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洛詩吟

一道耀眼的光芒在陰暗的空間內豁然亮了起來,蕭原隻聽對麵不遠處有人輕叱了一聲,一股巨大的力道瞬間擠壓了過來。蕭原腳下錯步,稍稍閃向一側,那股巨大的力道從他身邊擦身而過,轟然擊到蕭原身後的塔身牆壁之上,消散於無形。

對麵有人低聲‘呀’了一聲,蕭原隻覺眼前一閃,待回頭看時卻見麵前已經站了一人。那是個麵容極為柔媚的女子,一頭長發半披半束,如星辰般的雙眸之上兩道婉約的細眉,遠遠看去有股清靈之氣。她身著一身鵝黃色短衫,腰間束一青色腰帶,身在她對麵的蕭原隱隱覺得有股逼人英氣迎麵撲來。

此刻她麵帶訝異的表情望著蕭原,嘴角拉扯出一道完美的弧度,那笑容中竟似多帶了幾分驚喜。蕭原微微錯愕,右手微抬,漂浮在半空中的三色長棍瞬間又回到他右手之中。麵前的女子饒有興趣地望著蕭原右手中的長棍,眼眸中盡是驚奇之意。

麵對著眼前餘笑嫣然的女子,蕭原心底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也就是在此時,那女子突然周身散髮出耀眼的青色光芒,手中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多了一塊長約一丈的白綾。那白綾從女子手中飛射而出,向蕭原手上的長棍卷去。

蕭原麵對著這氣勢如虹,隱隱有破空之聲的白綾,微微皺眉,心有所思,抬腳向右輕輕邁了一步,姿勢輕鬆舒緩無比,堪堪避過那白綾的一擊。‘咦’,那女子低低地訝異了一聲,收回一擊落空的白綾,麵帶驚訝地望向蕭原。

蕭原此刻心底也是驚訝無比,雖然剛才那一步在外人看來,是平常不過,但是蕭原自己知道,剛才那一步竟是絲毫沒有動用體內的靈力,竟是意到腳動,絲毫不受白綾擊來時所帶起的靈力的牽絆,一氣嗬成,舒心無比。

蕭原雖心下有萬分疑惑,但是麵對著眼前這柔媚女子,蕭原心知不能有絲毫懈怠,緩緩望向對麵女子,淡淡說道,“我與姑娘雖無瓜葛,姑娘爲什麽一見麵就出手。”那女子臉上浮現甜美的笑容,用滿是疑惑的口氣說道,“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聲音婉轉悅耳,如黃鸝低鳴,如山間泉水泠泠。

她聲音雖是婉轉悅耳,但是話語之中卻盡是跋扈狂傲姿態,蕭原眉頭微皺,冷哼了一聲,也不回答,徑自繞過那女子,向玲瓏閣外走去。那女子一怔,似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景,眼睛緊緊盯著向玲瓏閣外走去的蕭原,嬌嗔道,“站住。”

蕭原似是沒聽到她說話般,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去。那女子頓時麵露怒意,周身漸漸泛起青色光芒,手中白綾以迅疾無比的速度向蕭原背後襲去。蕭原似是有所察覺,身影微動,那種意到形動的感覺再次出現,身形稍稍向右動了一下,堪堪避過這一擊。

蕭原慢慢轉回頭來,依舊是一副冷冷地表情,淡然地凝望著對麵的女子。那女子在蕭原的目光之下,臉上升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慍色,許久才怒道,“你到底是誰,竟然敢這樣對我?”蕭原一怔,似是沒明白那女子的意思,不過片刻之後,他微微搖了搖頭,冷冷道,“我不過是‘玄元門’剛入門的弟子,卻不知哪裏得罪了姑娘?”

那女子嘴角微動,似是想說些什麽,但半天卻也隻從嘴角邊擠出一個‘我’字。她從出生起就生活在玄元門,因為父母地位的緣故,門下同輩弟子都對她避讓三尺,不要說如此視自己為無物,就是在自己眼前站上片刻,也是唯唯諾諾,不想今日遇上一個如此冷淡的人,竟是讓自己下不來台。

但是麵前那人確實沒有得罪自己的地方,若非要找出個借口來,那女子確實也找不出來。她如此想道,眼角卻瞥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那數卷古籍,頓時眉頭一皺,指著地上的那數卷古籍,說道,“因為你沒有將看完的書,放回書架。”

蕭原一怔,實在沒想到眼前這看起來氣度和姿色都超凡脫俗的女子,竟然想出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來,頓時啞然。他微微搖了搖頭,轉回身來,慢慢走向前去,將那數卷古籍一一撿起放回到書架之中。那女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覺得腳下一動,接著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抬腳。”

她低頭看時,卻見自己不知何時,將一本古籍踩到了腳下,頓時一驚,向後退去。蕭原將最後一本古籍撿起來,輕輕吹了吹上麵的灰塵,將古籍放回書架後,轉身大步向玲瓏閣外走去。

她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一股莫名的委屈感從心底湧了上來,腳下微動,卻是在眨眼間追上了蕭原,將蕭原攔了下來,麵帶怒色說道,“既然你是‘玄元門’新入門弟子,不妨讓我來指教你兩招。”

蕭原此時也是一怒,他安靜的看書的大好時光,被眼前這跋扈囂張的女子打亂了不說,這女子卻是一再找自己的麻煩,如若今天不還以顏色,怕是日後這女子見了自己,會變本加厲。他如此想到,心下卻是一驚,這道家典籍最重心虛平和淡然,而且自己性子本也是冷淡平和的,怎麽在通玄山之上待了短短的數日,自己性子竟是變得如此心緒不穩?

