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蘇三公子(上)

從那老者身後,緩緩顯出身形的卻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女子。那女子大約十六七歲年紀,她眉如遠山,明眸皓齒,素衣綠裙,竟是出奇地脫俗出塵。隻是一雙星眸之中,帶了與她年紀極不相稱的滄桑。

那老者見她麵上笑意**漾,無奈歎道,“你就不見得你師傅有半點好。既然這樣,請問紫蘭神醫,可有辦法醫治你這大哥哥的傷勢呢?”

紫蘭對著那老者做了一個鬼臉,並不回答他,而是轉向秦無涯,嫣然笑道,“大哥哥這傷勢,是否是和煞氣侵體有關?”

秦無涯一愣,吃驚道,“你怎會知道?十年之前,我被魔教之人圍攻,雖是逃脫,但體內卻也被侵入煞氣。而且那煞氣在體內筋脈兜兜轉轉,並不消散,隨時光移轉,竟隱隱有肆虐成長趨勢。我大驚之下,隻好自斷筋脈阻其成長,日後數年間,那煞氣雖散,筋脈也恢複,但是每每體內靈力急速運轉之時,筋脈便似失去控製般,任體內靈力縱橫捭闔,竟有不可抑製的態勢。”

紫蘭微微點頭,思慮半晌,方才說道,“這筋脈雖被你體內靈力強行恢複,但是卻殘留煞氣,因此一旦你體內靈力強勢運轉,你體內筋脈便會瞬間斷裂。惟有排出你筋脈中殘留的煞氣,方能治本。”

她話語剛落,卻是動作迅速地從懷中,取出一隻木盒。她緩緩打開,那木盒之中卻是整齊排列著數百根長短不一的銀針。紫蘭微微一笑,手指錯動間,瞬時將數十根銀針插在秦無涯不同穴道之上。

她手指揮動間,隻見銀針帶起一片光影,針尖閃爍著淡淡碧綠光芒,卻是將靈力用銀針渡入了秦無涯體內。如此過了數柱香的時間,紫蘭才緩緩將一根根銀針從秦無涯穴道之上拔了下來,放回木盒之中。

她輕輕闔上木盒,指著秦無涯手中的那隻石盒,淡淡笑道,“你體內煞氣已被拔盡,之後數月務必潛心靜氣,靜思冥想。每晚入睡前,焚上一爐“靜神香”,對你筋脈恢複大有裨益。”

秦無涯向紫蘭道過謝後,轉過身去,望著端坐在椅子之上大口喝酒的老者,嘴角囁嚅道,“蘇師伯…”那老者擺了擺手,打斷他說道,“剛才紫蘭說什麽,你難道沒有聽到嗎?你即刻回通玄山潛心修道。你告訴清影,就說我好得很,有些事情需要我做,正如有些事情需要他做一樣。你去吧。”

秦無涯還要待說什麽,突然記起這蘇師伯在玄元門內乃是出了名的執拗脾氣,於是搖了搖頭,緩緩向那老者行了個禮,衣袖一震,瞬間消失在一片暮色之中。

窗外的暮色似乎更濃了些,但是那輪落日像是如他般執拗,依然掛在遠方天與地的交界處,遲遲不肯落下。那老者目光向著西方眺望而去,眉宇之間,隱隱帶了一股憂慮。

中土以西萬裏,西北邊陲,落日城。

落日城雖是這西北邊陲的一個小城,但因處於中土與西疆邊境的特殊地理位置,因此也是城高牆闊。此刻暮色漸濃,再過片刻,便到了該關閉城門的時刻。陳六百無聊賴地站在城牆上,望著城下稀稀落落的進城的人群,更遠的地方,暮色已漸漸籠罩了那片無垠的原野。身後內城裏已漸漸有燭火燃起,那些點點火光聚集在一起,襯托地這外城更加淒冷孤寒。

陳六想著家裏婆娘應該早就做好了一鍋熱湯,這樣想著本是滿是寒意的身體像是突然暖和了下。他搖了搖頭,看著城下最後一個人一進城,正要下令關閉城門,突然眼前一亮,百裏之外,那無垠原野邊際出突然出現幾個白點。

本來以他眼力,根本不可能看到百丈之外的事物,但是那幾個白點在他眼中確實是清晰可見,而且隱隱之中似是看到幾個人的身影。陳六心中突然掠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他之所以能看見,像是有人借他一雙天眼,好讓那些人能被自己看見。

這樣想著,卻見那幾個白點越發離得近了,已然可以清楚地辨認出那確實是幾個人的身影。那幾個人全都是一襲白衣,衣衫在瑟瑟風中不住飄擺,本來在這暮色之中,這樣的一襲白衣定會被沒於黑暗之中。

但是這一襲白衣穿在那幾人身上,似是散發出奪目光芒,任暮色彌漫竟是不能近那幾襲白衣身前三尺。那幾個身影步伐卻是異常堅定從容,像是知道有人在等他們進城,因此並不著急。

如此大概兩炷香的時間,那幾個身影卻是已然來到城門之下,為首的一人突然抬頭望了城牆上的陳六一眼。陳六隻覺腦中一空,城樓下的那個身影突然變得模糊不清,然後隻覺眼前一暗,似是有什麽東西從他瞳孔之上脫落下來,緩緩向下飄去,瞬間眼前變成漆黑一片。

片刻之後,那黑暗卻是漸漸散去,陳六低頭去望時,隻見幾個當值的兵士懶散地在聊著什麽,又哪裏有那幾人的蹤跡。陳六搖了搖頭,心中暗自想到,“真是見鬼”。

落日城,內城。清冷的街道上,幾個一襲白衣的人緩緩走著,街道兩旁房間中的燈火透過窗欞,打在他們的白衣上,順著衣襟邊緣滑落下去,落在邁在青石板上的步伐中,拉扯出斑駁模糊的一個個影子。

落在後麵的一個身影,身形微微一滯,然後寧靜的空間內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三哥,不過是座凡俗小城,用的著這般小心翼翼,小題大做嗎?”他身前的那個身影步伐依舊堅定從容,並沒回答,隻是淡淡笑道,“你來人間不過數月,竟然學會了這麽多成語?”

他身後一個較為單薄的身影突然顫抖了一下,然後噗嗤笑出聲來,半晌在身旁目光地狠狠注視下,才掩口笑道,“七弟,你可知人小鬼大什麽意思?”聲音婉轉悅耳,卻是個極為好聽的女子的聲音。旁邊剛才出口詢問的身影一動,輕輕抓住身旁的那個身影的臂膀,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卻知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