顆星子般,散落到浩瀚夜空的各個地方去。

那白衣女子目光淡淡地望向那山河社稷圖,眉頭微皺,薄紗之下,那張看不真切的臉上似是流露出一股不忍神色。一陣輕微的爭吵聲,卻是從身後的第一殿中淡淡傳來。她微微一愣,卻是先吩咐玄元門弟子,將剩餘的修道之人帶去後殿休息。那些玄元門弟子雖是也並不清楚,這白衣女子的身份,但方才見她從第一殿中出來,又拿了山河社稷圖的一片,想來是門中哪位師叔師伯的弟子,而且身份也定是不低,因此自領了諸位道友前去後殿休息了。片刻之內本是人聲鼎沸的廣場上,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唯餘秋風瑟瑟,和那山河社稷圖上散落的無數點點光芒。那白衣女子將手中的那枚銅鏡,置於那山河社稷圖之下,然後卻是又回到了第一殿殿前的台階上,遠遠眺望著遠方群山白雲,目光之間多了幾分滄桑和猶疑神色。

通玄山,後山,祖師祠堂。

枯木這一擊,雖是並沒用上全部靈力,但是卻是刺的自以為來敵必經之路。但是他方一刺出,便覺這一擊竟是落空了。祖師祠堂中的那人似是已料到,他必定會從哪個方向擊來。他心下一驚,卻是撤了手中那笤,周身靈力暴漲,瞬間急退了數丈。在未搞清楚來敵身份之前,他不會輕易用上全部靈力和劍意,這一向是他的原則。

然後他隻覺眼淺一亮,一個素衣綠裙,明眸皓齒的妙齡少女卻是緩緩從祖師祠堂裏走了出來,那女子嘴角邊卻是帶了幾絲笑意,整個人顯得空靈跳脫,唯雙眸之中星光點點,似是也含了幾分看透這天下世事的滄桑之感。枯木微微一愣,待要開口詢問,從那妙齡少女身後卻是走出一個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

枯木抬頭望去,卻是臉色大變,失聲稱呼道,“蘇師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