或許【屍魂幡】和【冰魄珠】果真對自己還是有一定的影響的,隻是不知道那日在【冰火穀】中的【煉妖壺】究竟是何法寶,竟能引得天地變色,讓‘玄元門’所有真人出手,才能收服。看來,這‘玄元門’之中,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樣平靜。

站在蕭原對麵的女子,此時見蕭原一臉沉默深思的表情,心下認為蕭原對自己擺出一副高傲不屑的表情,頓時怒從心生,輕叱了一聲,手中白綾在身前半空之中盤旋了起來,如此片刻之後,轟然向蕭原擊去。

蕭原麵對著急速而來的白綾,心中所有的暴戾之氣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手中長棍散發出的三色光芒中,白色和紫色漸漸變得暗淡,而與其相反,青色光芒卻是越來越盛,將【玲瓏閣】照射得光芒四射。對麵那女子低低‘咦’了一聲,蕭原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長棍的異象。

蕭原心中也是一震詫異,不過就在他心緒翻湧的刹那,他手中長棍三色光芒霍然又同時亮起,不過光芒也較單純的青色光芒的亮度黯淡了很多。蕭原雖是心中疑惑萬千,但是麵對著急速旋轉而來的白綾,耳中充斥著白綾破空所帶起的呼嘯聲,自是不敢怠慢,慢慢催動全身靈力,凝聚待發。

就在那白綾離蕭原三尺之外的時候,蕭原用力將手中長棍前摧,長棍猛然擊向白綾。片刻之間,兩件法寶交織糾纏在一起,頓時生出一股巨力,向兩邊擠壓而去,兩人都是立足不定,各自向後退了幾步。那白綾本就細長無比,再加上另外一段握在那女子手中,蕭原手中長棍雖是無上法寶,但由於他此刻靈力不足,且未掌握使用此法寶的訣竅,因此一段時間之後,長棍身上的三色光芒漸漸黯淡了下來,呈現出無法抵抗的態勢。

那女子見此情景,心中大喜,加緊催運靈力,那白色長綾攻勢越發靈力起來,猛然將長棍卷住,向後帶去,直擊向【玲瓏閣】塔身之上的黑白分明的太極圖案。

那道白綾攜帶著散發著三色光芒的長棍,轟然擊在了【玲瓏閣】塔身之上,原本光線暗淡的空間內,豁然光芒四射。數道七色光芒從塔身之上亮了起來,將玲瓏閣塔內映得光彩琉璃,蕭原和麵前的女子對視一眼,都是一怔,齊齊的向塔身之上望去。隻見那白綾和長棍擊中的地方,恰好是繪著巨大的太極圖案之處,此時那太極圖案微微向兩側分開,露出少許縫隙。而那數道琉璃的七色光芒正是從那狹小的縫隙中散發出來的,兩人都是一怔,呆呆地愣在原地。

通玄峰,玄元殿。清虛真人手捧一卷古籍,麵若秋水地正細細研讀,突然他眉角一挑,望向【玲瓏閣】的方向,他眉頭微皺,似是若有所思,許久才招過今日執事來,詢問道,“你可知,今日有誰去過【玲瓏閣】?”那門下弟子一怔,心中確實沒有想到掌門真人會詢問此等小事,雖然【玲瓏閣】是本門重要典籍藏儲所在,但是一旦發放下通入【玲瓏閣】的玉玦後,掌門真人也就不會過問此事。況且後山執掌【玲瓏閣】的那位脾氣古怪的師叔一向和掌門不和,這也是玄元門弟子心知肚明的事情,隻是不知此時掌門真人詢問此事是何用意。

他心下雖然這樣想道,表麵上卻是不敢怠慢,麵色一恭,拿出懷中的執事簿,翻閱了一會,說道,“這幾日大家都在為會試做準備,倒是很少有人去過【玲瓏閣】。據弟子記載,今日去【玲瓏閣】的隻有【淨水峰】的洛詩音師妹和最近才入我【玄元門】的蕭原師弟。”

清虛真人清臒的麵龐上,閃過一道若有若無的凝重神色,許久才緩緩沉吟道,“難道真的是他嗎?”身旁所立弟子一怔,不知清虛真人言語中的他到底是指誰,不過清虛真人在門中一向威望頗高,因此也便不好多問什麽,隻好站在旁邊,望向清虛真人。

不知怎麽,他此刻有種這天下所有人都仰慕的得道真人,彌漫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中,像是淒冷,像是孤寂,又像是懷念。一時之間,他仿佛覺得這個清冷的老人,似乎連麵目都看不清楚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清虛真人才緩緩將目光收了回來,低低地咳了一聲,又恢複淡然的神色,望了望身邊的弟子,淡淡地說道,“你幫我告訴清無師弟,就說,這幾日之內,不管【玲瓏閣】中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去管它。”

清虛真人話語說完,見麵前的執事弟子一臉為難的神色,眉頭微皺,沉思片刻後才恍然道,“奧,我倒忘了你們這些後輩弟子一向是有些忌憚於他的。這樣好了,你去酒窖中拿幾壇‘凡塵’,他見了這酒,也大概能知道我的意思了。”執事弟子麵上這才緩和如初,清虛真人微微搖了搖頭,也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說道,“那你這就去吧。”執事弟子恭謹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清虛真人這才慢慢走回大殿正中的座位,頹然坐了下來,一臉的頹敗之意,口中喃喃說道,“師弟,你當真還活著嗎?”他緩緩望向遠方,視線所及之處,碧天白雲,此外便是茫茫天涯,不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